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盯着諾西泛着淚光的瞳孔,神色特別凝重,因爲她從來沒如此脆弱過。
“我帶你去看醫生。”他急道,上前想要抱她。
“不用,我沒事。”
諾西一把抓住蕭元的手,苦澀的扯了扯嘴角。“你自己吃吧,我不太有胃口。我先回去了。”
不想再待下去,諾西起身又要朝外走,可她腿一軟,又踉蹌了幾步。
蕭元飛身上前接住她的身子,心驚膽戰的睨着她。
“你到底怎麼了?我送你去醫院。”他俯身一把抱起她,朝着大門就衝了出去。
“不用,送我回酒店吧。”
諾西嘆息一聲,眼角不知不覺滑落一滴眼淚。她想不通,別人懷孕都是歡天喜地的,她怎麼就這麼悲劇。
車上,諾西的臉色難看至極。她斜躺在靠背上,虛脫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的妊娠反應特別的厲害,幾乎吃什麼吐什麼。這樣的狀態一直在持續,讓她很揪心,很害怕。
每到這種時候,她總是會想起安辰墨那無微不至的關懷。她眷戀他的疼惜,只可惜……
別想了,回不去了。堅強起來吧。
諾西輕嘆一聲,掀眉斜睨着蕭元。看着他蒼白且消瘦的臉頰,她又嘆息一聲。
“你怎麼不回國?”
“你在這邊,我回去做什麼?在這裡,就算你不理我,我也可以感受到你的存在。”
蕭元淡然道,斜眸瞥了眼諾西。
“等你什麼時候回a市,我就什麼時候回去。我在這裡,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可以爲你提供一個懷抱。”
諾西怔怔的看着蕭元,眉間掠過一絲動容。
蕭元雖然太渣,但也有可圈可點的地方。
就像他對她,一直在追逐,卻從未成功過,可他依然樂此不疲。不知道他爲的是什麼。他身邊也明明還有個蒂娜。
“蒂娜怎麼樣了?她很愛你,你怎麼不……”
“我答應助她成名,和她斷了。反正我們也只是肉體上的關係,所以也斷的乾脆。”
蕭元打斷諾西,雲淡風輕的說道,眉間一點起伏都沒有。
想來,蒂娜在他心中,不過是牀伴之一。
諾西聞此沒有再說什麼,每個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像科爾,就像弗萊德。
車廂陷入沉默,兩人都不再說話。
諾西睨着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眼底有着濃重的落寞。
她一度以爲安辰墨會是她棲息的港灣,人生的終點。卻沒想到不過短短數月就勞燕分飛。
唉……
此刻,四下裡又掀起了劇烈的狂風,蕩起一地枯黃的落葉。蕭瑟得亦如世界末日般蒼涼。
幾片厚重的烏雲從天際掠過,看樣子又要下雨了。
蕭元把車開的極慢,因爲他捨不得早早結束和諾西在一起的時光。
他極少這樣和她平靜又和諧的相處,所以他特別珍惜。
以前在a市的時候,諾西每一次出現在他面前,都是那麼的囂張跋扈且一臉的孤傲。
如今的她似乎褪去了那層堅硬的外殼,脆弱得讓人心疼。
他撇過頭,見得諾西在閉眼假寐。他忍不住擡起指尖,輕輕撩開了她眉間輕觸的一縷黑髮。
就算這樣蒼白,這樣虛弱,她依然美豔不可方物。讓他情不自禁的心悸。
他睨着她沒有血色的脣瓣,悄然滾動了一下喉結。
“前方轉彎,大學生公寓。”
忽然,諾西冒出一句話,驚得蕭元慌忙收回了垂涎的目光。
他驚慌的呼吸了一下,驅車直接朝大學生公寓而去。
而就在此時,前方馬路右側,一輛黑色轎車忽的如離弦之箭般朝他們倆的車衝過來。
蕭元目光一寒,慌忙朝一旁的人行道避過去,卻不料那車子似乎有意要撞他一樣。依然不依不饒的衝過來。
那速度極快,令蕭元想要避開也因爲卡在人行道而無法後退。
他頓時心一驚,慌忙側身把諾西整個人抱在了懷中,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了引擎側面。
轟……
一聲巨響,輛車相撞。
蕭元車裡的安全氣囊頓然噴出,緩衝了那股強烈的衝擊。
但他還是無法承受那強大的震力。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在心口炸開,他忍不住悶哼一聲。一股濃烈的血腥迅速從喉間涌出,噴了諾西一身一臉。
諾西緩過神來頓然一驚,慌忙探手去扶住蕭元。
看到他白如死灰的臉頰,她的心忽然間好生愧疚。
“蕭元,你要不要緊?”諾西用力放低座椅,好空出一些空間來喘息。
“我沒事,只是震了一下而已。”蕭元強忍着痛楚淺笑着,嘴角的血液涓涓溢出,讓人觸目驚心。
他的身體在不斷顫抖着,如同篩糠一樣。可他依然眷戀的抱着諾西,不願意鬆開。他深深的聞着她身上那淡淡的薰衣草味道,心中蕩起無數漣漪。
他不能放開她,即便身體疼的似被車碾壓過一樣,他也不要放開她。
“你忍着點,我報警。”
諾西拿起電話,有些哆嗦的撥着號。
感受到蕭元身體那股不斷遞增的涼意,她很害怕。那一股股濃稠的鮮血從他口中涌出,把她身上染成一片殷紅。
四周圍觀的人羣迅速涌了過來,都好奇的看着兩輛撞得一塌糊塗的車議論紛紛。
忽地,撞人的黑色轎車迅速後退,從側面調頭飛快離去。
諾西無法阻止那輛車,她看着那搖搖欲墜的黑色轎車,心裡忽的涌起一絲悲涼:難道是他?他真的不願意放過蕭元嗎?還是,這是衝着她來的仇人?
可是不管是什麼,都讓諾西心裡難受極了。她不過是來求學的,怎麼會遇上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警察不過兩三分鐘就趕來了,救護車也同時開了過來。
蕭元被擡上了救護車,卻始終不願意放開諾西的手。
諾西輕嘆一聲,跟着坐上了救護車,朝着就近的醫院而去。
躺在擔架上,蕭元氣色很不好,讓諾西很是心酸。
“你自己身體不好,幹嘛擋在我的面前?我坐的那裡是個死角,就算被撞也不會很慘。”
她輕嘆一聲,眉間有着一抹動容。
千鈞一髮之時他撲向她的時候,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當氣囊撞向他們時,她才知道他們發生車禍了。
按照她以往的敏捷度,她肯定能夠和蕭元避開這一劫。
只是現在,因爲懷孕的關係,她發現自己真的有點不堪一擊了。
蕭元緊握着諾西的手,十指緊扣。他嘴角依然不斷涌出鮮血,但臉上卻漾着淡笑:他看到她爲他擔心,很滿足。
“我愛你,怎麼能忍受你受傷。”他輕言道,一臉的不以爲意。
諾西驚愕的看了他一眼,無言的垂下了雙瞳:她不要他對她這樣,她會感動。
醫院很快就到了,醫生迅速爲蕭元做了全身心的檢查,沉重的得出結論:脾臟破裂。
他很快就被送進了手術室搶救,諾西一臉悵然的守在手術室門口,心情沉重得跟上墳一樣。
他這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讓她特別的自責。因爲兩次受傷都是她引起的,她很難過!
醫院外面陰霾了半天的天空,總算下起雨來,飄飄灑灑的,特別的傾盆。
諾西站在窗前望着天際拉開的雨幕出神,她很喜歡這種下雨天,因爲可以讓沉重的心情得到一些緩解。
但今天這種氛圍,她的心裡卻因爲這雨更加的沉重。
“小姐,醫生讓你進去。”
手術室裡忽然出來一個助手,把出神的諾西嚇了一跳。
她慌忙跟着助手走進去,卻見得醫生一臉的凝重。
“他的心律很不正常,起伏很快,嘴角還在不斷說着什麼。我們已經給他進行了深度麻醉,可他還是這樣。我們無法做手術,所以叫你進來。”
醫生顯然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進行過深度麻醉的病人,怎麼着全身也會進入休眠狀態。
但蕭元不是,他一個勁的顫抖着,嘟噥着什麼。
諾西驚愕的把頭湊過去,聽着他斷斷續續的嘟噥。她鼻子一酸,眼圈頓然紅了。
諾西,別怕,有我在。你在哪裡?在哪裡?
這句話,怎麼那麼熟悉。她腦子又無法控制的想起了安辰墨,想起他對她付出的一切。
她以爲天底下只有安辰墨才能對她那麼好。卻原來,這個一直跟她是死對頭的蕭元,竟然也能做到。
“蕭元,我在這裡。我在你身邊。你乖乖的聽話做手術好不好?”
諾西抓起蕭元的手,在他耳際輕語。他頓時就安定了下來,渾身也不再哆嗦。
看到他的心律的保持正常,醫生這纔開始動手做手術。
諾西微微別過頭,不敢去看那血腥的一切。
即便如此,她也依然能夠聞到那股特別濃郁的血腥味。那味道一絲絲的鑽進她的鼻翼,令她胃裡不斷的翻涌。
她苦苦的隱忍着,緊咬着自己的脣瓣。
手術進行了很久,蕭元的傷勢似乎頗重。所以整個過程醫生都沒說一句話。
手術室裡靜謐的一塌糊塗,誰的呼吸聲比較沉重,都能夠聽得出來。
蕭元一直都拽着諾西的手,拽的緊緊的。彷彿潛意識裡,這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這場手術一直持續到凌晨一點才結束,諾西經歷了整個手術過程。
她的心被深深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