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安沒說話。
果然她猜的沒錯,根本不用等到林家把林三少除名,林三少就已經同臨江王一系關係匪淺了,先帝去世未曾留下遺詔,又沒有嫡出皇子,諸藩王爭鬥不休,最後還是隆慶帝棋高一着靠着幾家勳貴加上內閣登上了帝位。
可是他偏偏子嗣不豐,年紀大了身體又不算好,底下的藩王們向來是暗潮涌動,各自鑽營的。這些王爺們各懷心思,恐怕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哪一個都有可能是背後操縱別人生死的那隻大手……
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立起來看了沈琛一眼,就往外去。
衛老太太已經想出了法子,正吩咐三老爺二老爺往外頭去:“就說我受了驚嚇,一晚上起來了幾次着了風寒,如今正要往外去請大夫。”
她是打着養病的名號出來別莊住的,連宮裡也親自派了夏太監出來看過,現在她的病情加重,之前林三少分明又已經帶隊搜過了,若是她再病重了一些,看曹文還能不能硬闖。
衛安卻拉住了三老爺不叫走,一面看着衛老太太:“雖然這樣曹文的確不敢太過分,可是曹文既然說是追着人的蹤跡來的,您若是不叫他搜,哪怕您是真病了呢,也是容易落人口舌的。不如就叫他進來……”
衛老太太皺起眉頭,卻知道衛安如今大不似往前,耐住性子聽衛安的解釋。
“不如這樣……三叔出去替老太太請大夫罷?”衛安神情平靜,半點沒有慌張,倒是叫三老爺也跟着鬆了口氣:“然後再去請林三少來做個見證。”
通州如今設卡封路,林三少忙活完了衛家肯定還要去別家,算算進度,附近的人家大多顯貴,不是方家就是樑家,都不是那麼好應付,恐怕林三少還在附近盤桓。
只要找到了他,讓他過來了,那就是錦衣衛自己的事了。
曹文爭不過林三少的,林三少雖然是庶出,不受慶和伯府的人重視,可是耐不住他自己立得住,得了隆慶帝的喜歡,更耐不住她姐姐也能熬,現如今成了隆慶帝身邊除了方皇后以外唯一一個能說的上話的妃子。
衛老太太於是躺下裝病,又不許大夫人和衛玉敏侍疾:“那幫子人同林三少的人是不同的,只怕不會顧慮你們的身份就胡亂闖進來,現如今我們在有的人眼裡什麼也不是,哪裡還維持的住尊嚴體面……既然別人不能給,就自己立住了。你們回自己房裡去,若是待會兒真有抄撿,我再令人去把你們領來。”
等大夫人和衛玉敏都走了,屋子裡靜下來沒有旁人,衛老太太才思索半響,這才問沈琛:“怎麼回事?”
已經讓人去尋林三少了,如果成了,那自然是好,如果不成,老太太也就只能靠着裝病的幌子把這件事遮掩過去。
接下來的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既然如此,擔憂就實在太多餘了,有那擔憂的時間,不如多想想對策,多知道些事情。
沈琛長得很好看,燈下的他臉白如玉,眼睛竟同老太太手上一顆漆黑的黑寶石毫無二致,一點兒看不出紈絝氣,肅着一張臉同衛老太太說了來龍去脈。
藩王們進京給隆慶帝賀壽,這原是應有之義,路上也有官員們沿途接待,行程都做不得假,可是藩王們如此,藩王們的兒子們卻並不都如此。
沈琛是被一個消息引誘進通州來的,可是等他進了通州才發現遭了人設計-----他前腳纔到通州就出了事,鄭王府出事了,可是他的內線卻死在了鄭王府。
他的消息沒拿到,內線又出了事,他立即就反應過來是有人設局引他上當,因此纔會無奈之下躲進衛家的別莊裡來尋求幫助。
這個引他上鉤的消息,自然就該是同樣也能說服衛老太太的理由和保證了,衛老太太若有所思,而後就問他:“那依你所見,這回是鄭王自己自導自演的苦肉計,還是另有其人?”
外頭忽然嘈雜起來,算算時辰,大約是三老爺請大夫回來了,衛老太太壓下心頭疑慮,衝沈琛道:“委屈你了,怕是要到我這裡的後罩房躲一躲。”
沈琛卻並沒覺得有什麼好委屈的,朝衛老太太鎮定的點一點頭,就跟着衛安往後頭去。
萬幸的是三老爺找的大夫才進門,林三少也緊跟着到了。
林三少又當着曹文的面把衛家的別莊搜了一遍,面無表情的問他:“已經三更了,眼看着再耽擱一會兒天也亮了,不如您再領着人搜一遍,反正衛家人今夜怕也是睡不成了。”
他說話向來噎死人,曹文天不怕地不怕,行事葷素不忌,可偏偏拿他沒辦法,漲紅了一張臉斜眼瞧他一眼,訕笑着同衛老太太告罪。
衛老太太額頭上還覆着一條溼巾,神色懨懨的搖頭。
曹文再拿眼睛把整間屋子看了一遍,到底什麼也沒說領着人出去了。
等他出去了,整座屋子的氣氛好似也活了過來,三老爺二老爺先鬆了一口氣,又拱手朝林三少道謝。
今天要不是林三少在,曹文恐怕真的要把整座屋子都給翻過來。
林三少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又領着人出去了,三老爺就擔憂的同衛老太太提起:“恐怕這回的事情不小,我出去找人的時候,發現樑家和方家那裡也都去了人……大批的錦衣衛還在巡查,挨家挨戶的在搜……”
衛老太太沉着臉沒有說話。
這是朝着臨江王來的殺招,如果找到了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通州的沈琛,那臨江王一系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是誰這麼大的手筆?
想到馮家的事,衛老太太臉色更差。
幾個藩王之間的明爭暗鬥,恐怕要因爲馮家的倒臺更加白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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