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高建軍一上車就給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曾哥打了電話,要向他借幾個人。

那位曾哥現在也是自己在做生意,表面上並不是任何幫派裡的人,但本地所有幫派的大哥都給他面子,對他十分恭敬,其中緣由很少人知道。

多年以前,高建軍曾經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過他一個大忙,助手渡過難關,翻了身,從此一帆風順,因此對他非常感激。兩人一直關係很好,高建軍卻從來沒有向他提出過要求,這時只是要幾個人,他自然二話不說,馬上問清地點,便立刻叫了十個人過來。

高建軍到那個住宅小區門口時,那十個人已經到了,一看便全是道上的精英,即使站在那裡不動,也渾身都是剽悍之氣,看來只怕有不少還是從特種部隊退役回來的。

高建軍認識領頭的人,那是曾哥的親兄弟小九,一向只跟他學做生意,從來不讓他捲入黑道恩怨的,這次居然會派他帶人來,可見曾哥真是誠心誠意要幫到位的。

小九一見他的車來了,立刻笑着迎上來,熱情地說:“軍哥,我哥說了,你要做什麼都行,我們全力以赴。”

高建軍笑着說:“謝謝你哥。其實我這是件小事,這裡有個小子今天開車軋了我朋友,然後就跑掉了,我找交警的朋友查到他住在這裡,要找他說個明白。”

“那太容易了。”小九一聽就摩拳擦掌。“什麼人這麼大膽?我倒要見識見識。”

他們開來了兩輛轎車,保安一見高建軍的奔馳就放行了,後面跟着的兩輛車也順利進入。

高建軍很快找到裡面的一幢樓,仰頭看了看,四樓的窗口全都亮着燈,說明肇事者家中一定也有人,便大步走了上去。

他站在門前,伸手按了一下門鈴,臉上神情平靜無波。

很快裡面就開了門,有人隔着防盜門看出來。

高建軍穿着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無論如何也不像罪犯,那人便放下了警覺,問他:“你找誰?”

高建軍客氣地道:“請問張華先生在嗎?”

那人微感詫異:“我就是,找我有什麼事嗎?”他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防盜門。

等門一推開,高建軍迅疾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他,冷笑道:“小子,我找你是想告訴你,那叫肇事逃逸,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避在一邊的小九一看正主兒找到了,哪裡還要高建軍動手,立刻衝上去將他抓過來,狠狠地丟了出去,其他人一擁而上,將他牢牢按在牆上。

張華看上去很年輕,這時臉嚇得煞白,全身都在發抖。

高建軍冷靜地問他:“你家裡現在還有什麼人?我不想嚇到你們家老人和孩子。”

張華哆嗦着說:“沒人……只有……我……”

建軍對小九擺了一下頭,示意他把人弄進屋裡。

那些人立刻連拖帶拽地將張華弄進去,扔到沙發上。

這是新建小區,房子很新,裝修得不錯,可見家境不錯。廳裡的餐桌上放着幾盤菜和一瓶酒,看來他正在吃飯。

高建軍拖過來一張椅子,正正坐到他面前,冷冷地板着一張臉說:“你軋了人就跑,跑得掉嗎?”

張華冷色更白,結結巴巴地解釋:“大……大哥……我真……真沒注意……絕不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嗎?”高建軍冷笑。

張華看着他身後那十個對自己虎視眈眈的人,嚇得冷汗直冒,趕緊說:“真的,真不是故意的。大哥,您說吧,要我怎麼賠?”

高建軍看着他的表情,打量着他的衣着氣質,慢悠悠地問:“你是幹什麼的?”

“我在廣播電視局工作。”張華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和盤托出。“是負責光纖到戶安裝的。”

高建軍又盤問了他幾句,這才說:“這樣吧,我朋友的腳被你軋傷,起碼有一個月不能工作,連醫藥費、營養費加工資,你陪一萬塊吧。咱們就算私了了,我也不再報案。”

張華馬上點頭:“好好好,我給。”

高建軍便不再爲難他,帶着他到外面的自動取款機上,分別用幾張卡取出了一萬塊,然後就放他走了。

那人驚魂未定,如蒙大赦,立刻連聲道謝,隨即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夜色裡。

小九覺得很不過癮:“軍哥,你也太好說話了,這小子軋了人就跑,應該把他的腿打斷,看他下次還敢不敢再跑。”

“算了。”高建軍笑着拍拍他的肩,順手把一萬塊遞給他。“這錢給兄弟們喝茶吧,你們也辛苦了。”

小九趕緊推回來:“軍哥,你這不是讓我找捱罵嗎?這纔多大個事,你一個人就搞定了,我們根本沒做什麼。再說,就算是天大的事,我們也不能要你的錢啊。我哥要是知道我居然跟你軍哥要錢,那非得剝了我的皮不可。”

“他敢。”高建軍開玩笑地說。“我會跟他說的,這是我給弟兄們的錢。你們拿着吧,兄弟們跑一趟也辛苦。如果你不收,那就是不給我面子。”

小九想了想,便伸手接過,反手塞給身手的人:“你們分了吧,快謝謝軍哥。”

那幾個年輕人自然很高興,立刻同時躬身道:“謝謝軍哥。”他們都是道上的血性漢子,以後只要是爲高建軍出力的事,那一定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高建軍灑脫地揮了揮手,便上車離去。

開了一會兒,他撥通了韓衛國的電話:“衛國,伊琳生氣了吧?你跟她怎麼解釋的?”

韓衛國哈哈一笑:“倉促間還能有什麼藉口?要說你是公事,你們就在同一家公司,根本騙不了她。我就只好說你有個同學好像出車禍了,又一個人在這裡工作,無親無故的,只好給你打電話,你當然得趕過去幫忙了。”

“哦,這也算是個合理的藉口吧。”高建軍嘆氣。

“伊琳聽了只是冷笑一聲,倒也沒問什麼。”韓衛國也嘆息。“她那麼聰明的人,還有什麼猜不到的?現在又是敏感時期,你就算不是爲了安寧走的,她也要往那方面猜的。”

“我知道。”高建軍苦笑。“這事是我對不起她,可是死灰哪裡能夠復燃?只要她願意鬆口,我會盡最大努力補償她,可她一會兒同意一會兒不同意的,擺明了是玩我嘛。我們畢竟是結髮夫妻,我也狠不下心來向法院起訴,鬧得她面子上不好看。這次安寧出事,我真是嚇出一身冷汗……唉……”

“理解,理解。”韓衛國充滿同情。“安寧怎麼樣了?這事與伊琳有沒有關係?”

“安寧問題不大,沒傷着骨頭,在家裡休息十天半個月的就沒什麼了。”高建軍微微皺眉。“不過,我還要再查一下那小子的底細,才能放心。”

“嗯,行啊,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開口。”韓衛國很仗義。“說實話,我很喜歡安寧這孩子,他可不像外面那些牛鬼蛇神,一見你就盯着你的錢袋,心裡開始算計,怎麼看怎麼讓人膩味。他挺單純的,又那麼小,你能護着還是得護着。”

“那當然。”高建軍肯定地說。“我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他,不讓他受傷害。我高建軍要是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也就白混那麼多年了。”

“這倒是,你的性格我知道,硬得很。”韓衛國輕鬆起來。“好吧,你記得明天回去陪兒子吃飯就行,這可是你讓我對天天說的。他今天可是很不高興的,我好不容易纔哄得他開心起來。”

“好,我明天會回去的。”高建軍對兒子挺歉疚的。

放下電話,他又打電話回家,跟兒子解釋了一下,保證明天會回去,聽到兒子高興地笑起來,這才放下了心。

將車開進沈安寧所住的院子裡停下,他卻看見一個高大俊美的人從樓裡走出來,上了停在外面的奧迪A6,隨即開走了。

高建軍看着他離開,又在車裡坐了一會兒,這才慢慢走上樓去。

沈安寧盤腿坐在地毯上,面前凌亂地扔着幾張碟,他看過來看過去,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有趣極了。

看到高建軍進門,他開心地說:“建軍,剛纔鄭楠來看我,給我拿來這幾張已經絕版的碟,我以前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現在可看到了。”

高建軍一直就知道鄭楠爲了沈安寧留下來,白天專門訓練他的演唱技巧,晚上也不反對他在酒吧唱歌,說是可以積累舞臺經驗。沈安寧從來沒有瞞過他一丁點事情,把這些全都告訴了他,並且徵得了他的同意,這才與鄭楠工作室簽了三年合約。

高建軍看沈安寧一臉明朗地告訴自己剛纔鄭楠來過的事,然後對着幾張碟就如此快活,顯然心裡無私天地寬,不由得有些慚愧剛纔在樓下的那點小猜忌,便笑着過去摟住他,輕輕吻了吻他,柔聲說:“以後你想要什麼,都告訴我好嗎?我也可以爲你辦到的。”

安寧笑眯眯地看着他,連連點頭。

高建軍將他緊緊抱住,紛亂糾結的心漸漸地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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