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是留下並肩作戰,還是獨自逃回溧陽關,對楚君瑞來說,並不難抉擇。不過眨眼功夫,她便轉過身,低低丟下一句:“若你得活,也無需尋我。”貓着腰,由綠草掩蓋中,快速往東而去。

草原被半人高的青黃交接的草覆蓋,看不出地面高低。其實在草被下,地面高低起伏。還有些兔子,黃狸洞,藏在其中。被突然跑過的腳步驚醒,一兩隻黃狸從洞中竄出,半直着身子,泛着昏黃光澤的細眼,毫不畏懼地注視奔跑而過的人。

楚君瑞在草地上跑得跌跌撞撞,腦後傳來圖格慶的大笑,和刀刃交鋒時的刺耳聲。一不留神,被腳下的碎石絆倒,人撲到草地上。而這一撲,卻恰好救了她一命。

“受死吧!”低低咒罵聲伴隨着寒徹入骨的殺氣,從身後劃過。

楚君瑞就地一滾,手足並用,反身往後挪。面對要殺她的蒙面大漢,除了充斥殺意的雙眼,那人裹得嚴嚴實實,渾身漆黑,根本看不清楚長相,也沒有特別的特徵。既然如此,楚君瑞咬咬脣,圖格慶是怎麼知道這是他大哥的人馬?

“乖乖去死罷。”

那人舉起彎刀,用力劈下時,楚君瑞往旁邊一滾,刀鋒擦破皮膚,鮮血瞬間留了出來。她轉過頭看了眼傷口,還好,傷口不深,只是血流得嚇人。楚君瑞腦中靈光一閃,要是他想殺她,不可能會失手兩次!

滾動時,手摸到一塊尖利的石塊,牢牢握在手心。另一隻手抓了一把塵土,不管不顧從那人撒去,那殺手爲躲避塵土閉眼一挪。就趁現在!楚君瑞人弓起,雙足使力彈起,往他身上一撲,用自身的重量,灌注到手上尖石,猛然刺向那人心臟。

那殺手發狠一喊,就將楚君瑞給甩到一邊。楚君瑞重重摔在地上,渾身筋骨像是散架般疼痛,咬牙翻身站起,就往反方向狂奔。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殺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跟在身後,但似乎並沒有傷及性命。

恰在此時,就看到應該跑遠的烈日,居然兜了個圈子回來。楚君瑞雙脣抿起,口哨尖聲響起,烈日出乎意料地往她身邊跑過。楚君瑞飛快抓住馬繮,跟着烈日飛跑幾步,翻身上馬。

烈日應是不喜歡被其他人騎乘,甩頭噴氣,極不合作。楚君瑞怒火中燒,用力拍着馬脖子:“都什麼時候,你還耍什麼脾性。等圖格慶死了,你也得去陪葬。”烈日嘶鳴一聲,像是聽懂楚君瑞的話,踢踢馬蹄,倒是安分起來。

“去救你家主人。”

楚君瑞嘆了口氣,不管是不是一場戲,她既然入戲,就要好好演上一場。腿碰到馬鞍後的掛兜,冷眼一瞥,果然是箭袋和弓箭。烈日神速,不過片刻便接近圖格慶和那些黑衣人。

這不是演戲!楚君瑞在接近時,腦中猛然劃過這個念頭。

此時的圖格慶,雙手揮舞的彎刀,被血色沾染,在月光下泛出詭異的鮮紅。而他頭髮在風中飛揚,露出掛着骨頭的耳環,似乎在被血腥氣薰染下活了過來,發出的碰撞聲,猶如怪物的殘忍笑聲。

圖格慶腳下已經躺了幾個黑衣人的屍首,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過來暗殺他們,像殺不光似的。四五個人圍攏圖格慶廝殺,外圈又圍着一圈弓箭手,似乎在等待絕殺的命令。

忽然耳邊傳來狼羣興奮的嚎叫聲,就見四周圍,一片一片綠色光點停止不動,既不遠,也不近。像是狼羣等待眼前人類最後的廝殺,等到時機成熟再來一網打盡。

“二王子,援兵馬上就到!”

楚君瑞高聲大叫,烈日不等楚君瑞關照,直往圖格慶方向闖。楚君瑞突如其來地闖入,讓那羣人手下一停。可圖格慶卻在一怔時,肩膀被箭矢刺中,他發狠一喊,左手上的彎刀飛了出去,刺中射箭的人。回過神來,眉頭不皺,左手用力拔出箭矢,見楚君瑞到了身邊,腳下用力,飛躍上烈日。

“你捨不得我嗎?”圖格慶喘着氣,低低笑了幾聲,“你回來,是要和我同生共死嗎。”

“爲何要死。”楚君瑞冷冷側首瞪了他一眼,“抓住繮繩,我們衝出去。”

圖格慶左手抓緊繮繩,另一隻手揮舞着彎刀,砍殺逼近的殺手。那圈弓箭手似乎得了命令,弓弦繃緊如滿月一般,只等一鬆手,楚君瑞和圖格慶兩人便會被射穿成刺蝟。

圖格慶抓住繮繩,楚君瑞雙手得空,拿出弓箭便射,箭矢如連珠炮似得呼嘯而出。

“小小丫頭,居然會射箭麼?”

圖格慶聲音變冷,楚君瑞壓低聲音呵斥:“不想死就俯下身子。等脫險再說!”

圖格慶呵呵冷笑兩聲,像是故意似地,靠在楚君瑞背上。她憤憤中,咬咬脣,人也俯下,靠在烈日的脖頸上。烈日不等催促,和楚君瑞手中箭矢一道,脫弦而出。與此同時,弓箭手中的羽箭集發,夾雜着死亡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漫天襲來的箭矢,又如何去躲。

烈日被箭矢射傷,發出哀鳴,前蹄一軟,跪倒在地。連帶着,楚君瑞和圖格慶一同,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她回頭一看,圖格慶無力地躺在草地上。嘴邊依然是囂張的笑容,可身上已經被箭矢射中幾處,鮮血像是控制不住地涌出。

“你,你替我擋箭。”楚君瑞語氣格外平淡,“我不喜歡欠人人情。你的救命之恩,我會還。”

圖格慶眯着眼左右看看:“不用還了,我們不如去地府做一對鴛鴦吧。”

楚君瑞淡淡笑了記,“我們不會死。”她用力拖着圖格慶,往草地深處走。剛纔驅趕着烈日往這個方向,便是之前她逃跑時的方向。

雖然離剛纔爭鬥地方不遠,但她之前在跌倒時發現這裡有個洞穴。若是老天保佑,說不定追兵,並不會發現。那他們只要等到天亮,素圖的護衛發現他們主人不見,自然會來尋找。到時候,便能脫困。

烈日單膝跪在一邊,發出低低的鼻息聲。楚君瑞猶豫片刻,烈日在此處,就像是給追兵標明瞭他們躲藏的方向。她從袖中摸出斷了半截的玉鐲,拿尖利的一面拼命去刺馬臀。烈日被刺痛,嘶鳴一聲掙扎站起,跳了一步,強撐着往另一個方向狂奔。

“希望能暫且騙過他們。”

楚君瑞收起鐲子,見圖格慶兇惡地瞪着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爲自己辯解:“他們不會對烈日怎麼樣的,只要他能暫時引開追兵,容我們藏好。”

圖格慶緩緩收回眼神,“烈日是我的兄弟。”一把揮開楚君瑞想要扶他的手,“我自己來。”

楚君瑞垂下眼簾,收起弓箭,看了眼箭袋,只餘三枚羽箭。擡頭看看那漫天無際的夜色,一輪昏黃的圓月,清冷地掛在高高的天空,卻讓楚君瑞不由自主想起齊昭挺直驕傲的背脊。

暗暗冷笑幾聲,收回情緒,和圖格慶一起擠入洞穴。好在裡面並沒有動物腥臭的味道,只是洞穴越往裡越是狹小,爲了不被發現,兩人也只能肩靠肩,腳抵腳,縮在洞穴最裡面。

“咳咳。”圖格慶瞧上去撐不住了,頭靠在石壁上,低低咳嗽,手捂住肩膀上的傷口,可血依然從指縫裡不停流出。

“你快死了。”

楚君瑞冷冷看了眼圖格慶的傷口,手下不停,拿箭矢尖利一面劃過袖子,撕成布料。

“正好趁你的心。”圖格慶對楚君瑞哼了一聲,閉眼不去看她,“我原本以爲你性子雖烈,但是個好姑娘。哪裡想到,你居然如此狠心。”

“是,我應該狠心的一個人躲在這裡,任由你去死。”楚君瑞不顧圖格慶掙扎,用布條幫他裹住傷口,說話時,想起當初楚君德跟她的間隙,忍不住多說一句,“我不明白,人命難道不重要嗎,求死容易,求生何其難矣。”

圖格慶轉過臉,定定看向楚君瑞,片刻後忽然咧嘴無聲笑了起來:“是,我錯了。你不是狠心的姑娘。你同父王的那些女人,和我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你要是沒有善心,你怎會寧願自己去死,讓□□都放過那個女人。你要是沒有善心,你又怎會飛奔回來救我。”

“你,”楚君瑞別過臉,低低說了句,“我就是心狠手辣的女人。”

“怎麼辦,女人,”圖格慶打斷楚君瑞的話,輕輕撞了下她的肩膀,“我圖格慶後悔了,我不想把你還給齊世子。”

楚君瑞人一顫,剛想反駁,圖格慶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嘴脣張合,無聲說道:“狼。”

狼?那羣虎視眈眈的狼,一定是跟着圖格慶身上的血腥味而來。可是手邊的箭矢只剩三枚,圖格慶的彎刀,她並不會用。

楚君瑞皺緊眉頭,苦思應急之法。要是狼羣因爲圖格慶而來,那,圖格慶奔出去將狼引走,那她還有逃生機會。但是……

顯然,圖格慶也想到引走狼羣的辦法。他單手握了握彎刀,別過頭,眼神在楚君瑞臉上兜了一圈,“這次,你可別亂髮善心。”

話音未落,人急速逼近,在楚君瑞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可嘆此時無酒!”

楚君瑞無處可躲,被圖格慶親了正着。又聽他的口氣是有去無回了,顧不得計較,拉住圖格慶的胳膊:“別急。你可有帶火石?”

圖格慶挑眉一笑,“有。”伸手從懷裡拿出火石,“可若是點火,追兵便會發現。”

“嗯。”楚君瑞點點頭,“適才我想過,點火的話,追兵會發現,但你的素圖守衛,也應該發現。我不信我們會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