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不長,也不短。
三十六個時辰,可以翻天覆地,也可以波瀾不驚。
對於有的人,三天可能是渾渾噩噩轉瞬即過,但對於有的人,三天也可能是萬分艱難度日如年。
春深夜寂,強壓忐忑獨坐燈前,命懸人手的無力糾結重壓到他呼吸艱難。
“什麼人!”守衛高呼。
劉羽驟然擡眸。
帳外,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出來。”
劉羽緩緩起身,儘量調勻呼吸穩步出帳。
劉珩,雖然神情略顯疲憊,目光卻犀利如刀,轉身:“跟我來。”簡短的語聲中不帶絲毫情緒。
轉了幾轉,竟是來到楊柳風的帳前,劉珩掀簾入內,微一躊躇,劉羽終於跟了進去。
燈火明亮,佳人素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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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羽怔然趨前,桌上,虎符玉璽,金黃錦卷,赫然入目。
“別怪本王沒有給你機會。”劉珩的聲音在他身後森森響起:“一邊是傳國玉璽、玄鐵兵符和你父皇傳位於你的遺詔,另一邊是風兒和禪位與本王的詔書,你若想君臨天下就不要指望鸞鳳合鳴,你若想做癡情種子,就要讓出社稷龍位。”譏諷地輕笑出聲:“江山美人,本王憑你先選,只是……”聲音陡然狠戾:“無論你今夜選了哪一樣,都不能再回頭,更不要妄想兼得,否則,本王自有辦法讓你得不償失。”
諭旨熠熠,伊人默默,微垂羽睫只是靜靜凝視着身前的地面,彷彿一座精美的雕塑,平寧到沒有絲毫的情緒。
殘忍,心如同裂開一般疼痛,一邊是謀求良久的千秋大統,一邊是癡戀入骨的心頭摯愛,他明白,那個人是故意要他當着她的面做出抉擇,如果他選了皇位,那麼勢必寒透伊人心扉,將來,即使利用權位奪回她,卻也再難挽回她的心意;而如果他選擇了她,那麼她
之前所有的委屈籌謀、苦心調*教,都將付諸東流,而他一路行來的隱忍負重也都失去了意義。
劉羽深痛地望着羽睫靜掩的人兒,再一次感覺咫尺天涯的絕望,緩緩伸出的手竟然不可抑制地顫抖,終於,一把握住了冰冷的玉璽。
“只要在禪位的詔書上蓋好國璽,你就可以帶着風兒遠走高飛。”身後的語音幽寒,彷彿帶着某種說不清是譏誚還是誘*惑的感覺。
他艱難地拿起沉重到足以壓垮任何意志的美玉,擡腕,印面上“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鮮紅刺目。緩緩擡眸,望向始終凝定不動的伊人——如果,只是如果,她擡睫遞過一個期待的眼神,他一定,一定毫不猶豫地將玉璽蓋在她身邊那張禪位的詔書之上。
可是,纖密的睫彷彿凝固了一般微垂不動,溫淡的人兒如玉般靜靜端坐。
手一顫,身後的聲音再次如惡魔般森然響起:“你可要想好了,決定之後即刻帶着的你選擇離開這裡,不許回頭。”
心如刀割,最後,再看一眼魂縈夢繞的伊人,劉羽努力地深吸一口氣,陡然抓起另一邊的虎符和遺詔轉身倉皇地踉蹌出營帳——不回頭,不是因爲那森冷的威脅,而是無力、不敢、更愧於再回望那端坐的人兒。
“你就配了麼?”極輕極淡的語聲在他出帳的一刻細微若無,卻重重錐落在他的心頭——是的,他不配。
“人活於世,每個人都會有很多的不得已,尋常百姓也好,達官貴族也罷,即便是九五至尊,也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溫淡的語聲猶似在耳畔響起,眼中涌出的滾燙液體模糊了道路,他一步步艱難地逃入暗黑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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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明,卻照不亮心頭的陰暗。
一個,靜默地垂眸端坐,一個,孤涼地負手凝立。
任時光無情流逝,始終緘默無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珩忽然淒涼一笑:“不愧是風兒調*教出來的人,取捨有度銳意籌謀,他明明知道即使他現在不選你,你也一樣可以選他,畢竟,龍位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深深吸氣,一字一頓地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楊柳風無聲地擡起羽睫,寒涼水眸悵然凝視着門側的孑傲背影。
熟稔到陌生,熾熱到冰冷,相知到疏離。
沉默片刻,劉珩嘲弄地一嘆:“誰說江山美人不可兼得?只要有了皇權天下,有什麼是不可以的?”提步摔簾出帳而去。
“王爺……”幽澀的低喚輕微若無,再也控制不住地起身跨出半步。
然而,只是半步,終於沒有再多的勇氣上前。
帳外的夜幕中,挺拔的背影蕭瑟凝立。
帳內的燈火下,素淡的身形糾結停滯。
等待?期待?
直到兩顆心不約而同地如箭深攢。
他擰眉按住胸口的疼痛,踉蹌一步,終於縱身沒入深暗的永夜。
她闔眸捂住心口的重創,搖搖無力,跌坐在硬冷的坐椅。
冷月孤懸,黯淡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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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風寄語:
手一顫,身後的聲音再次如惡魔般森然響起:“你可要想好了,決定之後即刻帶着的你選擇離開這裡,不許回頭。”
我無聊地想象着站在羽身後的那個人,他如果不緊張,又何必要出聲說這樣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