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非晚閣除了甘草和燈芯,其餘的丫鬟都是溫婉的陪嫁,被季曼安排着伺候溫婉的起居,以及一些粗活。
溫婉有些看不明白,聶桑榆這樣做是想幹什麼?可是四周瞬間都是自己人,要做什麼都輕鬆了很多,她也是覺得自在的。
陌玉侯還因此誇讚了季曼,雖然是斜着眼角看着她說的一句“你倒是挺好心”,但是季曼自動把這句話歸爲了誇獎。
聶府的人過門拜訪的時候,季曼就帶着甘草和溫婉前去,溫婉身邊還跟了個檀香。
“這主不主,僕不僕的,倒也是新奇。”聶向遠看着溫婉道:“桑榆就多虧溫姑娘照顧了。”
不陰不陽的幾句話,說得溫婉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可憐兮兮地看了陌玉侯一眼。
但是陌玉侯正在同聶青雲說話,旁邊的寧爾容故意擋在寧鈺軒面前,耀武揚威地朝溫婉做了個鬼臉。
溫婉暗暗咬牙。
老夫人嘆息着同聶向遠寒暄,誇了季曼好多話,又轉頭責備寧鈺軒最近有些冷落她。
“兒子最近不是常常去非晚閣麼?”寧鈺軒似笑非笑地道。
老夫人沉着臉,目光陰暗地看了溫婉一眼,溫婉連忙低頭。
寧爾容口無遮攔慣了,張口就道:“表哥不是慣常看桑榆是個好欺負的麼?你去她院子裡寵着別人,那還不是更冷落桑榆?”
溫婉在府裡的事情早有人傳到聶府去了,爾容真是討厭死了這女人,老是一副一碰就倒溫溫柔柔的樣子,眼裡的貪婪卻是藏也藏不住。
溫婉輕輕顫了顫身子,寧鈺軒皺眉看了寧爾容一眼:“爾容,嫁出去了,怎麼反倒更沒規矩了,是不是青雲太縱容着你了?”
聶青雲微微一笑,伸手攬過爾容的腰,讓她坐在懷裡道:“爾容這性子直率,青雲也樂得慣着她。妻子麼,本來就是要用來寵的,她失禮了,青雲替她賠個罪。”
寧爾容臉上微紅,哼哼了兩聲,乖乖巧巧靠着聶青雲不說話了。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秀恩愛,季曼默默吐槽,卻又覺得挺高興,這兩人關係看來發展得不錯,照這樣下去,是一定不會和離的。
聶青雲這話說得老夫人滿是感概:“哎,青雲這孩子好,爾容沒有嫁錯人。自己的髮妻都不知道疼惜的人,還能有什麼大出息?”
沒有大出息的陌玉侯淡淡地轉頭望着窗外。
季曼笑道:“說了這麼會兒話了,還是先用膳吧,用完膳,爾容可以隨我回去拿幾個繡花小樣,順便也可以說說話。”
聶向遠輕笑:“有了小姑忘了爹?我也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父親要看,哪有不行的。”季曼笑道:“等飯後一起去,老夫人也許久沒走動了,不如爾容和桑榆也扶着您走動走動。”
“好啊。”老夫人心情好了,笑呵呵地應下。
一桌子人坐下吃飯,自然是侍妾出來佈菜。溫婉遠遠地跟丫鬟們站在一起,這桌上的人可沒有一個會對她另眼相待,她也只能是個丫鬟。
溫婉一聲不吭,低頭靜靜忍耐着。
苜蓿低頭給聶向遠布着菜,聶向遠目光凌厲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得苜蓿差點沒站穩。季曼伸手夾了一筷子菜給他,解了苜蓿的圍:“父親嚐嚐,這道菜是女兒親手做的。”
聶向遠回過頭,目光裡帶着疑惑看了季曼一眼。季曼笑得坦然,搖了搖頭。
關於苜蓿上位的事情,聶向遠今天過來是打算討個說法的。奈何看自家女兒是這個反應,反倒不好開口了。
“我想吃多福樓的點心。”飯後,爾容嘟着嘴看着溫婉道:“你去幫我買回來吧。”
寧鈺軒擡頭:“你叫別的丫鬟也可以,做什麼偏要她去?”
“她和別的丫鬟不一樣嗎?”爾容無辜地眨眼:“不都一樣是丫鬟?我就隨手點了點,表哥怎麼這麼大反應?”
陌玉侯抿脣:“讓甘草去給你買。”
“我偏不。”寧爾容哼哼道:“表哥你不吱聲,她讓誰去買都沒關係,你卻偏偏這樣袒護,搞得這丫鬟跟個主子一樣,侯府還有沒有個上下尊卑了?今兒就得她去買!”
寧鈺軒皺了眉,老夫人卻冷哼了一聲:“來者是客,軒兒你還要爲她壞規矩?”
“沒有。”陌玉侯別開頭。
溫婉適時站出來,屈膝大方地道:“侯爺不必爲奴婢費心,奴婢現在只是個下人,表小姐讓做什麼都是奴婢該做的。奴婢這就去買。”
寧鈺軒看她一眼,擺了擺手。
寧爾容譏諷瞧了溫婉一眼,拉着季曼的手朝老夫人撒嬌道:“老夫人,我們去非晚閣吧。”
“好。”老夫人站起來,招呼了聶向遠一聲,聶向遠拱手作禮,起身陪同她們一起往非晚閣走。
燈芯就站在非晚閣門口生氣呢,遠遠地看見幾個主子都過來了,連忙跑過去到季曼身邊,有些顧忌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囁嚅着嘴沒說話。
“怎麼了?”季曼小聲問。
“主子,您做什麼弄那些丫鬟回非晚閣!您去瞧瞧,一個個好吃懶做就算了,還都只當溫婉是主子,奴婢叫她們燒個水都叫不動,等會客人來都沒茶喝,這怎麼像個話!”燈芯氣得跺腳,壓着聲音在季曼耳邊道。
季曼點頭,這一點不讓她覺得意外。太子妃的人麼,送過來都一直是乾的輕鬆的活計,沒幾個粗使丫鬟。即使溫婉被貶,這些丫鬟分到其他姨娘院子裡,好比那個阿紫,也是跟在姨娘身邊,不做什麼粗活的。
現在統統讓她們來非晚閣燒水劈柴,那些丫鬟自然不太樂意,加上太子妃前腳剛走,她們的勁頭還沒散去呢,都拿自己當半個主子,可不是要叫不動麼?
“你稍安勿躁。”季曼按了按燈芯的手,而後幾步走到老夫人身邊去,扶着她道:“新春府裡進的新茶,非晚閣裡留了一罐子,剛好父親和爾容來了,等會兒就拿來招待。只是我茶藝不精,還請當歸或者首烏去幫忙泡一泡。”
當歸和首烏跟在老夫人身邊,每次季曼送老夫人什麼東西,都有她們一份,心裡自然是喜歡季曼得很,應得很爽快。
於是幾人進非晚閣主屋去坐着聊天,季曼拿了繡花小樣給爾容,又拿了新繡的荷包香囊送給聶向遠和老夫人。聶向遠看着香囊道:“桑榆這繡工倒是越發的好了,沒少練習着吧?”
季曼笑道:“可不是,侯爺的衣裳香囊,都拿來給女兒當練習用了,這繡工越精湛啊,以後給老夫人和父親繡的東西就越好。”
老夫人聽得咯咯直笑:“你這討喜的丫頭。”
說話間,當歸已經拿了新茶出去泡了。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她也沒有泡回來。
老夫人伸手拿茶,卻拿了個空,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怎麼還沒把茶端上來?”
首烏往外頭看了一眼,道:“奴婢去催催,當歸說不定又偷懶了呢。”
果然,沒一會兒當歸和首烏就都回來了,當歸手裡還拿着茶,上前就給老夫人道:“這院子裡一羣丫鬟可真不像話,坐在那兒偷懶打趣,卻不曉得去燒水。奴婢喊她們半天,她們才知道老夫人來了,急急忙忙去點火。”
“這像什麼話!”老夫人皺眉:“府裡的丫鬟什麼時候這麼懶了?有客人來都這樣怠慢,那平時是怎麼伺候主子的?”
燈芯趕緊站出來道:“哪裡要她們伺候主子,主子還得伺候溫姑娘呢。那一個個的,奴婢求着她們做個事,都是白眼帶着翻的,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規矩。”
老夫人當即冷哼一聲,起身道:“走,咱們去後院看看,看看這些個丫鬟是有多嬌貴!”
溫婉已經出府去買點心了,所以院子裡幾個丫鬟也沒個人提醒。當歸首烏一走,就又開始坐在石頭上,一邊看着燒水的爐子,一邊抱怨。
“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還以爲在侯府跟着主母能輕鬆點兒呢,沒想到還是個勞苦命。”
“你還說呢,誰當初搶着要當陪嫁的,拉了我來,還害了我。”
“小蹄子,你還敢這樣說,要不是我,你現在還在太子府裡倒夜香呢。”
阿紫戳着爐子下面的柴火,不甘心地道:“你們瞧好吧,我可是相信太子妃的眼光,溫姑娘一定能重新翻身的。那聶桑榆,不過是個潑辣貨色,六年都肚子裡都沒個貨的,看她能得意多久。”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如同平地一聲雷,嚇得幾個丫鬟統統一個趔趄,連忙站了起來行禮:“老…老夫人。”
後院這雜亂的地方,一向是不會有主子來的,她們也纔敢這樣大膽,怎麼會想到,老夫人一聲不吭地就來了。
“我當這家也是有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遇見過你們這種刁奴。”老夫人掃了這幾個人一眼,冷笑道:“好吃懶做就算了,還敢背後編排主子的不是?當歸,你去拿了她們的賣身契,統統給我賣到鄉下給農人做媳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