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陽清從上一輩子就是這個性子,他不是壞,也沒有什麼偏心不偏心的說法,他只是太怕麻煩了。
他向來是這樣,爲了不看那些背後的醜惡,寧願把所有東西都當做沒看見。
衛老太太就覺得孩子們成這樣也不是沒有緣故的,有故意對她們視而不見的嫡母,又有對他們不管不顧只圖自己省事的父親,行差踏錯簡直是早晚的事。
她頓了頓,問衛安道:“既然如此,你是怎麼想的?”
衛安垂下眼睛想了一會兒,輕聲道::“就依他的意思吧。”
原本就已經讓他跟家裡人生分許多,衛安不想讓他跟家裡的關係繼續鬧得更僵,他是個容易多想的人。
衛玉珀不在衛安眼睛裡,她沒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就算是要恨,要找人報仇,那也輪不到衛玉珀。
衛老太太替她覺得委屈,更多的還是無奈:“雖然說要輕輕放過,可是做錯了事,就該認罰。讓她在屋子裡呆着吧,什麼時候知道錯了,知道道理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也就是長久禁足的意思了。
既讓衛陽清滿意了,又讓衛玉珀得到了教訓,她這個嫉妒心,要是沒有人能教會她進退,她遲早要惹出更大的禍事。
衛老太太把決定同衛陽清說了,又冷然告訴他::“機會我是給了,她若再做出壞事來,誰也救不了她。”
衛陽清面紅耳赤,再三應是。
他其實也不大想來的,原本以爲最省心的小女兒,可是卻給他闖出來最難以收拾的禍事,他心裡又羞又臊,只覺得煩惱。
可是姚姨娘哭求的厲害,他心裡的確又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才厚着臉皮來了。
等回去了,他就把衛老太太說的原話告訴了姚姨娘,見姚姨娘感恩戴德,愣了愣問她:“你不替阿珀覺得委屈嗎?”
他前一天去見過衛玉珀,衛玉珀哭着抱着他的腿,說自己這麼多年的委屈。
這麼多年,她先是被長寧郡主壓迫得動彈不得,後來又被衛安後來居上,姐妹們中間,唯有她四六不靠,什麼都沒有。
他聽着,也覺得衛玉珀的確是受了委屈。
昨晚他做了個夢,夢裡他夢見他沒有救下衛安,沒有管明魚幼的閒事,一輩子跟長寧郡主恩恩愛愛。
醒來後發現只是個夢,他難過悵然了很久,隱約心裡真的是有些後悔的……
他爲了一個衛安,把自己的妻兒都搭進去了。
可重點是,他沒有得到應有的諒解和感激,衛安對他始終不夠親近,他親生母親也沒有因爲他救了衛安就對他心結盡消,他付出了這麼多,得到的卻全然不成正比…
姚姨娘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了他一眼,立即搖頭:“老爺,您在說什麼呢?!害人的是她,這是多大的過錯啊?!”
她怔怔的,半響才嘆了口氣:“她險些害了七小姐的性命,就算是沒有害七小姐的性命,七小姐的名譽也就毀的差不多了……”
“這樣的過錯,只是讓她禁足,還有什麼好委屈的?”姚姨娘眼神重新又堅定起來:“這也是爲了她好,她現在性子越來越左,眼下就敢勾結外人來陷害自己家裡人,以後呢?”
姚姨娘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雖然家裡落魄了,可是教養和眼界還是在。
她再清楚不過了,女子一旦要是有了跟能力不匹配的野心,就容易出事,尤其衛玉珀還不僅沒有能力,連犯錯的身份也沒有,旁人犯了錯,如長纓公主之流,還有身份撐着,最多也不過就是貶爲庶人,可是衛玉珀呢?
她有什麼呢?
她不過就是個庶女,又不是父親最寵愛的女兒,家裡能說的上話的長輩就能拿捏她的生死,她就算出嫁了,身後沒有孃家支持的話,又能走多遠?
自己沒有本事,就該學會認命。
衛陽清似乎懂了,又似乎還是不大明白,看了她一眼:“那你的意思,這對阿珀是好的?”
姚姨娘替他倒了杯茶,似乎覺得他是在說笑,失聲笑道:“自然是好的,她年紀也不算小了,收了那些不該有的想頭,藉着這件事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若是還能因此徹底知錯,那也是她的福氣。”
衛陽清忽而明白姚姨娘爲什麼能在長寧郡主手底下也依然平安無事這麼多年了,她眼光這麼長遠,從來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怪不得從來都不會行差踏錯。
姚姨娘自己也明白,她晚上便自覺收拾好了女兒的東西,送到了女兒的住處,而後遣退了下人,將衛老太太的決定告訴了她。
衛玉珀心裡仍舊是不甘心的。
可是再不甘心,她也知道這回衛老太太還是手下留情了,否則若是按照之前衛玉攸的做法來看,她少說也是該去莊子上待小几年的下場。
姚姨娘握住她的手坐下來:“十一小姐……如今姨娘大着膽子勸您一句,不該有的想頭,日後都收了吧…”
她拍了拍女兒的手:“您要怨,要怪,就怪姨娘。姨娘我沒本事,當年沒法子,委身給別人做了妾,所以才帶累的您也成了庶出,被別人瞧不起。沒從太太肚子裡出來,實在對不住您……”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可是如今您也瞧見了,姨娘就是姨娘,我就這點本事……姨娘能爲您做的事都做了,老太太這回能輕放您,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其他的話我也不勸您了,您是聰明人,自己能想明白。”
她叮囑了樑嬤嬤跟在衛玉珀身邊小心伺候,用心勸導她,便轉身回了房,吩咐身邊嬤嬤:“去七小姐那裡要個七小姐的身量尺寸,我要給七小姐做套衣裳。”
這回衛玉珀差點兒都害死了衛安,可是衛老太太還能高擡貴手,不是衛安點了頭,懲罰絕不會這樣輕。
人情這東西,從來都是有來纔有往,人家這樣好,她自然也該回報些什麼,雖然人家未必就在意,可至少是一片心意。
就當爲女兒贖罪了,她垂下眼皮,淡淡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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