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左手負在背上,右手夾着煙香,嘴中不停的往外吐煙霧,一副挑釁的樣子,“你們這是要出遠門?”
高閣已經把車窗搖下來,“武隊,哪陣風把您吹來了?”按照武平的脾氣,在沒有恢復職務之前,他絕對不會再踏足刑警大隊,那也就是說……高閣開門跳下車,“是不是……是嗎?”他問的自然是武平是否已官復原職,但,這好像又不可能,鄭南司還在呢。
“老高,幾天不見,你說話開始稀裡糊塗。”武平抽着煙,嘴角露出笑容。
這時,呂青青從大廳跑出來,追到車邊,她揹着揹包,“你下來。”她朝後座的劉得寶說話。
“什麼意思?呂大美女。”劉得寶有些困惑不解。
呂青青打開後備箱,把揹包放進去,關好門,“隊長說,我去梓縣,你留下來。”她的笑容很歡快,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平常那些司空見慣的溫柔突然不見,卻增加了幾分嬌羞。
武平把煙抽完,吐掉口中的煙霧,鑽進副駕,“嗯,還是老高了解我,我屁股大,只適合坐前面,而且這樣也很方便抽菸。”
高閣不知道具體情況是什麼,但現在能夠肯定的是:武平和呂青青要跟他一起去梓縣。
警車疾馳在國道上。前排司機、武平,後排許攸和高閣,呂青青坐後排中間。“武隊,快說說什麼情況?”高閣問。
武平笑而不語。
“你們剛出發,縣局就來電話了,接市局指示,武平同志任思茅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主抓關公鎮中學系列殺人案偵破工作。”呂青青替武平回答。
這真是個令人興奮的人事任免決定,看來組織永遠是正確的,即使偶爾會犯糊塗,那也只是暫時的。
“那你又是怎麼回事?”高閣問呂青青。
“鄭隊長剛剛纔發現,工作組全是男同志,缺少女同志就是缺少細心,查案子最怕粗枝大葉,所以隊長臨時決定,用我替換阿寶。”
——人們開始發現,現在的呂青青,除了依舊溫柔外,還變得比原來多話和開朗。她隱去了溫柔中的高冷,轉化成溫柔中的多情。
這些,都是許攸的功勞。當然,實際上許攸什麼都沒有做。愛情就是這樣,對方不需要採取任何行動,只要你站在那裡,另一方就已經準備把所有好的東西都展現出來。
車上的氣氛很好,連許攸,都開始願意多說幾句話。一行五人,鬥志昂揚直奔梓縣。不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梓縣,位於本省西北部,同思茅縣一樣,地形以山地丘陵爲主,平原面積狹小,因地形落差大,水利資源豐富,兩個大型的省屬水利工程已經在如火如荼的建設中。全縣三分之一山地爲卡斯特地貌,近年來,隨着人民羣衆生活水平的提高,當地的旅遊業逐漸發展起來。所以單從縣城規劃佈局和人口經濟規模來看,梓縣比思茅縣在全省的排名靠前一些。
武平等人的到來,受到梓縣公安局的熱烈歡迎。當晚,縣政法委書記賀東藍做東,副縣長、公安局局長劉發明,各副局長及各大隊隊長悉數到場,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歡迎晚宴。即使武平在人情世故和官場浮沉上經驗少又看得淡,也不得不被這樣高規格的接待搞得受寵若驚。
“武隊,你面子真大,跟賀書記是老熟人嗎?”高閣湊近武平笑問,跟武平時間久了,兩人脾氣差不多,但他比武平心眼多一些。高閣覺得武平職位再大,之前也不過是刑警大隊隊長,後來被降職,現在恢復了纔是副大隊長而已。這不足以使政法委書記親自到場,況且,對方最低職位都是大隊長,武平和高閣只是副的而已。
這令人費解。
“我還以爲是你跟賀書記相熟呢……好了,別想那麼多,關公鎮中學系列殺人案備受省市兩級領導關注,我們此次來爲了查案的,人家重視案子而已。喝酒。”武平端起酒杯回答高閣,同時迎着劉發明的酒杯碰上去。
酒過三巡,衆人皆有醉意。
賀東藍站起身來環視全場,“兩點要求……”,等全場嘈雜的聲音安靜下來,他才繼續說,“一,全力配合思茅縣公安局調查組,徹底查證當年知青自殺案。二,務必保護好調查組的人身安全,尤其是我們的呂青青同志,她可是巾幗英豪,如果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唯你們是問。我先幹了。”說完仰頭喝完,其他人緊隨其後,一飲而盡。
武平帶隊站起來,“賀書記客氣,感謝弟兄們的熱情款待,接下來的日子就全靠各位鼎力支持了。來,我們回敬梓縣的領導們一杯。”五人一起幹完。
當晚入住梓縣招待所。
賀東藍親自送武平等人到達招待所門前,他趁武平和高閣在一旁抽菸的機會,悄悄將呂青青拉到邊上,“青青,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加入警隊了?”
“你好賀伯伯。當警察一直是我的夢想呀,現在終於如願以償,您應該替我感到高興纔是。”呂青青的聲音很低,她側臉瞄了一下武平等人,他們並未注意到這邊。
“當警察當然好,那你可以做文職呀,出來多危險,書記知道嗎?”
呂青青點點頭。
“說起書記,好長時間沒見到他老人家了,身體可好?”
“一切都好,感謝賀伯伯掛念。另外,還請賀伯伯替我保密,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
“他們也不知道嗎?”賀東藍指指武平等人。
“他們只知道我爸爸是呂安之。”
是的,呂青青正是省政法委書記呂維遠的侄女。呂維遠是呂安之的大哥,膝下無子女,對呂青青視如己出、疼愛有加,關於呂青青的人生規劃,呂安之都得聽呂維遠的。呂青青從小體弱多病,呂維遠把她接到自己家中養育,總算黃天不負苦心人,呂青青出落得溫婉柔美。呂維遠本意是將呂青青安排到警隊鍛鍊幾年,增強體質,而不敢輕易把她放在一線。哪知道這正合呂青青之意,她崇拜英雄,總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夠馳騁沙場,她強烈要求去基層,而且是刑警隊。呂維遠頂不住她的央求,不得已點頭應允。
當然,我們的武平同志,能夠以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的身份重新參與關公鎮中學系列案件的偵破工作,完全得益於呂青青將他的真實情況向呂維遠作了彙報。
呂青青和伯父呂維遠約法三章:一,在公衆場合、外人面前,呂維遠不得以伯父的身份現世;二,不允許呂維遠知會單位領導,給呂青青特殊照顧;三,不得限制呂青青在刑警一線的從業時間。
當呂青青在城關派出所聽完武平對案件的分析後,她對武平敬佩不已,當時就暗暗決定,一定要幫武平一把——幫助武平,就是幫助公平正義。
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香,尤其是呂青青。她幾乎感覺就睡在親愛的許攸身邊,即使他們中間隔着一堵厚厚的磚牆。隔着牆又如何,她彷彿能聞到許攸身上的味道,那是屬於男人獨有的奇特味道,這種味道曾經不止一次讓她目眩神迷。呂青青在想,如果能躺在他的懷中就好了……她的臉開始發紅,心跳加速,喉嚨發乾。
然而許攸,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梓縣,埋葬着他母親的屍骨。這裡是母親的傷心地,它無情終止了一個溫柔善良、年輕貌美女子的美好一生。
許攸恨這個地方。
過去一段時間裡,在尉遲麗的熱情和呂青青的溫柔相待下,他心中的仇恨漸漸淡化不少,可是現在重新回到這個地方,仇恨又立即佔滿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殺呂安之的慾望再次猛烈燃燒起來。
不過,現在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查清楚母親遇害的真相。在這以前,關於母親的一切,關於知青的一切,都是從曹貴生口中得知的。曹貴生含辛茹苦將許攸養大,許攸很感激他。但曹貴生的生死之謎,和李闖是否是真兇,令許攸隱隱覺得,曹貴生似乎有意隱瞞了一些事情。過去,許攸生活在仇恨之中,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並讓仇恨支配着他一切的行動,如今,經過尉遲麗和呂青青的感化以及在警察的身份之下,許攸開始漸漸思考很多關於仇恨之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