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也沒有茶杯,只能去竈房裡拿碗,碰上阿孃立即將我往裡面拉了拉,壓低聲問:“怎麼樣?有帶銀子回來嗎?”心中一堵,時隔三個月,不問女兒嫁入夫家過得可好,卻先問有沒有帶錢回來!當真是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
我如實搖頭:“沒有。”
阿孃立刻臉色一變,“怎麼回事?你阿嬸昨日去沒和你說清楚嗎?小同的病不能再拖了啊,家裡剩的藥也不多了。”
重男輕女是這個時代最普遍也不可逾越的現象,我能理解阿孃對小同病情那焦迫的心情,但是同樣也爲自己這身份而心寒。不過我臉上未動聲色,只淡淡地道:“家中婆婆很是厲害,關於錢財的事我做不了主。”
阿孃怔了一怔,朝着竈房門口看了眼又追問:“那你相公呢?”
我不由笑了,也將阿孃給笑愣在那,很想回刺一句:難道您不知道替我結的是一門什麼樣的親?但我終究沒將這話懟出去,只轉移了話題而問:“家裡有燒熱水嗎?”
阿孃回神過來指了一旁的爐子,那上面正溫着一壺水。這是家中常年以來的習慣,小同的身子不能喝涼了的水,所以爐子上總會溫着一壺水以作準備。拿了只大碗倒了水後便要走出竈房,卻聽阿孃在喚:“小蘭,去看看小同吧,他病着時就老唸叨你。”
心頭一軟,我點了點頭。
回到堂屋卻沒見原本坐在桌旁的阿平,我朝大門看了看,他不會是自個出去了吧?按理應該不會。納悶地放下水碗後,瞥見之前原本小同那間緊閉的屋門有了條縫隙,不由心中一動,朝那出走近。
屋內確有私語聲。我站定在門前靜聽,是小同在說話。
“是不是你扣住了我姐不讓她回來?我告訴你,我姐……咳咳……不會喜歡你的,她早就有心上人了,就是我們村裡的阿牛哥。所以奉勸你早些把我姐休了吧,免得哪天你帶了綠帽子也不知道。”
“……”有這麼坑他姐的弟弟嗎?這小子平日裡我可待他不薄,也從不與他爭。這離了三月回門,一轉身就揹着我在這跟阿平說道我的壞話?
許是見阿平不作聲,小同有些急:“你幹嘛像個木頭似的一句話都不說?難道當只綠烏龜都不生氣?我再跟你說,你別被我姐的樣子給騙了,以前她在家時就好吃懶做,又兇悍又潑辣,你快些把她給休了吧。”
聽到這處我算是明白了小同的目的——鼓吹阿平休妻!
正要推門進去,突聽一道清淺的聲線鑽出門縫,就四個字:“阿蘭很好。”我心頭一頓,是阿平!他居然會迴應小同,主要是他這簡單的四個字聽似很輕,卻如一根羽毛從我心上劃過,勾起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輕輕把門推開一些,屋角處遁入視線內,剛好是牀榻。
只見小同半躺在牀內,臉色一如往常病態的蒼白,眼睛卻驚愕地瞪圓。他必是驚異於阿平的態度,在他如此這般菲薄了我這個姐姐後,阿平竟然還不驚不怒地給了那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