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變得密集起來,一層一層的,偶做間隔的洗涮着整個天地。
這個時候,將陵城漸漸有傳聞出來,說是黜龍幫首席張行張三郎似乎最近心情不是太好,或者已經不是傳聞了,而是上上下下公認的事實。
說實話,這事影響不大好,據說將陵倉城內外和參與軍營培訓的中高層都有些不安,尤其是這個秋後外界風起雲涌,所謂多事之秋,莫過於此。
這一日,又有五個營的準備將結束了培訓,他們按照比例分別留在將陵或者歸營,趁此時機,城外的酒樓理所當然的再度熱鬧了起來。
“爲啥呢?”牛馬營對面的一棟酒樓上,翟謙大爲不解。“形勢不是一片大好嗎?”
“是爲軍陣沒搞起來生氣吧?”牛達脫口而對。“三哥對這個一直不爽利。”
“這倒沒必要。”徐師仁無奈道。“這種事情,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咱們確實實力不足,而且準備將和軍官培訓總是沒錯的,也是成了的,何必爲此氣餒這麼久?”
“那肯定不是爲這個了,首席倒不至於在這種既成定局的事情上計較不停。”徐世英忽然開口。“也肯定不是你們想說不敢說的河南的事情,淮西進取了半個潁川、濟陰行臺多了個樑郡算什麼?一郡之地,不足以更改大局,況且濟陰那裡也就是如此了,再往裡滎陽根本動不得……真正的前途還是在河北……首席不也正式下達了文書,讓濟陰行臺加督樑郡嗎,半點都沒猶豫的?”
在座的多是河南籍大將,聞言多鬆了口氣。
畢竟,李樞跟張行之間的矛盾,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永遠最敏感,也是最無法逃避的問題。以前的時候是兩者對立不必多言,現在張行當上了首席也沒有使得問題徹底消失,這是因爲張首席從戰略選擇了河北,而東境那裡,尤其是東境西部三郡是主要將領的老家與大後方,心理上依然重要。而且,如今樑郡的易幟,對他們而言也是非常有益的,因爲這使得他們大多數人的家鄉獲得了一層保護。
要是爲這個引發了相關的內部問題,那纔是讓人頭疼的。
“那是怎麼一回事呢?”翟謙認真追問了下去。“徐大郎,你既知道的多,便乾脆一些。”
“我倒是覺得,是跟程大郎娶崔氏女這件事關聯大一些。”徐世英認真做答。
“不至於吧?”王叔勇微微蹙額。“三哥素來沒有干涉下屬婚姻的意思,你姐姐嫁了雄天王,不還是他撮合的?還是說,三哥是嫌棄程大郎先斬後奏,或者走了房氏兄弟的路子?”
“應該是嫌惡稍得勢就攀高門的習氣。”徐世英瞥了對方一眼,稍作補充道。
“首席不也是娶的白氏女?”翟謙聞言更是覺得荒唐。
“所以首席沒有干涉,只是自家生氣。”徐世英隨口答道。“說到底,是覺得程大郎這些年私大於公,心思多,卻都沒有在正事上,偏偏這廝滑的跟泥鰍一般,又不好發作,甚至因爲修爲、經驗在那裡,營中用心也的確用了三分,連降職調任都不好辦……而且肯定也有擔心其他人會被程大郎帶着混起來日子。畢竟,這才哪到哪?真正的硬仗,肯定是跟關隴、晉地那幫人對上的,自家先耽於醇酒婦人、生意莊戶,憑什麼打的贏?”
衆人恍然,繼而釋然起來,乃是個個出言,都嘲諷起程大郎沒志氣起來。
不過,牛達微微皺眉,此時復來詢問:“就沒有嫌棄領兵的河南大頭領跟河北世族聯姻,尾大不掉的意思?”
酒樓裡陡然一肅。
“必然有。”徐世英看了牛達一眼,繼續輕鬆來言。“若是一下子再來兩三個這般的,首席必然要發怒的……但發怒歸發怒實際上,按照首席的習慣,對這種事情反而會越過去這一層,只看個人。”
“什麼意思?”牛達稍顯不解。
“就是說……所謂尾大不掉從來沒少過,從黜龍幫建起來的時候,咱們這些人就已經是最大的麻煩了。而首席之所以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化虛爲實,所謂對策,最起碼是對付咱們這些人的對策,從來都沒有一打一大片的意思。”徐世英言語隨意。“最常見的三個對策……第一個喚做拉人頭,就是不停擴大地盤、擴充黜龍幫實力,拉攏新的人物進來,平攤單個領兵大頭領頭領的權威跟重要性;第二個喚作建制度,拿光明正大的話來講,然後做光明正大的整編,立光明正大的規矩,要你來守規矩;第三個,就是針對個人……看你好壞,或恩義拉攏,或威刑壓制,總之是讓你一個個的人服服帖帖,而什麼團團夥夥不都是人?只要領頭的人老實服帖了,萬事就迎刃而解了。”
一直沒吭聲的王叔勇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失笑,卻沒有開口。
倒是牛達,混不在意:“如此說來,三哥還是對徐大郎最上心,可見徐大郎是咱們中最厲害的一個。”
幾人差點憋不住笑,而徐世英只冷哼一聲,並不再言語。
倒是翟謙,稍頃復又來問:“若是這般,要不要稍作提醒,讓程大郎緩着點?”
“老翟想做好人自去做。”牛達連忙搖頭。“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而且,若是按照徐大郎言語,三哥要麼是陽謀公法,要麼是個人就事論事,咱們提醒個什麼?他若真敗亡了,也是他自個惹出了事。”
幾人紛紛頷首。
“話不能這麼說。”翟謙不以爲然道。“誰一開始就是像徐大郎這般聰明的?便是像徐大郎這般聰明,不也在私兵上迷了眼睛嗎?這些話,從首席那裡明顯不好說,那咱們告訴程大郎,提個醒,他稍收斂些,恐怕將來就不是一個下場了……便是徐大郎,事到如今,你也少賭些氣,多大的人了,還要人哄着不成?人家都說你以前說話漂亮,現在辦事牢靠,可既說話漂漂亮亮的,也辦事牢牢靠靠的,難道不好嗎?”
徐世英欲言又止,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被這個粗人給嘲諷了,而且其他人還紛紛頷首……好像人人都可以諷刺一般?偏偏你也不好計較……因爲他一清二楚,自家自從來到河北後確實心態失衡,許久沒有調解過來,再不像之前那班般城府過人,其實也算是另類的自暴自棄。
就這樣,又說了一會,翟謙兀自先下去,冒着小雨準備走了,說是要回去請文書幫忙給程大郎寫封信。
其餘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願意隨翟謙一起去尋程知理。
然而,翟謙走下樓去,二樓的人看的清楚,對面牛馬營裡也忽然走出來一隊人來,雙方迎面撞上,居然是翟謙主動在雨水中拱手問好。
卻正是張行張首席和竇立德、曹夕夫婦一夥子人,似乎是剛視察完牛馬營回來。
修爲在身,雙方領頭的幾個都不打傘,就在細雨中交談,然後翟謙往樓上一指,樓上幾人也都尷尬,便要一起下去。
孰料,張行只是遠遠一拱手,便頭也不回直接轉向城內去了,反倒是竇立德,反覆往這邊看了許多眼。
這使得幾人愈發尷尬——嘴上說光明正大,送牛達歸駐地,可他們自家誰不曉得這般私下聚會的敏感性?今日被撞到,竇立德那幫子人必然多想倒無妨,可萬一被張首席給記住了,平時不說,哪天發作了掛出來,算誰的?
且不提這些人一時尷尬,只說張行那邊匆匆折回將陵城,也是有緣故的,這些日子,他爲這個破破爛爛的黜龍幫操碎了心。
穿過雨幕,進入倉城,倉城地面上的青磚早被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張首席直接進了最大的公房,而陳斌、崔肅臣、謝鳴鶴、馬圍、閻慶幾人正在此處等待。
加上跟來的竇立德、曹夕,基本上日常的庶務總管分管是來了個七七八八。
“怎麼講?”張行一進屋就來問。
“是這樣的,首席,有個方案,我們私下討論了一下,覺得可行。”等待着張行的陳斌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首席,然後目光掃過跟進來的竇立德夫婦,方纔緩緩言道。“眼下幫內似乎有些騷動,如果能推行這個方略,或許能短時間內安定人心……而且,也是遲早要做的,少不了的。”
“什麼意思?”張行略顯詫異。“什麼叫幫內有些騷動?”
“就是因爲外面局勢,幫內上下有些不安。”謝鳴鶴搶先來答。“四面都在打仗,不打仗的也在搞陰謀詭計,搞得最近上上下下都坐不住……軍士、農民、商人們擔心會打仗,軍官們和一些頭領們攛掇着要打仗,還有些人趁機私下聯絡,或是接親或是敘舊,好像在預備什麼一樣……就連首席你,不也整日板着臉憂心忡忡嗎?”
張行卡了一下,意外的沒有反駁:“那你們的方案是什麼?”
“我們覺得可以增加一些官職。”陳斌接過話來,認真以對。
張首席瞬間恍然:“增設職位,給一些人升官分權,讓他們安分下來?”
“是這個道理,但這個事情的關鍵在於增設職位合理不合理……”陳斌繼續來言。“首席,你不覺得渤海郡太大了嗎?”
張行愈發恍然。
這倒是無話可說了。
要知道,這個世界,自從所謂前唐因爲土地兼併、豪強並起,宦官外戚專權、世族橫行導致全方位崩潰後,便進入了大混亂的分裂時期,這期間,南北各處政權風起雲涌,地盤或大或小,國祚或長或短。
這其中,可能總體制度、律法、文明還有傳承的路線,但是,行政劃分上卻毫無疑問是一攤爛污。
便是大周、大魏嘗試過數次更正,也都沒撥回來。
比如說眼下,有的總管州大如登州,本就是三個傳統中等郡合成的,如幽州更是恐怖,河間、渤海這種大郡也有些嚇人,而有的州郡,譬如在燕山北側跟毒漠南側的,卻只小的過分。
天下號稱四百州郡,大魏佔據了三百,可不是吹出來的,而是確實有這個現象。
回到眼下,相比較於東境除去登州以外的幾個郡,規模適中,歷史淵源長久,眼下的渤海、河間、信都等多個州郡,其實是消滅東齊後,面對東齊那宛若“東夷五十州”的行政界限,給強行復古組合的,並不匹配現實狀況。
“主要是渤海太大了。”崔肅臣難得開口。“民政文書、行政條令,往往回復的都慢,比東境幾個州郡都差一層,確實沒必要留這麼大。”
張行點點頭,心下了然。
這肯定不只是渤海本身過大的問題,也有太守鄭挺的水平問題,這廝作爲當年建幫時第一批文官,能在所有人中被擠到最後擔任這個太守,本身就說明問題了,而崔肅臣是素來不願意摻和這些事情的,陳斌能將他拉出來,就更說明問題了。
“那渤海怎麼分呢?難道要一分爲二?”一念至此,張行不免好奇。
“那倒不至於。”陳斌正色道。“我們的粗淺方案是將渤海馬臉河以南數縣與登州北部,外加齊郡一個縣合併爲一州……這個地方,其實就是大河出海口,便是此地百姓,也多是兩岸往來的,文化風俗類似,而少有南北差異。”
張行連連點頭,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方案了,面積什麼的也合適。
“只有這個準備嗎?”張行繼續來問。“分割一個郡來,便能安撫人心。”
“還有一個,是崔分管的意思,他說自己總攬機要文書,實際上是管着多份工作,別的倒也罷了,民部、刑部,這兩條總是該分開,術有專攻的,應該引出來一個,交與他人專責。”
張行點點頭,這也是無話可說的。
實際上,別的倒也罷了,所謂官僚機構的進展,無外乎就是專業化和官本位化,只要往這個方向走,那大略就是沒問題的。何況,這都不算是改革,因爲大魏已經有三省六部的雛形,也有了府兵制往募兵制的過度嘗試,而黜龍幫一開始本身也是仿照着這個走的……只是地盤小,軍務優先,使得一些東西沒必要太早擺出來罷了。
現在擺出來,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軍事上增加準備將一層;地方行政上加一個郡;行臺這裡加一個民部分管……”張行計算了一下。“倒不是不行,應該能讓內部的人心稍得安撫,實際上,我倒是覺得,分管沒必要侷限住,只要是專業的、有用的,都可以設置,比如說我們很大的一個問題在於徭役,因爲需要隨軍民夫跟地方水利維護,這個也是可以單獨立出來的……不過,暫時不說這個,這個民部分管和這個太守,你們有人選嗎?”
一直沒吭聲的竇立德陡然醒悟,這纔是這些人搞突然襲擊的原委,事情本身沒問題,尤其是一個分管還是崔肅臣讓出來的,更顯得了不起。
但問題在於,這些人,不管是作爲事情的發起者,還是所謂行臺內里人,總是可以獲得這個隨後的、順其自然的追問的。
這纔是關鍵。
但是竇立德沒有辦法,甚至沒法插嘴,不只是因爲陳斌搞突然襲擊,更是因爲他竇立德手上沒人,他的小圈子裡沒有這個級別和資歷的頭領可以上位。
這是陽謀。
“民部分管的話,頗有幾位做得不錯的縣令,或者乾脆問問其餘幾位郡守願不願意來……”陳斌脫口而對。“包括幾個歸鄉的地方官,也都是無妨的。”
張行腦中閃過一人,立即點頭:“我先問過一人,他若是不同意,再按照這個想法挑人……新郡郡守呢?”
“程大郎如何?”陳斌圖窮匕見。
張行當即失笑——這些人是見他這些天面色不佳,然後估計是從猜到或者從閻慶那裡問到了某種可能性,所以在這裡等着呢。
而竇立德此時也瞬間恍然,卻也上前一步,表達了支持:“我覺得程大郎挺合適,他爲人老成,對民事政務都在行……便是首席覺得他不好在本家那裡擔任郡守,讓他跟平原或者濟北哪裡互換一下又如何?”
張行回頭看了眼剛剛跟自己視察了牛馬營的竇立德,那裡因爲下雨而流失牲畜糞便、草料受潮,這種事情報上來,陳斌這些人不是不懂它的重要性,但基本上不會親自去視察的,但是竇立德夫婦卻是可以跟自己一起去糞堆旁看的。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吃苦耐勞,算是幫內少的敢去沉底的人,卻也有他的私心。
甚至,竇立德幾乎算是這些人中私心最大,或者說是最不擅長遮掩的一個了。
剛剛這廝一直不說話,是因爲那兩個職位他夠不着,而現在他說話,是因爲程大郎一旦出任地方,程大郎的營頭就會空出來,就會有頭領能升大頭領,也會有人能晉升頭領領兵,他的小團隊能在這裡面吃上一口。
這點心思,瞞得過誰?
不過,他不準備因爲這個就起什麼逆反心理,因爲這些人多少是做事的,多少是一邊幹正事一邊順手考慮私心的,與之相比,程大郎的做派越來越讓他張首席不滿加深。
張行不信如程知理這種精細人會沒察覺到自己的不滿——之前自己鼓動所有人去祝賀,然後等到程知理真的結婚了,卻既無禮物也不登門。
結果一直到現在,也不見對方有什麼主動表態。
確實需要給這廝,也是給幫內上下一個明確警告了。
“原則上可行。”張行點點頭,然後看向竇立德。“但要先問問程大郎本人的意思纔好。”
衆人如釋重負,可能心底還有一點“彈冠相慶”的感覺,卻也不好說了。
而張行應許這個方案後,也回到了自己的公房,先是給遠在濟陰的“資歷護法張大宣”寫了一封信,誠懇邀請對方擔任自己的民部分管,然後猶豫了一下,復又寫了一封比較意外的信,卻居然是寫給鄴城李清臣的,乃是一封誠懇的勸降信。
這封信,本來寫或者不寫都是無妨的,但考慮到之前拜託了李定給秦二轉訊,然後又讓謝鳴鶴給那個算卦的轉訊,卻是忽然意識到,李清臣現在在河北算是孤影只形了。
而且,他這裡確實是用人之際,也相信李十二這種人,一旦腦子轉過來,還是比較得用的。
寫完信,着賈閏士進來安排人送出去,張首席卻又看着窗外細雨,莫名想起了許多故人,也不曉得這個多事之秋裡,自己曾經經歷的那些人都在何處了。
正想着呢,外面秋雨再度大了起來,雨聲嘩啦,瞬間驚醒了他。
張行不禁一聲嘆氣,喊了一個侍衛:“去請竇大頭領與曹頭領。”
須臾片刻,本就在倉城的竇氏夫婦一起抵達。
“如果繼續下雨,會不會鬧出水災來?”張行認真來問。
“不好說。”竇立德有些不安,然後看向自家夫人。
“內澇總是有的,但莊稼都收了,就無妨……若是擔心大的水災,那只有清漳水可能會出事,而清漳水的事情,得去看高雞泊的水位。”曹夕對答如流。“那裡是沿途唯一沒有堤岸的。”
“那我現在就去一趟吧!”張行站起身來。“這事不弄清楚,我心裡總是不安……你們夫婦就不用陪我了,到地方我找本地人問就好。”
竇、曹二人到底是無話可說。
不過,就在二人隨張行出來的時候,竇立德忍不住來問:“首席,這些日子上下都說首席臉色不好,竟然是因爲擔心下雨嗎?”
“旱災之後秋日又雨,如何敢怠慢?”張行無奈相對。“不過,煩心事太多,十成這事能佔三五成就不錯了。”
果然如此,竇立德心中悵然若失。
雖然他早就意識到,自己最擅長的仁義在這位首席面前常常有一種甘拜下風的感覺,可再次遇到,還是不免沮喪。
閒話少說,張行當日與賈閏士等數十騎出發,晚間在長河休息了一夜,翌日又得巡騎護送,中午之前便抵達了高雞泊的屯田點,果然見到高雞泊水漲,原本在夏日見到過一次的斑駁沼澤早已經連成一片。
不過,本地老農給的答案倒是讓人稍微安心——雖然水漲,但遠沒到鬧洪災的那個份上,只要接下來雨水不發瘋就行。
這主要是因爲周邊的水利溝渠在夏日時爲救旱災做過一次及時清理,所以疏通妥當。
張行稍微放下心來,便欲離開,而就在這時,有一人忽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不是偶遇,是聞得他在此處,剛剛抵達,便追索過來。
“雄天王……何事如此急促,居然扔下那王臣廓匆匆折返?”張行不免詫異。
“大概得七八日前的消息了,巫族大舉入侵,中部、東部,聯兵近三十萬衆,陳凌那些人十個裡八個降了,正往關中而去。”來人正是之前去代郡、恆山的雄伯南。“事關重大,我直接從代郡回來的……也不曉得這一回曹林會不會出動。”
細雨中,周圍侍從、巡騎,早已經驚駭失色,就連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竇小娘也明顯有些不安。
但張行張首席居然真的是面不改色:“總得來……說實話,來的算晚了,這說明他們內部還是沒有掰扯清楚。”
見對方如此反應,雄伯南反而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
“對了,恆山、代郡山地多,你從那裡來,可見到有多少山洪暴發嗎?”張行正色來問。
“有……”雄伯南想了一想,還挺多。“秋日雨水明顯多了,而且因爲天旱,河道都不乾淨,溝渠堵塞的很多,所以山洪格外多,還有市鎮被沖垮的消息。”
張行終於色變,他比較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自然災害已經發生了,只是黜龍幫堅持維護水利的努力使得自家境內沒有那麼明顯罷了,而自然災害的影響其實並不比兵禍小,如果兩者疊加,再加上今年的歉收,很可能會引發真正的全局總崩潰。
這樣的話,他辛辛苦苦維持的所謂“河北秩序”,很可能會付之東流。
當然,那是往壞了想,往好了想,黜龍幫作爲唯一一家還在亂世中堅持清理維護水利的一家,只要狠下心來,似乎會有那麼一點優勢也說不定。
不管如何,張首席一時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