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左右,養心殿殿門從裡緩緩拉開,守在殿外的宮人們立刻警覺精神起來,不一會,齊聚入殿的考子們便在宮人的指引之下陸續出了大殿,又重新聚集到大殿外,等候安排。
沒多久,這些考子便又被帶着有序地離開了宮中,然後回到集合點,各自便散去了。
而作爲此次筆試第一的費子冉卻被單獨留了下來,一直到參與殿試的大臣們都離去,費子冉才又被重新召回殿內,皇帝倒是要有些事單獨與他聊聊了,養心殿的門又一次關上了,倒是隔絕了外頭洋洋灑灑的雪花了。
而早先便跟着考子們一道出了養心殿的五皇子,此刻早就回到母妃宇文貴妃的宮裡了,這會正捧着茶熱乎乎地吃着。
宇文貴妃因爲要跟兒子說話,便將殿內的宮人都支了下去,然後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問道:“今日殿試情況如何?”
五皇子一邊吃茶一邊笑道:“很是激烈呢,尤其是辯論環節,實在太精彩了。”
“怎麼了?瞧着你倒是很高興嘛。”宇文貴妃瞧着五皇子有些興奮的模樣倒是不解了。
“母妃,今個兒子算是開了眼了,果真是人外有人啊,那叫費子冉的考生才識出衆,聰慧過人,今日殿試朝堂上他一個人愣是對得那些個朝臣們啞口無言,潰不成軍,實在太痛快了!”五皇子言語中流露出些許對於費子冉的欣賞之意。
“費子冉?就是那個筆試與你並列第一的那個學子?”宇文貴妃問道。
“正是,今個就是他,太厲害了,您是沒瞧見啊,平日裡趾高氣昂的那些個大臣被他辯駁得個個臉色鐵青,最後都答不出話來,正是厲害之人啊,父皇還特意將他單獨留了下來,想必也很是欣賞,要是朝中能多些像他這樣的年輕人,父皇也不至於會殫精竭慮了。”五皇子感嘆道。
“皇上將他單獨留下?”宇文貴妃有些思量道:“看來這年輕人不簡單啊,你可知他是何來歷?”
“具體的兒子尚不大清楚,只是知道他原先一直在北地的,今年後半年纔跟着親友回京,家世背景都是很簡單的,只是沒想到是個這麼出衆的人,嗯,若是有機會,兒子定要與他好好聊一聊的。”五皇子倒是希望能與費子冉這樣的有志青年多多結交。
“既然他得了你父皇的眼緣,又是個有才華的,那你真得好好把握了,免得又讓皇后那一派拉攏過去。”宇文貴妃小心道。
“呵呵,母妃就放心吧,今日費子冉也沒給太子多少面子,照樣是駁得太子臉色發黑,怒氣衝衝的,瞧着他不像是會與太子一條道上的。”五皇子如實道。
“呵呵,有意思了,直接駁了太子顏面,這費子冉不會是個又才華沒心機的吧?”宇文貴妃擔憂道。
“呵呵,母妃,他不會是笨的,不然也不會被父皇單獨留下來問話了。”五皇子直覺到費子冉將會是個不可限量的人物,這樣的人他必須收入麾下,爲己所用,不然可就威脅大了。
“那太子呢?”宇文貴妃關心道。
“太子還是老樣子,不溫不火,到了後半場,幾乎就沒再說過什麼了,父皇也沒怎麼問起,不過兒子瞧着太子情緒好像不怎麼好,殿試的時候一直是板着臉,也不知道怎麼了。”五皇子吃着茶評價道。
“呵呵,他能高興起來嘛,這一次會試他不就不想參加,是皇后硬逼着他去的,結果出現這樣的成績,皇后一向好面子,你覺得太子這心情能好的了嘛。”宇文貴妃有些幸災樂禍道。
“原來如此啊,怪不得太子的臉色那樣臭。”五皇子瞭然道。
“是啊,對了,這會時辰還早,你先在母妃這歇歇,晚膳就在母妃宮裡用吧,順道陪着母妃再聊聊天,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宇文貴妃提議道。
“一切聽母妃的安排。”五皇子笑着回道。
一直過了晚膳時間,五皇子也回到自個的宮裡,這會被留下的費子冉才託着略顯疲憊的身子出了養心殿,隨行公公提着宮燈一直將他送出了皇宮門口,才轉身回去覆命。
費子冉擡頭望望被漫天大雪映照得發亮的天空,蕭瑟寂寥,一陣寒風捲着雪花飄蕩,費子冉緊了緊身上的棉衣,然後勾勾嘴角輕嘆一聲,頭也沒回地就朝外去了。
這在雪地裡還沒走出幾步,費子冉便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擡頭望去,不遠處,馬車旁,一人一燈正朝他打量過來。
費子冉停了腳步,藉着燈光看清了眼前的來人,正是他的叔父顏書清,他正披着披風,提着燈籠,朝他走來。
費子冉突然胸腔一暖,眼眶一熱,燦然一笑,便小跑了幾步來到顏書清身邊有些激動道:“叔父!”
“哎呦,子冉,真是你啊,是你就好,是你就好,我還當你出什麼事了,哎呦嚇壞我了,快,快把披風披上,這大雪天的,你這孩子明知道要出門還穿得這般單薄,淨是讓人擔心了。”顏書清趕忙讓隨行小廝從車上拿下披風,然後親自拂掉費子冉肩頭的雪花,幫他極好了披風。
費子冉見狀心頭一暖,鼻頭便有些酸楚,眼睛便就有些溼潤了,好在天色暗,顏書清並沒有察覺到,可費子冉卻覺得這便是莫大的幸福,是他最割捨不了的情意。
顏書清幫費子冉繫好披風,然後遞過一個小手爐道:“披風是你嬸孃親自縫製的,這暖爐是阿茴放好的炭,快拿着,趕緊先上車暖和暖和。”
說罷,顏書清便拉着費子冉上了馬車,一進馬車,顏書清便將事先準備好的褥子圍着費子冉裹了起來,一邊圍着還一邊道:“這天也是,說下就下的,到了晚上真是快趕上北地的冷了,你圍着些,別凍壞了。”
“叔父,我沒事的,瞧您緊張的,真沒事的。”費子冉見顏書清打沒上車前就在圍着他忙活,這會上車了也閒不下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上說道。
“還說沒事,這大雪天,你就穿了件單棉衣,連件夾襖都沒穿,這鼻子都凍得通紅了,好說沒事,怎麼樣,手爐還熱着嗎?”顏書清關心道。
“熱着,熱着,很暖和的,叔父,您快坐好吧,這一路晃悠的,別磕到您了,我這身上早就暖和了,您快坐下吧。”費子冉心裡暖乎乎地說道。
“好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這孩子倒是真嚇到我們了,今個我一回府便聽說你被宮裡留了下來,我這心便跟着緊張起來,你嬸孃她們也是擔心得很,我們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還不見你回來,沒辦法,也只能在這宮門口試試機會了,倒是真把你等回來了,今日殿試可還好?”顏書清終於安定下來開口詢問道。
“叔父,放心吧,一切都好,不過是皇上有些問題要單獨問問我,所以才晚了些的,讓叔父和嬸孃擔心了。”費子冉十分歉意道。
“皇上問你什麼了?”顏書清有些緊張道:“問到你的家世背景了?”
“當然問了。”費子冉有些悵然道。
“那……”顏書清更緊張了。
“叔父放心,您之前有提醒過的,我只是回答了該回答的罷了,我姓費,皇上是不會想到我跟祖父之間的關係的,這個子冉還是有準備的。”費子冉微微嘆了一口氣道。
“哎……那就好,那就好,子冉,不是叔父膽子小,只是,你祖父有過交代,所以我才格外擔心的,畢竟這二十年的期限還沒過,我也是怕有人會心懷不軌傷害到你。”顏書清也有些悵然。
“叔父,這些我都明白,放心吧,我既然決定跟着您回京,那我自然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叔父不用擔心。”費子冉誠懇道。
“子冉,雖然叔父品階不高,在京里根基也不深,不過,我到底是你的長輩,有些事,你要是處理不了,或是心裡爲難,可一定要說出來,有叔父在,咱們事事都要有商量,你別什麼事都自個一個人抗,明白嗎?”顏書清不想再惹費子冉難過,便只能拍拍費子冉的肩頭語重心長了一番。
費子冉聞言便點點頭道:“叔父,子冉知道,子冉一直都知道,您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夜行,馬車裡的人還在聊着今日殿試裡的事情,馬車外大雪還在紛飛,馬車壓着積雪吱呀呀地往前走着,半個時辰後,顏書清返回了顏府。
顏書清一進屋門,莫氏抱着半瞌睡的顏文修和一旁等着揪心的顏若玖便圍了過來,顏若玖急急道:“爹,子冉哥哥呢?”
“老爺,子冉呢,你不是去接他回來了嗎?”莫氏也着急道。
顏書清呼了一口氣道:“接到了,接到了,彆着急,想讓我坐下來歇歇腳再說嘛。”
“接到了,那人呢?”顏若玖扯着顏書清的衣袖皺着小眉頭就往他身後打量。
顏書清捧着顏若玖的小腦袋往回道:“別看了,爹爹我已經把子冉安全送回府裡去了。”
“啊……不是說要回家裡來的嘛?”顏若玖很是失望。
“天色太晚,子冉又累又餓的,我帶着他在外頭簡單用了些,便先送他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接他過來也不遲嘛,他今個在宮裡被問了一整天的,樣子很是疲憊的。”顏書清好不容易纔進屋坐了下來。
“老爺,今個殿試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不然爲何單獨把子冉給留下來了?”莫氏擔心道。
“是啊,三哥,四哥不也去了嘛,午膳沒過多久,他們就回來了呢,子冉哥哥怎麼這麼久啊?”顏若玖也圍過來擔心道。
“這個倒也沒什麼,許是子冉比較出衆,皇上有所留意,便多問了些問題,我問過二哥了,他說殿試一切都好,子冉表現得很是不錯呢。”顏書清挑了不輕不重的話說道。
“哎呦,既然表現很好,那幹嘛還留人家這麼久,害得子冉哥哥兩頓飯都沒吃,這皇上也真是奇怪的。”顏若玖口無遮攔道。
“阿茴,這話不可胡說。”顏書清有些不贊同道。
“哎呦,知道了,爹,那子冉哥哥,明日來不來啊?”顏若玖便嘟着嘴問道。
“說是讓等宮裡消息的,這殿試也結束了,估計沒幾日便會出結果的,子冉這幾日就得在家裡等宮裡的消息,估計哪也去不得了。”顏書清吃了口茶道。
“哎呦,就知道。”顏若玖顯得有些失望。
“好了,好了,既然子冉沒事,阿茴,你也回屋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要是擔心得話,明日用了早飯,你去子冉府上瞧瞧便是了,好了,你弟弟都睡糊塗了,你也去睡吧。”顏書清伸了個懶腰然後便把顏若玖支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