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微在聽到他開口的一剎那,心臟劇烈的跳動,渾身猛然一顫。
這個聲音,這個如同噩夢般的聲音……
“真是不簡單,關了這麼久還很清醒。”
晏則愷的語調陰陽怪氣:“女娃娃,你好像很厲害啊,總是讓我大開眼界呢。”
聆微沒有答話。她的喉嚨幹到能咳出血來,一句話都說不出。
“把她帶出來。”
她聽到晏則愷似乎吩咐了什麼人,隨後,有兩個人走近她,一左一右鉗制住她的胳膊,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動作強硬的將她拖了出來。
整個過程中,聆微沒有一點反抗的痕跡。她從這兩個人的力道和發力點能夠感覺到,他們全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她根本沒有絲毫勝算。
而她此刻的身體狀況,也完全不可能有機會動手。
黑布拿下,眼睛緩慢的適應了光亮,她眨了眨眼,終於全部睜開。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看到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時候,聆微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他的臉頰凹陷,顴骨凸出,眼球微凸,下巴上佈滿青黑色的鬍渣,一眼看過去,就像是一個邋里邋遢的大叔。
然而他的五官印在聆微的眼底,就如同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惡魔。
“女娃娃,我記得你身手挺厲害的啊,怎麼今天這麼乖?”
聆微擡眸,聲音又幹又啞。
“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她在六年前就想知道了,然而當時她並沒有機會……
聆微眼眸閃了閃,不想去回憶當年血淋淋的記憶。
“嘖嘖,真可憐。”
晏則愷一臉憐惜的望着她:“都這麼久了,原來你還不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嗎?”
沒等她的回答,晏則愷自顧自的晃了晃頭。
“唉,你肯定不知道的。杜老頭把你養得這麼聽話,讓你送死你都乖乖的去,他在你眼裡,是不是就像一座神?”
聆微沒有被他的陰陽怪氣激怒,冷冷地道:“和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了。”
晏則愷笑了,參差不齊的一口尖牙露出,陰暗的光線下,如同一隻吸血的怪物。
“因爲六年前,那樁轟動一時的綁架案,就是他提出和我合作的啊!”
聆微的瞳孔驟然收縮!
事情儘管已經過去六年,但聆微的記憶依然很鮮明。
她自從進入杜家以來,和杜烈一起接受杜庭江的訓練和教導,整整十四年,無論是體能訓練還是經管課程都非常優秀,深得杜庭江的賞識。
六年前,聆微還沒滿二十歲的時候,接下了杜庭江交代給她的第一個任務。
出任務之前,杜庭江一臉慈愛的告訴她,這個任務很簡單,會有人一路指引她做什麼。唯一的要求,就是無論出了什麼狀況,她都不能告訴任何人她的名字和來歷。
但聆微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捲入一場窮兇惡極的綁架案中——她以爲那是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
即便如此,自始至終,聆微都沒有對自己的身份吐露一個字。
然而,晏則愷現在在告訴她什麼?
杜庭江提出的和他合作?是杜爺讓人來綁架自己的?
聆微搖頭:“不可能!杜爺沒有動機這麼做,他能得到什麼?”
“哈哈哈哈!”
晏則愷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爲可笑的事情,桀桀怪笑個不停。
“杜庭江能得到什麼?他能得到整個杜家!女娃娃,你這麼單純的以爲,六年前杜家脫離黑道,用商業洗白,是迫不得已的麼?”
晏則愷大笑着搖頭:“可憐啊,真可憐。六年前就被自己的便宜老爹扔出去當替死鬼,六年後,竟然還死心塌地的往槍口上撞!我倒是小瞧了杜庭江,他的手腕比我高明多了!”
聆微徹底的混亂了。她不明白是晏則愷瘋了,還是自己瘋了,爲什麼他說的話她一個字都聽不明白?
然而晏則愷並沒有解釋的更多了。他像是戳到了某根神經一般,笑意漸漸的收起,狹長的雙眼淬着毒蛇般的光芒。
“女娃娃,你說,你要是乖乖聽話,真的成了一個替死鬼,多好?”
“死了,就一了百了。可你偏偏不。”
他陰毒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描繪上聆微的輪廓,彷彿想要將那些血肉都挖下來!
“我沒想到,你竟然把我的侄子救走了。”
“你讓他逃走了!逃走了!”他的眼睛裡冒出血絲:“你壞了我所有的計劃!我明明已經把他爸媽都殺了,等着再把他逼瘋,整個晏氏就全部是我的了!但你!”
他一步上前,猛地提起聆微的領口:“你把他放跑了!他報復我,讓我整整六年活得像條狗,連家都回不了!”
最後一個音節歇斯底里的吼完,晏則愷泄憤一般,將聆微重重的摜到了牆上。
“呃!”
全身的筋骨都在疼。聆微被他這麼一摔,本就極度虛弱的她頃刻間頭暈眼花,胃裡泛出一股股的酸水。
倒地的瞬間,她反射般的護住了腹部。
“你是……晏明深的……叔叔……”
頭暈目眩中,聆微竭力分析着他話裡的關鍵點。他想要搶奪晏氏,他殺了自己的哥嫂,逼瘋自己的親侄子!
這個人,是個徹頭徹尾,喪心病狂的魔鬼。
“是,我是他的叔叔,晏則愷。”
晏則愷咧開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可你現在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女娃娃,六年前你就該死了,沒想到你命這麼大,居然活到現在。”
聆微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一寸寸的涼了下去,因爲她能感受到晏則愷語氣中森然的殺意。
“害怕了?”
晏則愷蹲下了身,用他枯槁的手指拍了拍聆微的臉:“我還以爲你不怕死呢。”
她曾經……的確是不怕死的。
如果活着的時候只有無窮盡的苦難和悲哀,苟延殘喘着又有什麼意思呢?
可現在,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她要保護好她的孩子,讓它健健康康的長大。
聆微掙扎着開口,乾啞的喉嚨裡氣若游絲:“你到底……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