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瑾瑤哭哭啼啼地蹲在房間的角落裡,眼淚汪汪的看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幾個人。
“杜小姐,我們這兒的病房都是給真正需要治療的病人住的,您已經做過腦部ct和常規檢查,沒有任何問題,請您離開。”
杜瑾瑤盯着走過來的醫生的腳步,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手舞足蹈的就像一個神經過敏的瘋子。
“走,走開!不要過來,不要抓我,啊啊啊啊——”
她叫聲尖利刺耳,狀似瘋癲。
護士爲難地扭頭看向主治醫師:“主任,她這到底是有病沒病啊……”
爲首的醫生冷着臉哼了一聲:“哼,你們當我三十年的精神科主任白做的?她這能是有病嗎?你們白跟着我學了這麼些年,她裝的你們看不出來?”
他上前一步,臉色很差地對着杜瑾瑤斥道:“杜大小姐,您家裡什麼情況全南都的人都知道,我們表示理解。但你沒缺胳膊沒斷腿的,何必擱我這兒裝瘋賣傻?這裡病房緊缺,別耽誤別人工作!”
杜瑾瑤不停地搖頭,嗚嗚咽咽地哭地滿臉淚水,但就是一步都不肯挪動。
這個醫生說得輕巧,她哪兒敢離開?她能去哪兒?
她恐怕只要一走出這間精神療養院,就會被那羣窮兇惡極地歹徒抓走,逼她還錢。
幾千萬的鉅額黑債,她一輩子都還不上。她現在是四肢完好,但被那羣人抓到,可能就真的要缺胳膊斷腿,甚至被賣到黑市裡去!
杜瑾瑤此時此刻,忽然特別後悔她當年沒有和餘小蘭一起離開杜家。
餘小蘭離開的時候要帶她一起走,她死活不幹。她怎麼能捨得杜家大小姐的名頭?何況餘小蘭根本沒本事賺錢,杜庭江好歹掌舵杜家這麼多年,杜瑾瑤堅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死撐也要撐着臉面到最後!
但杜瑾瑤怎麼都沒想到,杜庭江最後竟然鋌而走險,扔給她這麼一大堆爛攤子,自己跳樓圖了個痛快。
她怕死,她只能躲在這裡裝瘋!
杜瑾瑤哭得抽不上氣,跌跌撞撞地推開擋在面前的醫生護士,一把將躲在角落裡的小女孩兒抓到懷裡。
小女孩兒渾身顫抖,張着嘴不說話,大眼睛裡佈滿了恐懼。
醫生的臉色頓了一下,煩躁但又有些爲難。
這個杜大小姐精神沒問題,但這個小女孩兒,卻是實實在在有些認知障礙,不言不語,精神極度敏感。
一個年長的護士瞧了一眼小女孩兒身上青青紫紫的被虐打的痕跡,不忍心地勸到:“主任,要不算了吧……這母女倆要是出去恐怕真得被打死,那咱們醫院也逃不了責任……”
醫生冷哼:“這病房一天八百塊,她不交錢我就是想給她住也不行啊?醫院又不是我家開的——”
“總共多少錢,我替她交。”
清清涼涼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起,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剛進門的女人身上。
“您是?”
女人淺淺的勾了一下脣,冷淡道:“我是她的‘妹妹‘。”
……
醫院的工作人員魚貫而出,頃刻間,病房內安安靜靜。
杜瑾瑤擡頭,原本嬌弱清婉的臉上一片狼狽,眼神裡透出刻骨的恨意,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女人,那視線就好似要把她一片片剜下肉來!
“杜聆微!!”
她猛地朝聆微的方向撲來,揚起手掌就是一個耳光,但她連聆微的頭髮都沒摸着,就被聆微眼疾手快的抓住胳膊,隨隨便便一擰,杜瑾瑤就痛地叫喚出來。
聆微手上力道一鬆,杜瑾瑤立時踉蹌着往後退,直到牆根。
“杜瑾瑤,你這個愛打人耳光的毛病,還是沒改掉。”
聆微的臉色清冷,無波無瀾,十分平靜地敘說着。
“你來幹什麼?!你來看我出醜的是不是?!你現在滿意了嗎!!”
杜瑾瑤歇斯底里的尖叫,眼裡全是憤恨到極致的血紅。
聆微冷冷地凝視着她:“我沒什麼滿意不滿意。你走到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或許,你至少該對我道一聲謝,畢竟我剛剛幫你付了一年的住院費用。”
她的話很冷淡,一點起伏都沒有,更沒有什麼諷刺或激烈的情緒,只是陳述而已。
然而這些話裡的每一個字,都戳着杜瑾瑤脆弱的神經,好像被人迎面潑了紅油,臉上火辣辣的疼。
憑什麼,憑什麼最終她還是失去了一切!
她家破人亡,身無分文,像是一隻過街老鼠般苟延殘喘。
然而,眼前這個她從小到大都看不起的“妹妹”,卻輕而易舉的得到了所有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她不甘心!
杜瑾瑤死死的瞪視着聆微姣好而清冷的面龐,面容瘋狂而扭曲。
“聆微你別得意的太早!你以爲你贏了嗎?不可能!我告訴你,你擁有的東西不過是我施捨給你的,是我不要的!你永遠都只是個寄人籬下的野種!”
聆微的手指顫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或許三年前,她還會爲這樣刻薄的話而自卑酸楚。但現在,杜瑾瑤再也不可能刺痛她了。
她淡如水波的眼光掃過杜瑾瑤扭曲的面孔,聲音清冽。
“杜瑾瑤,我真的覺得,你很可憐。”
貪圖那些虛無的榮耀,用權勢利益遮蓋自己丑陋的慾望,哪怕是到了這樣落魄的境地,依然狹隘而惡毒的中傷他人。無論她的外表多麼光鮮亮麗,她的心永遠是虛僞陰暗的地獄。
杜瑾瑤瞠大雙眼,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聆微眼中的憐憫。
這份真實的憐憫,比諷刺冷嘲更讓杜瑾瑤難以忍受,好似她們的身份地位掉了個個兒,聆微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猶如看一隻苟且偷生的螻蟻!
杜瑾瑤氣得腦子發暈,神經瘋狂跳動,猛地朝着聆微的臉上撲打,想要抓爛那張臉上的清雅高潔。
“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我的!!是你毀了我和深哥哥的婚禮!你爲什麼不去死,你不是說你被晏則愷那個變`態綁架了嗎?他是個殺人狂,他怎麼不殺了你?”
她歇斯底里地尖聲叫喊,就好像真的瘋了一般。
“你個不要臉的賤貨,你以爲你救了深哥哥他就會去救你?你做夢!你就該死在那個工廠裡!”
聆微擡手阻攔她的動作猛然頓住。
杜瑾瑤忽如其來的這番話,就像是她神志不清的胡言亂語,可聆微聽在耳裡,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杜瑾瑤知道她被綁架這件事並不奇怪,三年前工廠爆炸案鬧得沸沸揚揚,半個南都的人都知道。
奇怪的是,杜瑾瑤說:“你不是說你被晏則愷綁架了嗎?”
聆微眼眸一綻,眼底一道銳光急速劃過!
她從未主動親口告訴過任何人她被綁架的事,只除了……那條她在絕境中發給晏明深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