時間終於進入了公元前184年的十月(先秦曆法以十月爲一年的首月),各國之間的紛爭逐漸平息,趙國大軍也退回了邯鄲,南陽也終於進入了寒冬,隨着天氣轉冷,疫情終於得到了徹底的控制,患病將士紛紛痊癒。
被隔絕的軍營、縣、鄉、亭也紛紛解除了封鎖。
瘟疫的幽靈終於消退,項莊也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隨着封鎖禁令的解除,駐紮在南陽郡的府兵也終於可以散歸各郡了,隨着各郡府兵的先後離去,南陽大營很快便沉寂了下來。
項莊定於隨驍騎軍、天狼軍最後一批離開南陽,相比死傷慘重的郡府兵,驍騎軍、天狼軍的傷亡並不大,這大概跟禁軍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身體特別強壯有些關係,事實上,死於瘟疫的將士大多都是在沔水之戰受傷的士兵。
這也在情理之中,傷兵體弱,總是容易感染。
望着滿目瘡痍的南陽盆地,項莊嘆息道:“這回,咱們是元氣大傷嘍。”
泗水、沔水連續兩場大戰再加一場瘟疫,的確使楚國傷了元氣,單單壯丁的損失就超過了二十萬,撫卹金的發放將會是個天文數字,而且,抽調將近七十萬壯丁參戰,造成了各郡壯勞力的大量缺失,嚴重影響了農事,今年糧食減產已成定局。
那邊糧食減產已成定局,這邊卻還有五十多萬難民嗷嗷待哺,各郡剛剛徵收上來的秋糧多半還不足以養活南郡、南陽兩郡的五十多萬難民,最後說不得還得依靠紅頂商人從民間購糧解困,如此一來,必定會造成楚地糧價的飛漲。
糧價的飛漲又肯定會促使棉花、瓷器、白酒等價格上漲,可以預見,整個楚地將迎來新一輪的物價飛漲,而且其嚴重程度將遠遠超過上次項莊大規模發放賞金所造成的影響,如此一來,楚地的手工業就將迎來一個可怕的寒冬。
當然,項莊也可以見死不救,任由南郡、南陽兩郡的五十多萬難民餓死,這樣一來,整個楚地的物價就能夠得到平抑,手工業也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從大的層面來講,這樣的抉擇其實完全是可以接受、也可以理解的。
不過作爲一個穿越衆,項莊顯然不會這麼做。
當下項莊回頭,望着武涉道:“跋之,還得麻煩你再走一趟南越,至少也要從趙佗那裡買來五十萬石稻米,否則,今年這個冬天就難熬嘍。”楚國缺糧,項莊也只能將主意打到南越王趙佗的頭上了,南越水稻一年數熟,最不缺的就是稻米。
武涉拱手應道:“大王放心,臣定當竭盡全力遊說南越王。”
項莊點了點頭,又問項他道:“子翼,派往南陽、穎川、陳、碭、泗水、東海六郡的官吏都簡拔出來了嗎?”
南陽、穎川、陳、碭、泗水、東海六郡已經正式納入楚國治下,如今,楚國治下已經擁有了十七個郡,先秦天下分三十六郡,楚國已經擁有了將近一半,不過,至少在三年內,南陽、穎川、陳、碭、泗水、東海等郡都只能是楚國的負擔。
尤其是原屬樑國的穎川羣、陳郡、碭郡以及這次遭到瘟疫摧殘的南陽郡,真可謂是滿目瘡痍、百廢待興,除非項莊強行下詔,徵發各郡百姓充填這幾個郡,否則別說三年,只怕十年都未必能恢復往昔的繁榮氣象。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眼下還是先熬過這個冬天再說吧。
項他忙道:“回稟大王,派往六郡的六名郡守、八十六名縣令已經簡拔完畢,不日就將赴任。”說此一頓,項他又道,“不過大王,臣聽聞六郡治下盜賊蜂起,治安不佳,所以還得保留相當數量的軍隊以維持治安。”
項莊心頭微動,忽然想到了四萬樑軍戰俘。
眼看着就要離開南陽了,如何安置這四萬樑軍戰俘還沒想好呢。
這四萬樑軍戰俘原本就是樑人,雖說在被俘之前都是些嗜殺成性的老兵,可是經過這幾年的囚徒生涯的磨練之後,兇性已經收斂了許多,何不趁這個機會將他們放回樑地,然後就地編練成樑地各郡的府兵呢?
這事如果操作好了,不僅可以解決樑地各郡的守備難題,還可以爲大楚憑空增加一支精銳之師,不管怎麼說,這四萬戰俘都曾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哪,不過,要想鎮住這羣老兵,還得給他們派一員大將,此事非高初莫屬。
當下項莊吩咐項佗道:“子嚴,馬上譴飛騎前往武關,讓高初趕來宛城。”
“喏!”項佗答應一聲,下去安排了,項佗剛走,屈不才又匆匆來到了項莊跟前,拱手作揖道,“大王,這是江陵剛剛轉來的飛鴿傳書,自咸陽發出的。”
看完密信,項莊便嘆了口氣,回頭對百里賢說道:“子良,落井下石計失敗了。”
這封密信果是從咸陽發出的,說是白墨藉助冠軍侯周冠夫之力解除了呂臺的兵權,又以雷霆萬鈞之勢斬殺九原郡守盧綰,如今整個大漢的權柄已經完全落入白墨、陳平手中,楚國君臣試圖挑起漢國內亂的企圖卻是落空了。
此外,密信中還提到陳平已經重建先秦諜報機構黑冰臺,並且發動了對關東各國諜報機構的清洗,烏木崖雖然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其餘各國潛伏在咸陽城內的諜報人員卻幾乎被黑冰臺連根拔起了。
“可惜了。”百里賢傳閱完密信,也嘆道,“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
頓了頓,百里賢又道:“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白墨如果連這點危機都應付不了,他又有什麼資格擔當託孤大臣呢?”
項莊默然,白墨如此難纏,今後只怕又要費一番手腳了。
屈不才沉聲道:“大王,今後烏木崖在關中的活動怕是也要受到影響了。”
項莊蹙眉不語,好半晌後忽然問道:“派往匈奴的諜報人員訓練得怎麼樣了?”
自從得知匈奴從燕、趙、韓地大肆擄掠人口之後,項莊便對匈奴提高了警惕,如今楚國剛剛經歷了兩場大戰役,兵力、物力消耗嚴重,接下來勢必得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之內,楚國只怕是無力對外大規模用兵了。
但既便是這樣,項莊也希望能夠儘可能地瞭解匈奴的底細!
顯然,隨着劉邦、韓信的先後殞落,匈奴已經取代齊、漢成了楚國的頭號敵人,而且匈奴還是異族,對於項莊這個從後世穿越而來的民族主義者而言,輸給齊漢不算什麼,可要是敗給了匈奴,那可就成了歷史的罪人了,這是斷然不能允許的!
屈不才答道:“倒是有幾個烏木死士以被擄奴隸的身份潛入了大漠,不過,要想派出聯絡機構深入大漠,卻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這的確是個難題,在現階段,匈奴跟中原之間幾乎不存在貿易活動,匈奴人基本上是缺什麼都來搶,缺吃了來搶,缺鹽了來搶,缺鐵器、瓷器了還來搶,在這種情形之下,不管你扮什麼身份,也別想打入匈奴內部。
項莊卻不管這些,蠻橫地道:“想什麼辦法是你的事,寡人只要結果。”
作爲一個穿越者,項莊對匈奴始終充滿警惕,更知道大量中原工匠被擄往大漠之後的嚴重後果,一旦這些中原奴隸給匈奴帶去先進的農耕技術以及冶鐵技術,那麼匈奴騎兵的裝備水平就將得到脫胎換骨的提升,歷史上的悲劇就很可能重演!
屈不才心頭髮苦,卻只能硬着頭皮答道:“大王,臣想去一趟遼東,通過北貉部落,或許能夠想到打入匈奴的辦法。”
“可以。”項莊斷然道,“這事你可以找齊買。”
齊買就是北貂王昭涉掉尾的弟弟昭涉乞買,十八年前在臨淄城外被項莊所擄,項莊回師江東繼任楚王之後,齊買成了楚國的紅頂商人,專事在遼東、江東之間販賣馬匹、奴隸,當然,他的買賣多走海路。
這次南下打草谷,匈奴可謂滿載而歸!
趁着燕、趙、韓、齊、漢各國互相攻伐之際,匈奴人趁虛而入,竟一舉攻破了上百座城邑,除了三十餘萬婦孺外,匈奴人更搶到了大量的財物,光是糧食就裝了幾千大車,除了糧食,還有大量的鐵器、布匹以及瓷器。
十月初的某一天,浩浩蕩蕩的匈奴馬隊終於返回了漠北王廷。
接下來的半個月,整個漠南王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歡樂之中,冒頓根據各部落功勞的大小,將三十餘萬婦孺、大量的鐵器、布匹以及瓷器分別賞賜了下去,不過,從中原擄來的三萬多名工匠卻給冒頓全部截留了下來。
十月下旬的某一天,冒頓在三千匈奴鐵騎的保護下出現在了遠離九原三千餘里的燕然山下,隨行的還有軍師公叔說以及十幾名老鐵匠,這十幾名老鐵匠並不想替匈奴人效力,不過匈奴人卻拿他們的妻兒老小做威脅,不得已他們只能選擇屈服。
經過十幾天的尋找,十幾名老鐵匠在燕然山東麓發現了大片鐵礦脈。
嚴冬過後,冒頓便徵發了五萬奴隸以及兩萬鐵匠前來燕然山採礦鍊鐵,一時間,燕然山下便成了一個滾沸的大熔爐,一爐爐的鐵水被冶煉出來,一把把的刀劍被打造出來,一柄柄的精弓也被製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