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陸承北帶到家,不是他那個家,而是“我們”那個家。
說意外也不意外,但是他的這點小細節,莫名讓我有些下不了狠心轉身走人。
其實我都已經上了他的車,似乎現在再走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是陸承北開的門,他開門後就在門口候着,沒有馬上進去,彷彿就是在等我一樣。
我沒動,他也沒動。
但是他把室內的燈打開了,或者應該說,室內燈根本就沒有關。
難道這幾天,陸承北是在這裡住的嗎?
我不敢有這樣的猜想,也覺得不合情理。
陸承北既然已經把房子送給了我,他就應該不會當成自己家一樣來去自如。
然而這裡嚴格意義上來說,似乎還不能夠完全定義爲我的房子。
我也沒來住,只是手上捏着一把鑰匙罷了。
其實如果我要和陸承北徹底決裂,把鑰匙還給他就好了。
但是我心底裡覺得這是我自己應得的補償,至於有沒有存在其他私心,連我自己都說不準。
既然陸承北態度明確讓我進屋,我不再扭捏,擡腳就進門。
明明是熟悉的地方,但此刻帶給我的,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陌生感。
“你約我,想說什麼?”
我沒有坐下,一進門就問,也不管陸承北進來了沒有。
“咔噠”一聲,彷彿是爲了迴應我一般,門關上的聲音傳來。
但是陸承北卻沒有走過來,我此時背對着他,不知道他杵在門口乾嘛。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最終還是我默默轉過身,皺着眉頭看他。
陸承北雙手交疊着靠在門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今天的陸承北很奇怪,平時他絕對不是能一直忍着不說話的人。
但是今天卻出奇地安靜,安靜得不可思議。
他眼中有審視的意味,我被看得渾身都不舒服。
“你說話啊,不說話我走了。”
有些懊惱陸承北的反常,我本能感覺到不安,在這裡多一秒鐘都呆不下去。
可是我搶到門口的時候,陸承北卻一步都不打算退開的樣子。
他幽幽看着我,無視我的怒氣。
“陸承北,你到底想幹嘛!我已經赴約了,你又什麼都不說,你到底要我幹嘛!”
突然歇斯底里起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剎那之間我的情緒就不受控制了。
卻在這個時候,陸承北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他抓的力道不重,但我卻掙脫不開。
“陸承北!”想逃離他的控制,但卻反倒激起他的控制慾,我只覺一雙手直接攬過我的腰,將我直接貼近陸承北的身體。
“我不想說,只想做。”
輕聲在我耳邊吐了一口熱氣,陸承北雨點般的吻便落到我頸上。
渾身一僵,在酥麻的感覺直竄頭頂前,我愣是沒有反應過來。
陸承北的手很不安分,伸進衣服裡。
我腦中警鈴大作,不斷提醒自己,不能隨波逐流。
“你放開我,放開我!”
在他懷裡掙扎着,我也是急了,一腳就踩在陸承北腳背上。
他吃痛“嘶”了一聲,後退了一步,抓住這個空檔,我趕緊伸手拉門。
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遠離這裡,遠離陸承北。
“嘎吱”,門終於拉開一條縫。
“砰”,下一秒,卻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撞上了。
我的頭頂上方,按着一雙大手。
彷彿能感受到背後那人身上傳來的熱氣,我頃刻一動都不敢動。
陸承北,恐怕真的生氣了。
“你想逃到哪裡去。”
不溫不熱,不緩不急的語調,從陸承北的口中說出來,卻有種無窮無盡魅惑的能力。
喉頭有些發緊,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這時,陸承北大手往下,他特別輕描淡寫地抓住我握在門把上的手。
沒有想象中的強硬手段,陸承北表現除了難得的耐性。
能感覺到手背覆上什麼溫熱的東西,是脣,陸承北就像舞會上要邀請舞伴一樣,在我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我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沒有爲什麼。
這是我們第二次在這棟房子裡翻雲覆雨,上一次彷彿生離死別。而後來卻發生那種事。
我特別痛恨自己,爲什麼不管陸承北此前對我如何過分,只要一見到他的人,彷彿什麼都可以被原諒。
我會無條件地原諒他,如果硬要給自己找一個藉口的話。
那就是,我貪戀他的身體,也習慣他的身體。
這並沒有什麼好羞、恥的,我和陸承北一直以來維繫的,也正是這種關係。
其實並不複雜,只是我渴望,渴求的多了,這種原本平衡的關係便被打破。
然而,這種關係,早就應該結束了。
如果說進門前我還不確定的話,那麼現在我就已經打定主意了。
我要把鑰匙,還給陸承北。
可是陸承北放開我的時候,卻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轉身就往浴室的方向走進去,一邊說,“等我出來再說。”
說完,他就進去洗了。
我有一瞬間的猶豫,因爲我大可以將鑰匙留下,一走了之。
可是這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不管我逃到哪兒,陸承北只要有話沒說完,都能把我重新抓回來。
想明白這點,我給自己倒了杯水,準備等他出來,在等他的過程中,我開始環視這個“家”。
軟飾風格,我真的很喜歡。
陸承北揹着我默默做了這些的時候,當時我是真的感動。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爲我做到這樣,能給我一個像樣的家。
可是這個家,轉瞬又只變成了一個空殼,還是沒有溫度的空殼。
心中的惆悵如烏雲密佈,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轉身走到陽臺的落地窗前,將玻璃門拉開。
微涼的夜風霎時拂面,卻無法讓我變得更清醒些。
這套房子的高度剛剛好,從這裡可以俯瞰到城市曼妙的夜景,車水馬龍的道路上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城市之光,我不禁看得有些入神。
我當初,究竟是爲何纔來的這座城市呢?
在被生活狠狠打磨的那些歲月,我似乎早就忘記了初心。
因爲即使是活下去,都要拼盡全力,那種燃盡生命才能站穩的姿態,彷彿就在昨天。
但是安穩了生活的現在,卻好像還不如那個時候。
因爲我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喝了一口涼水,眼睛有些酸澀,卻已經流不出眼淚。
房子的鑰匙,我已經從包裡拿出來放在了口袋裡。
在看到陸承北約我的那條信息時,當時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鬼使神差地將壓箱底的鑰匙取出來。
現在看來,倒是取對了。
“喝咖啡嗎?”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陸承北的詢問。
我轉回身看他,他就隨意穿着一件浴袍,身上的水珠還能順着胸口往下流。
不知道陸承北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在煮咖啡的時候捋了捋對襟,這種欲遮不遮的調調,如果是尋常的女人,肯定眼睛都看直了。
但是陸承北的身體,我已經足夠了解,所以我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直視着他。
“我喝水。”
聳了聳肩,陸承北給自己倒了杯咖啡,而後慢悠悠兜到沙發上。
“這是你的房子,怎麼好像我纔是主人一樣。”
陸承北當先拋出話題,我緊緊盯着他,本來想直接把鑰匙拿給他就走人,但是總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
於是,我就走到他對面,坐下。
“這房子太大,我可能消受不起。”
“兩人剛好。”
冷不丁回了這麼一句,陸承北目光幽幽地看着我。
他今晚各種欲言又止,我其實等得已經有些不耐煩。
索性直接問他,我就不信陸承北能這麼跟我爾虞我詐到天亮。
“陸總,沒什麼指示的話,我就先走了,明天還要上班。”
特意劃拉開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我手伸進口袋裡,緊緊抓着那隻鑰匙。
“安安,幾天不見,你脾氣見長。”
“不敢,如果你覺得我變了,那就是你以前不瞭解我。”
直接嗆回去,我也不怕惹惱陸承北。
這時,陸承北忽然問了我一句,“那天,你去醫院幹什麼?”
避開我的故意刁難,陸承北單刀直入。
可是聽到這個問題,我一下就拉了臉。
他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爲什麼對他徹底失望,還不是因爲鶴瑾的事情。
抿了抿嘴,我不陰不陽地回他,“醫院是你家開的嗎,准許你去,就不准許我去?”
“不要偷換概念,你到鶴瑾的病房做什麼?”
“……”沒想到陸承北竟然會這麼質問我,我氣便不打一處來。
原來陸承北是想興師問罪,我還幼稚地對他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可就在這個時候,見我咬着牙不回答,陸承北又說了一句。
“鶴瑾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