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舞動之中,激戰正酣,雙方提馬交眸間均已不覺流露出敬佩欣賞。
忽然,左肩之上一絲若有似無的隱痛,令劉珩心頭一凜:若舊傷再發只怕難敵對方的重錘。
正自心中一黯,忽聞城樓之上戰鼓驟響,隆隆密密聲聲振奮,決不同於往日。
劉珩趁着撥馬迅速一瞥,卻見城頭一個熟悉的素淡人影正揮臂如舞執錘擊鼓,不覺心頭一暖鬥志頓昂,盤雲刀刀勢一轉,不再與混元錘硬擊硬格,而竟然舉重若輕翩如鴻毛,隨着鼓聲輕靈翻飛。
似有靈犀,城頭的鼓聲亦是愈疾愈密,鼓聲雖愈漸趨緊,卻依舊高低有致變化繁複,絲毫不覺單調沉悶,只聽得人血氣激揚心潮翻涌,直欲振臂高呼。
劉羽擡望城頭,不覺失神低語:“想不到她還會擊鼓。”
魯瑞安卻又是欣慰又是驚喜地微笑仰視。
戰場上的局勢卻是頃刻翻覆:圖格扎的錘雖然迅疾威猛,但較之劉珩刀法的詭異靈動終有不及,先時之所以久戰不下,一則是劉珩心高氣傲,偏要以力相較,欲挫他戰神的銳氣;二則也是乍遇強敵,許久不曾放手一搏因此一時殺得興起,而此刻既爲戰鼓所催,又恐肩傷復發,故而刀勢陡轉,不再與他癡纏只一味長刀疾閃。
鼓聲愈演愈密如疾風驟雨,刀風愈迅愈捷若雷霆霹靂,呼吸間,圖格扎左支右絀敗相已露,卻忽然高聲疾喊了一句羌語,只見三名羌兵迅速架起一張強弩上前,眨眼間張弩、進弩、發弩,一枝勁矢咻然直取城頭纖弱的人影。
破空之聲嗖然掠過頭頂,劉珩擡眼驚望駭然痛絕卻已無力相救,心口一悶長刀頓滯,險些被圖格扎揮錘震飛。
幾乎是與此同時,劉羽擡腕疾揮,一物脫手勁射而出,卻是情急之下扯落佩劍的玉珠劍墜彈指發出,叮然一響,箭珠相碰,卻終因爲
劉羽勁力稍弱,又是自下而上倉促出手,竟只撞偏箭頭而未能擊落弩矢。
一切只是電光火石的瞬間,弩箭已然飛上城頭,鼓聲頓時一停。
劉珩忙欲回眸相看,無奈圖格扎揮錘緊逼,絲毫不給他喘息餘地。
他心頭煩亂,急欲確認城頭之人的安危,卻始終被糾纏不放,一時間竟然刀法凌亂失了方寸,而圖格扎卻是趁勢而起錘錘豪勇,不過數招劉珩便險象環生。
幸好,只是停頓片刻,城頭上鼓聲便再起,卻已不似先前的錯落多變,而如天威震怒玉宇撼搖,聲聲響響似是直擊人心。
劉珩聽到鼓聲心中一寬,長刀擺處眸色頓戾:兩軍對壘,不厭詭詐不擇手段原本無可厚非,但他竟然威脅到她的性命,卻是不可饒恕之罪。
盤雲刀竟前所未有的狠辣凌厲,怒氣似煉獄幽火般燃燒在雙眸,嗜血的殺意如山壓來,一瞬間彷彿化身暗黑玄冥中的魔,刀影重重鋪天蓋地。
圖格扎亦似不禁心旌震撼,惟有舉錘格檔。
“錚”一聲,虎口麻痹,圖格扎駭然失色。
“錚”一聲,虎口巨痛,圖格扎額泛冷汗。
“錚”一聲,虎口崩裂,圖格扎急策戰馬回陣。
劉珩狂吼一聲提馬直追,魯瑞安大驚道:“秦護軍、楊將軍、羽將軍,你們各攜所部騎兵去接應王爺。”
三人忙領命而去。
說話間劉珩已策馬迫近羌軍陣營,照例羌營該當開弓放箭以摒退敵將,但是,一則爲劉珩駭人氣勢所懾,二則顧忌主將在前怕有誤傷,因此竟未及時放箭。
只這麼一個躊躇的功夫,劉珩已策馬衝突入陣,但聽一陣刀兵之聲,轉眼不知有多少人已命喪刀下,秦放等人領兵趕來之時只見羌營中一片混亂,但因其幾乎均爲騎兵,故而惟聞馬蹄紛沓慘呼連連卻
不見劉珩的人影。
秦放正欲提繮闖入敵陣,卻被劉羽一把攔住,眸色深沉地道:“這股怒氣若不讓他發泄掉,等下回營恐怕會有更多的人受牽連。”
豈止是怒氣?更有無限的恐懼!
劉珩瘋狂砍殺,無數的鮮血濺起,染紅戰甲,只有這腥濃的氣息才能平息他心頭的怒火和後怕。
但是羌軍卻也並不簡單,劉珩的衝突雖然令其一時間陣腳大亂,但幾聲鑼響之後,竟又是井然有序。
劉羽凝神看着混亂的中心從一處移到另一處,忽然低聲道:“來了!”
只見敵騎驟分,劉珩渾身血光縱馬而出,後面緊跟着一隊敵兵。
楊繼朗揮手下令:“神箭手,射下王爺身後的敵兵。”
數十個精英弓騎立時挽弓搭箭,嗖嗖數響敵騎已有多人應聲落馬,劉珩更是毫無停滯打馬來至陣前沉聲道:“收兵。”
鱗鎧浴血面凝寒霜,劉珩丟繮下馬,不進前堂議事,怒氣衝衝直奔後院。
衆將面面相覷,偏偏無人敢問一聲——這種時候,誰多嘴誰當炮灰。
於是齊刷刷看向魯瑞安,除了劉珩,這裡就是他位分最尊,如今主帥出了狀況,自然以他馬首是瞻。
魯瑞安苦笑一下——多少年了,此次乍見之初只覺老辣沉穩,今日的變故卻將他少年時的狂戾盡展無疑——輕嘆道:“敵寇受今日之挫必要先安撫軍心整頓編制,恐怕不會那麼快就來襲擾,各位將軍今日勞累,倒不如先各自回營歇息,明日再候王爺鈞令。”
衆將依言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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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風寄語:
有多在乎就有多怒,就有多恐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