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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生活從9點開始甦醒。

我找了間略顯安靜的酒吧,點了杯瑪格麗特,對着吧檯發呆。B市的琳琅燈光讓人覺得有些陌生,周圍三三兩兩的人在隨意交談,我找到了一個很貼切的詞:形單影隻。

在吧檯坐了挺久,偶爾有一兩個男士過來搭訕。我呆得無聊了就拎杯子和他們閒談,或者說是,互相調戲,說一些可有可無的話題,留一些似是而非的空間。

臨近1點的時候,付安東打電話來查崗:“你這個點沒睡?”

“你打電話來不就是希望我沒睡?”

“明兒還要上班呢,你跟外頭鬼混吧。”

我深刻地覺得付安東是越來越把自己當領導了:“我說付安東,你是不是和劉希的好事快近了?”

他有點莫明:“你這、這什麼意思?”

“要不然你怎麼總把自己當別人爹啊?你這樣不好,管這管那,嘮嘮叨叨的,我和你說真的,就算你倆帶球跑那也沒什麼好緊張的,現在先上車後補票的都是官二代富二代有錢人,特別顯檔次。”

“……許深深,我好心好意一腔熱血滿腹熱情地深夜慰問你,你怎麼這麼不領情啊?”

我嘆了口氣說:“哪個領導早上1點給女職工打電話慰問私生活的?你再這麼幹我就當你是在暗示我要‘潛規則’了。”

付安東開始笑:“那也成啊,領導意思挺明確,你是不是得考慮一下?”

“你要不要我把領導的意向傳達給劉希?”

付安東這種滿嘴跑火車的德性從小就沒有改過,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初三。那時候他高二,和我在一箇中學。我的同桌張某某暗戀他,不能自已。張某某是個特別直接的姑娘,託我給他帶張字條,上面一個彎都不帶拐,直抒胸臆地寫着:你對我有沒有興趣?

付安東回的那句話更直接,不要臉地寫着:沒xing趣。

我走在大街上根本都不想承認這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共同在一個大院裡生長了20年的青梅竹馬,真的有點丟臉。

好像女人就喜歡這種不要臉的男人,付安東女人緣確實很不錯,這導致他活了近30年也沒發現他這個性格上的缺陷,自我認知程度無限趨近於負無窮。

閒扯了兩句,我把電話掛了,夜深人靜,剛纔身邊的那位男士已經沒了蹤影,只好提了包往回走。

這條街很僻靜,出租車一時間攔不到,我沿着路邊一步一步踩着身影踱回去。走過兩個路口,左手邊是一個挺舊的民宅小區。我大概記得小區中間有個花園,旁邊有兩把長椅,其中一把的扶手斷了,另外一把曾經刷過新漆。

小區外的壁燈昏黃而懷舊,有些回憶像開蓋的老酒撲面而來,濃烈得讓人睜不開眼。

我和陸優,大概在那麼幾年前,就住在這個小區最南邊單元裡的402室,度過了我們短暫而難以忘記的同居生活。

那是個一居室,50平,裝修得再簡單不過。

稍微那麼一回想,我已經走進了小區,除了稀疏的一兩戶人家留了夜燈以外,只能靠道旁那些或閃或暗的路燈辨識方向。

可能記憶有偏差,我已經找不到最南邊的單元是哪一個了,擡頭看了看,城市的夜空蕭索而乏味,尋到了點懷念的滋味,矯情地好像能看到陸優的黑色T恤晾在陽臺上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