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情。
是的,有什麼事情,開始不對勁……很被不對勁……
同一時刻,抱持着相同念頭的人並不止一個。
事實上不管主動主導着一切的江興,還是稍嫌被動、但完全沒有拒絕意思的陸雲開,都有着如同上述的一樣的想法。
今天晚上的不對勁理所當然得從一個小時前——也就是他們在舊貨市場假面舞會上的那一個親吻開始。
那是衝動——不不,當然不全是衝動——如果非要江興來說的話,這更像是一點觸發點,它固然是十分重要的,但假設沒有它,過個三五天或者十天半個月,總會有些其他什麼的觸發點,比如說他看見陸雲開出浴,或者他們互相健身的時候,又或者誰喝了點酒的時候,總之哪一個都有可能,因爲除此之外,他們已經水到渠成。
江興更愛用“水到渠成”這一個形容詞來形容現在他和陸雲開的關係。
雖然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會在半年前在一起。
但正是沒有在一起的這半年,他見到了陸雲開諸多不同的一面,他們更瞭解彼此,且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更爲密切——並不單獨是情人間的,還有朋友間的,還有對手間的,還有同一道路上的夥伴之間的。
所以那一個親吻之後,當他們回到酒店,當陸雲開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坐在牀沿衝着江興一直髮笑的時候。
江興一點也不需要分辨的就把它當成了對自己的邀請。
他們一前一後地倒在牀上,白色的被子和枕頭被他們壓在身體下邊。
他們一起額頭對着額頭悶笑了好一會,江興用手肘撐起自己的身體,從上邊看着陸雲開的面孔。
平躺在牀上的人稍微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他沒有說話,他只和江興對視。
他的面容簡直說不出的英俊與柔和。
陸雲開是一個長相英俊銳利到逼人的男人。
但這種銳利與逼人在此時此刻,完完全全,一點一滴,都沒有顯露出來。
這大概因爲他的眼睛,人類靈魂的窗戶,是這樣溫柔地注視着江興,讓人覺得在此時此刻,不管他所注視的人對他做出什麼,他都不會因此生氣。
江興對自己到直到此時才感覺到陸雲開的魅力——或者說誘惑——所在,幾乎感覺到不可思議。
因此就在現在,直接面對陸雲開的他幾乎無力抵抗這樣的誘惑,他的手在理智之前摸上陸雲開的額頭,他挑起了對方的一縷頭髮,微帶弧度的發縷在擦過他手指的時候,也像是從他心口不經意地路過。
他接着就俯□,在陸雲開的額頭印下了一個簡單的親吻。
這當然只是開頭。
隨着兩個人這樣的更爲親密的接觸,不可名狀的情感在他們胸腔中滋生。
那就像是雲朵一樣柔軟,又像是火花一樣激烈。
江興的嘴脣碰觸到陸雲開的眼瞼。
對方眼睛閉得遲了一點,像是因爲想要更爲清楚地看見他,所以遲了。
陸雲開的眼角因爲刺激而沁出了一點溼潤,江興沒有多想,伸出舌頭輕輕地舔掉了那一點水光。
他的注意力接着來到了陸雲開的鼻樑,這一次他調皮又親暱地用自己的鼻樑頂了頂對方的,正如他們在被子上交握着摩擦着的雙手。
最後他來到了對方的微張的嘴脣。
他輕輕印了一下,脣與脣的相印像心與心的交疊。
而後陸雲開果然像他剛纔所想的那樣。
他沉默着,馴服的,一點都不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並不只是不拒絕。
他在江興親吻自己的時候就擡起另一隻沒有和江興交握的手臂,他先環住了江興的肩膀,然後這隻手開始向上,碰觸對方的脖頸,按住對方的後腦。
他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他們脣齒相交。
江興探進陸雲開的嘴脣之中,這一行爲讓他們都產生了一種新奇而興奮的感覺,就像是從自己固有的領域裡頭走出來,走到全新的,陌生的,屬於別人的領地了。
而這個別人正是他們十分喜歡——十分愛——迫切想要更多瞭解更多接觸的那一個!
江興的舌頭舔過對方的上顎,他感覺到身體下的人輕微地抖了一下,那像是因爲有些癢而笑着進行了稍微的迴避。
他的舌頭在對方口腔中堅硬的牙齒和與自己相同的,柔軟的舌頭之間徘徊,兩種感覺時不時的疊加,讓他有些流連忘返。
他們的外套和毛衣什麼的在剛剛進來酒店的時候就脫掉了。
現在陸雲開身上只有簡單的一件襯衫。
隔着襯衫,江興能夠感覺到對方結實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肢。
男人柔韌的肌肉與光滑的皮膚在他的撫摸之中一直生理性地顫動,像是從含苞到盛放的一個過程。
江興覺得差不多了,覺得自己應該停下來,可是同樣十分清楚的意識到,在現在這一刻,如果沒有誰來阻止他,如果陸雲開不組織他,那他完全——絕對——肯定——沒有足夠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接下去的行動。
事實上。
江興終於在心裡承認了。
他完全被俘虜了,他着了魔似的想要對方,他迫不及待地試圖讓兩人合爲一體!
唾液在兩個人的口腔中融匯。
分不清到底哪一部分是誰的。
吞嚥的聲音在安靜的酒店中也顯得特別的清晰。
得到得越多,江興理所當然的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然後——
手機的鈴聲忽然響了!
神秘的氣氛被打破,兩個人都怔了一下。
然後陸雲開才意識到響起的手機是他的,他的神情一下子從柔和變得煩躁,嘟囔着罵了一聲之後,還是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因爲江興已經在同時翻身起來了,並且用手指了一下洗手間,態度很明確地自己進去冷靜一下了。
江興走了,陸雲開也翻身起來,他掏出手機先看了一眼號碼,發現打電話來的是自己的父親。
這樣他冷靜多了——至少不那麼生氣了。
他接起電話“喂”了一聲,正想問自己爸爸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帶着絕對陌生的哭腔和驚慌說:
“雲開,雲開,救救我,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陸雲開懵了一下,但他立刻提高聲音,用堅定的不容置疑的聲音說:“發生了什麼?說清楚。”
在又一陣驚慌和含糊的聲音中,陸雲開抓到了幾個重點。
陸國兵被扣在海城。
如果他不過去,對方就要剁掉他的手。
陸雲開心頭升起了濃濃的疑竇,他用一種略帶質疑的語氣問:“我不過去對方就要剁掉你的手?爲什麼?”
但這一回,回答他的就不是陸國兵了,另外一箇中年的沉穩的聲音插/進來,對方的語氣乍聽上去彬彬有禮,但細究之下,很快能夠發現這道聲音裡頭的居高臨下和威脅。對方說:
“陸大明星,你父親用你的名義在我們賭場輸了一億八千萬,他說你會替他還清所有的債務。今天是還錢的最後的期限,如果你不幫他還清債務,按照賭場的規矩,他的一雙手會被剁下來送給你,他的屍體,就只能由你僱船在海里面撈取了。”
陸雲開:“……一億八千萬?你以爲我是印鈔機?”
“如果這樣的反問代表陸大明星不願意償還你父親的債務的話——”
陸雲開聽見了聲音。
隔着電話,隔着一萬多公里的距離,陸雲開清楚地聽見電話那頭淒厲的驚恐的慘叫聲,那個慘叫聲在說:
“不不,不要,不要,我的手!我的手!”
“我兒子會幫我償還債務的,我兒子一定會的!我兒子很有本事——”
“啊!……雲開,雲開!救救爸爸,救救爸——”
“夠了!”
陸雲開忍無可忍地對着電話吼道。
他這個時候太過憤怒,以至於都忘記了江興就在同一間套房裡的洗手間位置。
在他吼出來的同時,洗手間的門也被打開,江興走出來來到陸雲開身邊,臉上還有沒有擦乾淨的水珠。
陸雲開的視線捕捉到了江興。
他的臉色變得和緩。
他對江興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然後對電話裡頭冷冰冰的說:“等着,我現在過去,你們如果真的剁掉了他的一隻手,就別想我出一分錢贖他!”
說着陸雲開不等對方回答,直接就摔了手機,動作乾脆利落得讓遠在海城賭場的那些人都爲之驚訝,也因此拿不準陸雲開的態度,暫時不敢再動陸國兵。
遠在外國的酒店之中,在江興和陸雲開的那個房間裡,江興先打破了沉默:“我和你一起回國?”
“不!”陸雲開同樣直接截斷江興的話。但說完之後,他並不像剛纔那樣結束兩方的對話,而是在沉默了幾秒鐘後略帶點僵硬的放緩語氣說,“……江哥,你剛纔肯定都聽到了,我爸在海城賭輸了一億八千萬。”
他吸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
那些翻涌在心中的怒火和茫然,都被他掩蓋在自己面無表情的容顏之下:“這件事我想自己解決,不用擔心,我能夠自己解決的……”
“是的,”江興說,然後他從容說,“這和我陪你回去有什麼關係嗎?”
陸雲開怔了一下。
江興看着他,沉穩的,再次說:“我相信你能夠自己解決這件事。但我想陪你一起回去。”
陸雲開頓時動容了,而且坦白說,不管怎麼樣,在江興說到這個份上的時候,他也完全沒有辦法拒絕……他幾乎要開口了:“好……”
手機的聲音忽然再一次響起來。
突兀得讓在場兩人都嚇了一跳,兩個人一開始的反應都是朝着陸雲開摔到地上的手機看去,但摔在地板上的手機背殼翻開電池掉出,顯然怎麼也沒辦法響起來。
於是江興從自己丟在椅子上的外套中拿出了一直在響的手機,他接了起來:“喂……?嗯?導演,是我,怎麼了?我爲什麼不在晚會上?——當然,因爲我確實不在。所以?所以明天就……”
接下去的話,他沒有再說出口,但眉頭忍不住輕微地皺了一下。
陸雲開在看到江興這個動作的時候,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江興聽見了什麼。
他有時候也驚奇於自己對於對方的瞭解,但這樣的瞭解對他來說——至少他自己感覺——很好。
江興把電話掛斷了。剛纔的最後兩句話中,他完全沒有說什麼重點,而是用任誰也聽不出在說什麼的迴應結束了電話。然後他對陸雲開說:“我們……”
“你去買回英國的機票,而我回國。”陸雲開也說,他看江興還想說話,就笑起來,“我是去賭場接人,又不是去打架,再說哪怕我去打架,我也還是覺得僱一個專業人士比較考慮——沃爾夫催你回去拍電影了吧?我這邊一點問題也沒有的,你放心,大概兩三天我就再回來了。”
“如果你還堅持的話,”陸雲開說,“除非你其實根本就不相信我。”
江興沉默着。
他仔細地看着陸雲開的面容,從他面部的表情到他眼睛裡的神采。
誠然陸雲開臉上帶着一些煩惱和剛纔殘留下來的怒氣,但他眼裡的神采十足,並不因爲這件突然發生的事情而灰心喪氣或者感覺茫然無措。
陸雲開確實能夠很好地處理好這一件事情。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江興妥協了。
他說:“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如果錢不夠……”
但陸雲開驀地笑了起來,那銳利的五官一下子被軟化了。
他趕在江興把話說完之前,肯定的,柔聲回答:“一定!”然後他說,“我先走了。”
但江興還有話說:
“等等,我還有事情,我——”
陸雲開在看見江興表情的一瞬間就明白江興要說什麼的。
於是他立刻飛快地打斷說:“等等,等等!”
兩個人都暫時安靜了。
陸雲開飛快地搶過話頭:“這由我來說!”他的臉有點兒紅,但他還是飛快的,明白坦然地說,“這由我來說,等我回來!”
哪怕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江興看着這樣的陸雲開,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說:“好,我等你回來說……保持聯絡?”
“保持聯絡。”
於是一個人當天晚上回國,一個人乘第二天的飛機去英國拍攝。
而這一次的分別也比兩個人想得還要長,並不是幾天或者一週,是足足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後,兩人在江興英國租下的別墅中見面,這時候江興所參演的《湖水之下》都將要殺青了。
半個月的奔波顯然陸雲開有些疲憊。他頗爲無奈地對江興解釋自己這半個月來的行蹤:“一億八千萬只是一個賭場的錢款,其他賭場也有幾千萬不等。我去海城那邊,所有賭場的人都直接上門了,我統計了一下總數……”他簡直露出無法啓齒的模樣,“兩億多吧。這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爸已經戒不掉賭了,我只能讓人把他看起來,但他還是撒潑鬧事……”
陸雲開不想多說這個,所以他頓了頓,又轉而說:“這半個月裡我還接了很多廣告和拍攝,接下去半年的時間都差不多要各地飛了……”
從落地窗中射入的光線從茶几上橫越,分割面對面的兩人。
雄鹿還在庭院中散步,它的影子也被陽光拉扯,成爲長長的抽象的影子,在室內的地面變幻。
江興看着陸雲開的面容,他想了想,問:“是什麼片子?”
“一部未來科幻片吧。”陸雲開想了想說。
江興暗自鬆了一口氣,他的口吻自然多了:“工作從什麼時候開始?”
“明天就開始了。”陸雲開回答。
江興頓了一下,他想說些什麼,但在此之前,陸雲開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繞過茶几,坐到了江興身旁。
江興:“怎麼?”
陸雲開:“沒怎麼,就是想和你一起坐一坐……”
於是兩人都沒有說話,就肩並着肩坐在沙發上。
屋外的日影隨着時間偏斜,陽光轉開,尾巴掃到了沙發上的兩個人身上。
兩個人都因爲要躲陽光而挪動了一□體,然後他們撞到了一起。
他們側過頭,看着彼此。
陸雲開先笑起來,他先說:“雖然分隔兩地,但隨時……保持聯繫?”
江興看着對方的面孔。
他因爲陸雲開的答案而忍不住輕微地無可奈何地搖頭。
然後他斜了斜身,湊上前去,在對方的脣角上映下了一個吻,隨後,纔是伴隨着這個吻的回答:
“好,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作者有話要說:看,我做到了發乎情止乎禮,挺胸驕傲臉!
然後就忍不住想起賀海樓的先上牀再說話,如此坦蕩蕩的日子……呵呵。
……
……
……
好吧,事實上某兩個人只是dt而已。
愚蠢的。
……
……
……
ps:dt=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