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你在想什麼?”阿平的喊聲拉回了我遊離的思緒,下意識地否認:“沒想什麼。”卻被他指出:“你在想事情的時候眼睛都會定住,我已經不下一次見你這般了。”
不由心驚,他竟觀察的如此仔細?
他也並沒來真的追問,撫了我的臉讓我正視於他後才緩緩道:“其實這幾天我想得很多,每天都在想你和元兒要怎麼辦?我走了以後會不會有人來蘭苑尋事,母妃那邊再爲難你要怎麼辦?皇祖父雖會護你,可是他也不可能時時留意到你這處,這些我都有想過的。”
“光是想想罷了,還不是撇下我們母子要走。”
黑眸湛然鎖着我,他將脣抵在了我的耳邊,極輕的聲音穿透進耳膜:“不是的媳婦,我只想撇下那臭小子,沒想撇下你。”
我怔愣住,狐疑地看他,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只聽他又道:“跟你說個秘密,我早就與皇祖父約定好了,這次出征要帶上你。”
帶上我?行軍打仗?我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要追問時舌頭都打結了:“你確定去打仗帶我?能帶妻兒去嗎?”
“我雖名義上是副帥,但也是皇太孫,要帶些親衛一同前行怎麼不行?不過明日起你可能就得女扮男裝暫時充當我的親衛了,這可是我跟皇祖父好不容易求來的。”
“等等,”我仍然有些懵,“我扮成你的親衛沒問題,可是元兒要怎麼辦?他餓了肯定會哭,難道把雲姑也帶上?還有綠荷與燕七呢,他們也能一起去嗎?”
阿平苦笑:“媳婦,你當我去遊歷呢,拖家帶口都帶上啊,光是一個你我都求了皇祖父半天。燕七或能跟着一起充當親衛,但是其餘女眷恐怕是不行了。”
“可元兒若沒有云姑跟着不行啊,他還這麼小不可能斷奶的。”
阿平不說話了,眼神幽然看着我。
空氣一安靜下來我就感覺不對勁了,腦子回思剛纔他說的話,一點點過濾後心沉了下去,眼睛慢慢瞪圓,不可思議地問:“你的意思是把元兒留下?”
“媳婦,你聽我說……”
“朱允炆!”我驚喝出聲,“元兒才一個多月,你就要讓他一個人獨自留在宮中?”
“可是能怎樣?就像你說的元兒才一個多月,你忍心讓他沿途奔波、風吹日曬嗎?別說是他就連你我都捨不得,可是我能怎樣?皇祖父疾言厲色喝罵我將打仗當作兒戲,豈能拖家帶口地一同前行。我久跪不起向他保證絕不將行軍打仗當成兒戲,帶上你一同前往是爲平心安,否則我即使身在曹營也心在漢,雄心只會被牽掛磨滅。”
我失了聲,怔怔看着他不知該說什麼,在這背後竟然他做了如此多事。以爲年初這幾日他至多就是去朱元璋殿內報個道,不會再議政,卻沒想他愁思萬千,早爲我謀算好了。
相比元兒,他更放心不下我。因爲元兒有他皇太孫的嫡長子這個榮耀光環照着,無論是朱元璋還是呂妃都只會一心呵護,可是我卻沒有。不得不承認,現實就是一旦失去了他的護佑,在這皇宮裡我很難生存。隨便來一個宮妃,一次暗算,就有可能讓我喪命,而朱元璋即使對我另眼相看,也不可能爲了我而大動干戈。
這些東西纔是事情的本質,是他最最擔憂和去考慮的。
可是元兒……才一個多月,就要沒了父親與母親在身邊嗎?我錯了,剛纔還在怪責他將失去看着元兒成長的經歷,哪料我也會。
言猶在耳:“我不是沒想過要將元兒一同帶上的,也知道你定然不忍與捨不得他。可皇祖父允了你已經是格外開恩,元兒一事一提出來他就大發雷霆,稱軍中怎能有小兒出現?哪怕我是皇太孫,也不能如此妄爲。後來等平靜下來后皇祖父寫了口諭,讓把元兒抱去他那邊養着,就在奉先殿等着我們凱旋而歸。”
由朱元璋養元兒,我本該沒什麼可擔心的,可是,一下從要與阿平分開變成與元兒的生離,這個心理轉變原諒我沒法立即轉換過來。
然而阿平這混蛋根本就沒給我時間去適應,怎麼迷糊睡着的我忘記了,可睜開眼卻發現已經在行進中的馬車上。一轉眸,熟悉的身影就坐在身旁一臉若有所思,並沒有發現我醒來。
腦中一點點思緒回籠,心境也一點點變轉難過,看看自己身上的裝束一切都已明瞭。
鼻間涌起一股酸澀,眼角霎時就溼了。我的動靜引起了身邊的人注意,低下頭來看見我醒後眼中瞳孔縮了縮,立即輕喚了一聲:“媳婦。”
我閉上眼,咬着牙一字一句:“朱允炆,你真可以。”
他確實是可以,越來越果斷力行,也越來越不再是當初那個我以爲的小傻子了。深知我會在元兒這件事上鬧,他就直接斬斷了我不捨之念,連元兒的面都沒照就被他給帶上了征途。
恨嗎?當然恨,恨得牙癢,可又無可奈何。已經行在路上,甚至恐怕離得京城都很遠了,我現在鬧還有何用?他能爲我返程?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我難道不顧一切獨身跑回皇宮去?也不會是最佳選擇。更何況之前諸般別離痛恨的情緒,有哪一項不是因爲他?捨不得元兒這麼小就被我們給留在皇宮,難道就捨得他獨身前往戰場生死難測?
天枰的兩端不分輕重,可到底還是他這一端要讓我更憂慮一些。如他所言,元兒在皇宮裡只會比在路上更好更安全,皇宮裡有朱元璋這個曾祖父照拂着,有呂妃這個祖母疼寵着,不可能會出什麼事的。
這次阿平可能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敢再強行來抱我,就坐在身邊懨懨地說:“媳婦,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在怪我,但是……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式。我曾說過再也不放開你的手,要保護你一生一世,那我就必須要做到。我不會將你放在觸手不可及的地方,遙望無知你的安危,當初那種痛,嘗一次就足夠了,不可能再有下一次。”
聽到此處我睜開了眼,平躺的視角看他的輪廓,沉湎裡透着強硬,可眼神中卻又有一簇幽光閃動。想想當初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的經歷,忽然間就釋懷了。
總以爲自己很難,可其實欲在夾縫中保護我的他又何嘗不難?冷靜下來我就能想明白,除夕那夜他其實就已有了決定,而且是在給我提個醒,他從一開始做決定要出征北元時就沒打算把我留在皇宮。一個男人在思慮所有的事時都沒有把你撇開,足可見他心中對你的在乎,你還有何可埋怨的?
我平息了怒意,輕聲開口:“阿平,讓戰爭早一點結束,元兒還在皇宮等着我們回去,我不想錯過他的週歲。”
阿平眼神一震,突然就俯吻下來,鋪天蓋地。
我也不無動於衷,在他的舌急促地抵進來時就回吻了過去,一感覺到我的迴應他越加激動了,力道陡然加重,吻得越發的深,脣舌間舞動與糾纏,彼此間氣息越來越急促。但他仍覺不夠,伸手牢牢托住我的後腦勺,讓兩人的脣舌做更深的交流。
這時我看不見他眉眼,視線完全被他擋住,只知道自己被他給拘在了懷中又牢又緊。
孕後期與生下元兒的這段時日兩人幾乎就沒有過親密的舉動,此時忽然情之所致有些收不住勢了,很明顯感覺他身下某處的堅硬,以及原本圈在我腰上的掌開始遊移,試圖探入衣裳底下觸摸我的肌膚。起初我的頭腦也昏昏沉沉的,等感覺到他微涼的指尖觸及腰間的肌膚時霎時驚醒過來,連忙用力去推他,推不動就去拉他的頭髮。
總算他退開了脣,我急喘着氣說:“不行。”
太胡來了,差一點這男人就要在馬車上做那事。
那雙滿是慾望的黑眸中終於有了理智,他懊惱地低咒:“該死的,怎麼還在馬車上?”
我一邊平復着氣息一邊道:“就算不在馬車上也不行,既然我女扮男裝成爲了你的親衛,咱們就不能有躍矩的行爲,否則於你於我名聲都有損。”
此時我名義上是他的親衛軍,按道理都不能與他同乘馬車,軍中無數雙眼睛都在看着呢,若是這一路他肆無忌憚,必然會傳出難聽的謠言。男人與男人,是爲斷袖?它日他登上帝位,傳言曾經有斷袖之癖豈不是要受天下人唾罵。
我不能由着他胡來!心中暗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