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霾,冷雨飄渺。蕭瑟的天氣總給人一股特別悲涼的感覺。
諾西從昏迷中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
看着這房間熟悉的景色,她的瞳孔盡是驚恐,臉色刷的一下寒了下來。
牀頭依然是她最愛的抱抱熊,櫥櫃裡擺放着她珍愛的四個娃娃。
這裡依然飄着薰衣草的香味,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
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三天裡,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諾西努力的支起身子,卻因爲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軟軟的又倒了下去。
她驚愕的擡起自己的手臂,卻發現她連擡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頓時,一股驚悚從背脊油然而生,她無法接受自己竟然軟的連站都站不起來。
“阿莎,阿莎……”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着,瞳孔忽的涌起一縷水霧。
發生什麼事了?她怎麼會成這樣?
阿莎匆匆跑了上來,有些氣喘吁吁。她手中還沾着一些麪粉,想來她是在做什麼糕點。
“我怎麼了?我怎麼不能動了?你快告訴我怎麼了?”
諾西驚恐的喊道,聲音很淒厲。
她可以接受她缺胳膊少腿,卻無法接受自己像個活死人一樣無法動彈。
“我……我不知道,少爺把你帶回來,就是……是這樣的。”
阿莎看到諾西一臉的驚恐,她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因爲安辰墨說過,不要跟她說太多,只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可以。
“不可能,快告訴我怎麼了?我怎麼會這樣?”諾西哽咽着,嘴角無法抑制的哆嗦着。
她怎麼可以變成這樣?她不要,她才十八歲。她未來還有很長一段時光。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阿莎小心翼翼的搓着手,深怕惹怒諾西的樣子。
諾西無言的看着阿莎,淚水一顆顆狂掉。她怎麼會一下子就成了這樣?這樣子的她還能做什麼?
是他?是他幹嗎?
“少爺呢?”
“夫人今天在wht醫院做手術,老爺和少爺都在。”
“伯母在做手術?”
諾西眉峰一緊,忽然間想起靈狐跟她說過的:秋小白還必須再做一次手術,而這一次能不能扛過去,都還不知道。
不行,她要去看看,一定要去!
“你扶我起來,我要去醫院。”
“小姐,少爺說過,不讓你去任何地方。”
阿莎遲疑道,眉間很是爲難。
“快點帶我去!我要看伯母。”
諾西憤然道,眼底盡是陰霾。
她這樣子成功嚇到了阿莎,她慌忙去到洗手間把手洗的乾乾淨淨,再來伺候諾西穿衣。
“給我找根柺杖過來。”
諾西冷冷道,靠着牀邊用力撐了起來。
阿莎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諾西之前的柺杖拿了出來。她撐着柺杖,竟然也能勉強的移動幾步。
她環視了整個屋子,把目光停留在櫥櫃裡。她睨着可愛的娃娃,從裡面拿起了一個放在兜裡。
“走吧,送我去醫院。”
“小姐,我揹你下去。”
阿莎看到諾西走路困難,慌忙走上前要揹她。諾西也不推辭,爬上了她的背脊。
兩人迅速來到車裡,上了阿莎的保姆車。這是安辰墨給她代步買菜的車。所以比較破舊。
阿莎小心給諾西扣上安全帶,驅車直接朝紐約的wht醫院而去。
一路上,雨一直下,天空也越來越陰霾。
諾西睨着車窗外傾盆的大雨,心裡沒來由的跳得撲通撲通的。
她忽然間又想起了當年母親去世的那一天。那天的天色不似今天這般陰霾,但她卻特別的記憶猶新。
因爲當時母親一直看着窗外垂落的血色夕陽,就那麼看着,一直到生命終結。
今天,她不希望歷史又重演。所以她的心揪得緊緊的,一點都不放鬆。
“小姐,你不要擔心,夫人肯定會沒事的。她是那麼好一個人。”
阿莎見得諾西眉心緊鎖,便出言寬慰道。
諾西輕嘆一聲,眼角涌起淡淡的水光。她當然知道她很好,她就像她的母親一樣,對她關懷備至。
如果她真的發生意外,她肯定會恨死自己。
阿莎開車不是很快,兩人用了兩個多小時纔到了wht醫院。
諾西走下車,拄着柺杖急匆匆的朝着醫院大廳走去。卻因爲走得太快腳吃不上力而差點一個踉蹌。
幸好阿莎從後面追來,慌忙扶住了她。
“小姐,你行動不方便,我揹你吧?”
“不用,我走過去就好,萬一伯母看到我站都站不起,她會更加難過的。”諾西搖搖頭,拒絕了阿莎的好意。
阿莎悄悄的看了諾西一眼,眉間閃過一絲嘆息。她扶着諾西,朝着前臺而去。
得知秋小白正在胸內科的手術室裡,兩人慌忙尋了過去。
此刻手術室外圍聚了很多人。安少飛、安辰墨和雪狼五人。大家都心急如焚的候在那裡,個個眉頭緊皺,神情緊迫得很。
安少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術室的壁燈上面。
他的臉色很平靜,但卻特別蒼白。一雙深幽的瞳孔裡透着害怕,驚悚和無助。
他和秋小白相濡以沫幾十年,從未有過這種蝕心的時刻。那種提心吊膽的滋味,讓他特別不好受。
安辰墨從頭至尾都臉色鐵青,手中拳頭握得緊緊的。他很害怕,害怕母親抗不過這一劫。
看到父親那故作平靜的樣子,他心裡又自責又愧疚。
如果不是他那麼混賬,這一切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如果……如果!
當時間一點點滑過,安少飛的臉色愈加的蒼白。他的臉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他如同一尊雕塑似得站在門口,背影無比的蒼涼。
諾西從電梯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手術室外的一羣人。
她看到大家臉上的沉重,看到他們眼底的害怕。她的心也陡然收緊,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伯父!”
諾西輕輕喊了一聲,卻如在平靜的湖面上丟了一塊巨石似得,把大家都震驚了。
安少飛霍然回眸,看到諾西拄着柺杖,一臉淺笑的站在那裡。
“西西!”
安少飛大步走過來,看到諾西拄着柺杖卻還在發顫的手,他的眼底迅速涌上一抹無法言喻的悲情。
“伯母好些了嗎?”諾西努力挺直背脊,不讓安少飛看出她渾身不得力。
“還在手術室裡。她之前一直念着你,我想你可能不會來,所以……”
安少飛輕嘆一聲,把諾西扶到了手術室外的椅子上。
大夥都驚愕的看着諾西,不知道她怎麼變成了這樣。
安辰墨沒想到諾西竟然會出現,他的臉唰的一下就變了。他慌張的看了眼五兄弟,又垂下了眼眸。
他不敢過去,不敢看諾西的眼神。
靈狐看到諾西拄着柺杖出現,他心裡似乎猜到了什麼。他惡狠狠的瞪了眼安辰墨,上前坐在了諾西身邊。
“西西,你怎麼來了?”
“伯母做手術,我當然要來陪她。”
諾西冷冷瞥了眼安辰墨,目光似在質問,也似在聲討。
安辰墨蠕動了一下脣瓣,硬生生的別過頭看着窗外。窗外傾盆的大雨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特別的波濤洶涌。
忽的,手術室的門忽然打開,露出小蝶那疲憊不堪的臉。
“伯父,你能進來嗎?”小蝶眼中隱約透着絕望,讓所有人的心都忐忑了起來。
安少飛臉色一寒,忍不住踉蹌了兩下。他情願站在這裡等着,等着她好好的出來。
“我也想進去,可以嗎?”
諾西睨着小蝶,眼底盡是渴望。她希望陪在秋小白的身邊,和她共度難關。
小蝶方纔顯然還沒看到諾西,她聽得諾西的聲音頓然一喜,慌忙點了點頭。
“快,快進來,跟我去換無塵服。”
安少飛扶着諾西雙雙走進了手術室,兩人心間都不輕鬆。外面候着的人也更是惶恐至極。
穿上無塵服,安少飛竟不敢走進去。他怕看到一場他無法接受的場面。
小蝶輕嘆一聲,扶着諾西走了進去。
一進手術室,一股濃烈的血腥又迎面撲來,諾西眉心輕蹙,顫巍巍的朝秋小白走了過去。
歐陽意外的看到諾西,心中也忍不住一震。
“諾西,快對她說點什麼話,無論什麼話。”
“她能聽到嗎?”
“對着耳朵說,能夠震動她的神經。”
諾西聽聞,慌忙跪在了秋小白牀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的沒有一絲溫度。諾西想起兜裡的娃娃,她慌忙拿出來,放在了秋小白的手心。
“媽咪,西西在這裡,你聽到了嗎?我在你身邊,我回來了。你說過要把媽咪沒來得及給我母愛全部給我,你不可以說話不算話。你說過要當我第二個媽咪,我答應了,可是你要好好的。”
諾西看着秋小白蠟黃的臉頰,眼圈噙着晶瑩剔透的淚光。
她低頭用臉蛋輕輕蹭着秋小白的臉頰,一次次的廝磨着。那滾燙的淚滴就那麼從她眼角滑落,再滑過秋小白的臉頰,再沾溼手術檯的被褥。
“媽咪,不要離開我。我已經一個人了,沒有爹哋疼,沒有媽咪愛。你不要再拋棄西西好不好?”
諾西的話讓手術室裡的人都忍不住熱淚盈眶,小蝶站在歐陽身邊,緊咬着嘴脣防止自己流淚。
她把手中器皿有條不紊的遞給歐陽,看着他迅速拿起人造血管在小心縫合,讓秋小白的心臟再恢復跳動。
秋小白的心律忽然間再次提高,這讓歐陽陰霾的心間頓然大好,他的動作加快,以儘快結束手術。
手術室,似在忽然間涌起一股生生不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