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的溫度,有一瞬間降低了好幾度,我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
因爲陸承北看着我的眼神,特別陌生。
他盯着我看了幾秒,忽然放開我,但不着痕跡地擋住了我的去路。
“現在還有些事情要做,所以不能讓你離開。”
“那不就是囚禁嗎?”
我寸步不讓,也不是我要咄咄逼人,這是陸承北逼我的。
“怎麼會是囚禁呢?”
陸承北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他有些躲閃我的眼神。
爲了證實這個猜測,我就追着陸承北的視線,一邊回他,“不讓我出這門,不就是囚禁嗎?要不說好聽點,禁足?”
陸承北沒說話,但這次我確定了,他不敢和我對視。
覺得自己找到了他的破綻,我趁勝追擊,“如果不是囚禁,那你說你把我關在這裡是要幹什麼,陸承北,你圓得了自己說的話嗎?”
“……”
似乎是被我搞得有些煩躁,陸承北的聲調忽然拔高了一些,“我說是爲了你的安全,你不會相信。那好,你認爲是囚禁,那就是囚禁吧!”
說完這句話,陸承北便直接走了出去,還命人把門鎖起來,彷彿就是要和我所說的囚禁應景一般。
“……”這回輪到我無語了,陸承北剛纔算是惱羞成怒嗎?
因爲被我說中了,所以就氣走了?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門一被鎖上,就意味着我出不去。
我心一下就沉了,原本以爲等到陸承北,也許就可以出去,現在倒好,簡直就是坐實了必須關在這個小房間的事實。
我不知道陸承北究竟要幹嘛,他剛纔說,是爲了我的安全,才把我關在這裡。
說實話,我還真的不信。
他如果真的爲我的安全着想,就不會含糊其辭,而是應該和我說清楚。
可是他卻匆匆走了,感覺就像是要逃避什麼問題一般,他此種舉動,我還能信他?
回想今天的一切,我的腦袋脹脹的,特別難受。
總感覺很不真實,因爲發展太快,也太跳躍,像早就設計好的。
陸慕舟現在應該在爲陸裴和陸氏的事情奔波,想必是不會兼顧我了。
不過徐至應該能注意到我失蹤這件事,他聯繫不上我,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找我。
然而一直被鎖在這裡,被動地接受這種禁錮,也不是辦法。
我想了想,既然陸承北在這兒,我何不再鬧一鬧。
萬一他像剛纔一樣受不了,就放了我呢?
雖然心裡覺得希望不大,我還是走到門後,又鬧騰了一會兒。
不過沒等到有人搭理我,我自己就先蔫了。
因爲一直在準備婚禮,我什麼都沒吃,現在又被關在這裡,簡直餓得眼冒金星。
我突然想,我可能會餓死在這裡。
不過如果真的餓死在這裡,也無可厚非,即使不能讓陸承北後悔他的決定,起碼也能讓他受點晦氣。
到晚上的時候,因爲我就坐在門後,所以有人來敲門開鎖,感覺到的動靜就特別大。
不過我懶得動,從坐在門後面我就決定了,除非陸承北放了我,讓我出去,否則我將抗議到底。
來給我送飯的僕人推了推門,發現推不開,就隔着門對我說,“程小姐,你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多少吃一點吧,別把門擋着。”
“……”我不回答,連說話都感覺是在浪費力氣。
又喊了我幾聲,我沒回應,僕人就有些急了,也許她是以爲我在裡面出了什麼事,“程小姐,程小姐?你沒事吧?程小姐,能聽到我的聲音請回答我一下!”
她不斷拍門,喊我的名字,剛纔就說了,我就抵在門後面,所以她的這個行爲對我的影響特別大。
被弄得煩了,我有些氣急敗壞地吼了她一句,“不吃不吃!告訴陸承北,只要他一天不放我,我就一天不吃飯!”
我此言一出,門外瞬間就安靜了。
良久,僕人還是嘗試說服我,“程小姐,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
我也是佩服陸承北的僕人,竟然如此盡心盡力,其實我也不想給別人造成困擾。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的主人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我沉聲氣呼呼地再次強調自己的立場,“那就讓陸承北別和我過不去,把東西拿走,我不會吃的,別白費力氣了!”
我此言一出,門外傳來一聲嘆息,僕人還真的端着飯菜走了。
嚥了下口水,我能聽到自己肚子裡的饞蟲正在使勁兒叫,眼前似乎都出現了幻覺。
莫名想念徐至做的飯菜,如果現在能吃上一口,我一定會幸福得死掉。
一邊想着沒事,一邊捱餓,我也是挺拼的。不知道是虛弱還是什麼,中間我昏睡過去了一會兒。
再次醒來時,聽到門外有隱約的談話聲。
立馬醒了一個激靈,我艱難地撐着門站起來,不料腦袋當即襲來一陣眩暈。
是飢餓導致的貧血症狀,不過還好,這種程度我還撐得住。
如果不對自己狠一點,可能真對付不了陸承北。
貼着門,我認真聽起來。
外面就是客廳,挺大的,雖然之前被拎進來時,我就瞅了一眼,不過大抵記得是什麼形狀,也挺大的,而且這裡足夠安靜,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擴音器。
所以不管是有人在門口說話還是在裡面說話,即使對方的音量不大,也能聽個八九不離十。
陸承北像是剛回來的樣子,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是在和什麼人從門外一邊交談一邊走進來。
我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好讓自己的聽覺更靈敏一些。
“陸先生,現在你父親的遺囑已經正式生效,不過陸氏那邊頗有異議,他們提出了上訴,這件事情可能會有些變故。”
“陳律師,按照法律途徑,對方的上訴應該不生效吧?”
“按理說是這樣,但是這次他們請了資格很鐵的第三方擔保人,檢察院那邊鬆了標準,財產分割恐怕沒法直接履行遺囑上面的條款。”
原來是在說陸氏的財產繼承問題,不過我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房子裡終於來了個“外人”。
聽律師的口吻,很有可能就是陸裴的律師,我可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律師總是正義的吧!
瞬間身體裡就來了勁兒,我再次用力地拍打房門,並高聲呼喊救命,希望對方能注意到我。
可是我剛敲了沒幾下,就有人過來制止我。
“別喊了,程小姐,律師也是自己人,你喊破喉嚨也沒用的。”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已經涼了一半,也因爲過度飢餓,頭暈目眩。
難道說,我真的要被關在這裡,直到自己把自己餓死?
不知道是放棄了還是什麼,我不再鬧,也沒有靠在門後,而是走到屋內唯一的桌子邊上,靠着桌腿慢慢坐到地上。
之前我用桌上的杯子丟陸承北,他說這些是古董,那一定很貴。
可是現在在我眼裡,一點用沒有,終於體會了一次什麼叫視錢財如糞土。
不過在生存下去都困難的情況下,人似乎才能真正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太累了,一種能將我全身精力都吸走的疲倦席捲全身。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已經餓得沒感覺,而且這些人也沒有給我水喝,當真是要渴死我餓死我嗎!
我閉着眼睛,心裡十分絕望。
卻在這時,門鎖被開動的聲音傳來,有誰進來了。
我懶得擡眼看,反正只要不放我出去,我一滴水都不會沾。
然而剛打定這個決心,我的鼻尖就嗅到了某種很熟悉,很容易刺激我味蕾的氣味。
這是……西紅柿雞蛋麪!
猛地睜眼,我就看到陸承北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他手裡端着一個碗,還冒着熱氣。
看見我睜眼看他,他很平靜地問我,“餓不餓?”
我剛想說不餓,肚子就特別誇張地連叫了數聲。
陸承北笑了,讓人搬了兩張椅子進來。
他將碗放到桌面上,要扶我起來,我抗拒了一下,雖然身上沒勁兒,還是自己站了起來,一點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陸承北似乎此時才注意到這屋子裡連水都沒有,又命人倒了杯溫水進來。
桌上放着的,是一碗熱湯麪,也的確是我猜的西紅柿雞蛋麪,因爲這個香味我記得。
“吃點吧,我煮的。”
陸承北坐到我旁邊,這架勢是要看着我吃。
我下意識嚥了口唾沫,要知道,我當時和陸承北同居到一塊兒的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陸承北做的這碗麪,食材很簡單,做法也不復雜,但就是莫名的香。
該怎麼說呢,特別有家的味道。
他太犯規了,竟然在我如此飢餓的情況給我做了這麼一碗麪,擺明要饞死我。
但我此時的理智尚存,雖然想吃,還是堪堪忍住。
我假裝興趣缺缺的樣子,掃了一眼就搖頭,“我說了,不放我走,我不會吃的。”
“真的不吃?”
特別堅定地點頭,我轉頭看着他,一字一句回道,“除非你放我走。”
這時,陸承北忽然輕輕嘆了口氣,用一種有些飄渺的語氣對我說道,“你躲了我這麼多年,現在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你說,我能放你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