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窩在蒲團上一邊豎着耳朵一邊胡思亂想,後來夜深人靜到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時,我放鬆了戒備也不再剋制心頭落寞慢慢升起。
如果能有選擇,誰還願意呆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房間呢?幸而我沒有密閉恐懼症,否則這黑暗與壓抑的周遭能把我逼瘋。時間長了難免想,若是阿平再堅決一點,會不會能讓劉寡婦改變主意?即使改變不了,其實,除去那些大道理捫心自問,是希望他可以陪着我的。
累了,倦了,往後而躺。肩背接觸地面盡是層層涼意滲透進衣服來,這樣躺一夜肯定得感冒,可是念這般轉着卻一動都沒動,任由那絲涼意滲進皮膚。
這五年我也算是謹小慎微,把性格啊自由啊那些東西統統縮進殼裡藏起來——爲了融入和生存,也爲了時刻做好離開的準備。天知道我爲什麼會來到這世界,又天知道哪一天我會突然離開,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依照原本阿蘭應該走的人生走下去,揣摩她本該有的性格過着每一日,包括對那阿牛哥,包括十九歲這年嫁給阿平,都沒有嘗試改變。
可是今天在面對阿平被欺負毆打時,我身體裡那些長期被剋制壓抑的東西毫無緣由地衝了出來。依照原本阿蘭的性格,即使看到自己的丈夫被打至多也是哭哭啼啼,手足無措。可當時我卻毫無顧忌地衝上去把人推開,也在後來不顧形象如潑婦般與男人廝打。
倒不是我骨子裡就是這潑辣性格,事實上在那個時代我從未與人動過手打過架。只是可能因爲壓抑得太久了,爆發出來的勢頭就比較猛吧;也可能是,我把阿平當成了自己人……
內心深處認定的自己人!
與阿爹阿孃以及小同不一樣,他們名義上是這具身體的親人,可是我與他們保持着距離,親情也淡薄。對小同可能稍微好一些,但也在明知很多舉措以及郎中的診斷都是錯誤的時候,向阿爹阿孃提出後不被採納也就算了。所以其實我是個挺冷情的人,面對本不屬於我的親情也就那點情誼在。
但阿平是不同的,他是第一個與我有切身親密關係的人。這不是情感上能夠區分開來的,身體的感覺都是我切身在體會,還有那種玄妙的氛圍也都是我身處其中。
三個月裡我也試圖像對家人一樣對阿平的保持距離,但他無所不在,幾乎是賴上我似的圍着我前前後後轉,也從而吃定了我。
想到這我的嘴角忍不住輕輕彎起,被一個人需要的滋味其實不錯,被一個人保護的感覺,更爽!就是這個心智像個孩子的人,他以男人之姿爲我擋住危險,爲我解母憂愁,何以能讓我在他危險時不奮不顧身呢?
腦中盤想着這些漸漸便有了睏意,我下意識地往蒲團窩了窩又蜷曲起身體。可只是一個晃神的功夫,就好似聽到靜謐的空間裡有什麼在響,驀然驚醒,睜大眼也是一片漆黑,但耳邊那聲響並不是夢中的錯覺,是真的有。
頓時我後頸發涼,頭皮也發麻起來,因爲那聲音不是從屋外傳來,是從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