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心結
廖傑?幼清微微一怔,和路大勇道:“路大哥,你去問問廖大人前來所爲何事。”
路大勇應是,朝廖傑走了過去。
廖傑見轎子在宋府門外停下來,又聽到轎子裡有女子說話聲,他心頭轉了轉就大概猜到了裡頭坐的什麼人,見路大勇過來,他客氣的朝路大勇抱了抱拳,道:“這位大哥,在下六科廖傑,前來尋宋大人!”
這個人長相清秀,彬彬有禮,路大勇也非常的客氣的道:“見過廖大人。”又道,“我們老爺去衙門未歸,不知廖大人有什麼要緊的事,我們太太正在轎中,若是方便可與我們太太說!”
廖傑就朝轎子那邊看去,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道:“到並非是要緊的事。”他說着走了下來,朝轎子這邊拱了拱手,打招呼道,“宋夫人,在下廖傑,乃宋大人同科,今日不知宋大人不在家中,冒昧打擾,勿怪勿怪!”
幼清久聞廖傑大名,並不奇怪,回道:“廖大人客氣了,我家老爺還未歸家,廖大人若有急事,不凡去行人司尋一尋,或進府中喝杯茶稍坐片刻,待我家老爺下衙回來也不遲。”
宋弈不在家,廖傑不可能進去喝茶,幼清不過是客氣之語,廖傑便道:“那在下就等宋大人下衙後再來。”他說着又抱了抱拳,道,“那在下告辭了!”
“路大哥,送送廖大人。”幼清吩咐完路大勇,又道,“廖大人,慢走!”
廖傑點着頭,餘光又打量了眼轎子裡,雖什麼都看不見,卻對宋弈的新婚夫人格外的好奇,那日迎親他並未進入房中,待新娘子出來,他也不好盯着人家打量,所以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宋夫人長的什麼模樣,只聽聞生的極標緻美豔……
不過,薛家的幾位小姐似乎都生的不錯,他還記得那天給他開門的那位小姐,長的珠圓玉潤,一對酒窩嬌俏可愛,當時似乎很生氣,鼓着腮幫子瞪着眼睛,一副要對他動手的樣子,也正因爲這樣,他記得格外清楚。
廖傑想着,垂着頭快步出了巷子,頂頭就撞到一個人,他哎呀一聲擡頭去看,隨即就抱拳道:“九歌,我正要找你,趕巧你回來了。”
“少仲。”宋弈腳步微頓,含笑道,“你今日如何得空,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廖傑便低聲說了幾句,宋弈微微頷首,道:“既是來了,便請家中坐吧。”他說着見兩頂轎子正停在門口,便知道是幼清回來了,他和廖傑點點頭,走過去,和幼清說了幾句,幼清便和薛思琴以及趙芫先進了門。
宋弈和廖傑在門口略站了一刻,便一起進了院子去了書房,辛夷上了茶,廖傑就和宋弈道:“我們家的船在運河上和漕幫的人對上了,我兄長寫信來和我說的此事,我便想來問問你,對漕幫你可有什麼打算,若是有,不如讓我兄長此番一起辦了!”魯直的案子他也知道一些,似乎和漕幫扯上了關係。
“哦?”宋弈眉梢微挑,問道,“廖大爺的船裝的是什麼貨?”廖傑乃是保定府赫赫有名的廖氏嫡枝二公子,在大周北面但凡在絲綢和茶行做買賣的,說起保定廖氏沒有人不知道的。廖氏百年皆是商人,且從不做皇家的生意,也不讓族中子弟考取功名,至於原因,聽廖傑所言,似乎是先祖定下的規矩,生意敗了只是錢,錢沒了可以再賺,可官場敗了卻是命,廖家只求平安喜樂,想光耀門楣並非只有官途。
可是廖傑考了功名,不但高中了,還是少年進士,其後因口才了得,還得了聖上的誇讚分流入六科任職。
廖傑說,他就要做廖氏百年來第一個打破規矩的人,也要做廖氏百年來第一個不靠銀子來砸人的人。
他靠什麼,不言而喻,自然是他那享譽盛名的好口才。
廖傑聽宋弈問他,就朝外頭看了看,壓着聲音神秘的道:“不瞞你說,上面有一些私鹽,雖不多,但若是查到也夠我大哥費神一陣子了。”
“這樣。”宋弈心頭微微一動,笑着道,“那請你兄長將此事再拖上一個月,一個月內我便會給他消息。”又道,“此事若成,往後運河一道,再無人敢攔他的船,動他的買賣!”
“那我回去就給他寫信。”廖傑纔不關心的生意的事,“這事兒對魯直的案子有沒有幫助?”
宋弈笑而不語,廖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灼灼的望着宋弈,道:“胡閣老這麼多天都沒康復,我看是不成了,東閣一空最能上去的應該就是彭尚書了。你有沒有和郭大人商量過,戶部尚書一職是鐵定不能落到別人手裡的。”又道,“我瞧着今日朝堂風聲鶴唳的,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魯直的案子,盯着戶部尚書的位置,還有鳳陽巡撫一職,可都是肥差!”
“東閣添補,恐怕還要等魯直的案情落定才成。”宋弈端茶飲了一口,緩緩的道,“倒是鳳陽巡撫一職,近日你可聽聞到什麼動向。”
廖傑就點着頭道:“有。我聽說廣東布政使的周大人和粵安侯成了姻親,最近周大人正在周旋鳳陽巡撫一職。”伸出一隻手來,“通過趙天官的手,給嚴格老送了這個數!”
五萬兩!出手倒挺闊綽的。
“你覺得能不能成?”廖傑說着滿臉好奇的道,“這個周大人是薛大人的妹夫吧?說起來,那和你也是親戚啊,你和薛大人不幫他一幫?”
宋弈對廖傑這副樣子習以爲常,這是他的特點也正是他所看中廖傑的地方,他雖喜歡說,卻又分寸,且從不道聽途說:“此事還要問問薛大人,我倒是不好說,更何況,便是我想幫他,以我的資歷也無能爲力。”
廖傑就很不客氣的翻了白眼:“得了,你就別和我虛以爲蛇了,我還不知道你。”又道,“不過說起來,薛大人人到中年官運越發亨通啊,這才升了正四品,眼見着又要高升了吧。”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要是郭大人走了,這大理寺卿的位置可非他莫屬了。”
宋弈指了指茶盅:“喝茶!”就不打算和他多說,廖傑就擺着手,竟自己從袖袋口拿了小瓷壺出來,巴掌大小圓滾滾的肚子,瓶口上塞着木頭塞子,上頭畫着姜太公釣魚的圖畫,做工很精緻,他拔了木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又重新塞了回去。
廖傑從不在外喝茶,吃飯,睡覺,即便是出遠門不得已住客棧,那也必須用自己的被褥,帶着梳洗用品,他往年的好友常取笑他比女人還要麻煩,出門就差連牀也拖着了,廖傑不以爲然,但凡出門手中必備着水壺,一天洗無數次手,衣裳入臥室前必換,便是連鞋襪也要換上乾乾淨淨的。
所以,宋弈請他喝茶,純粹就是打趣他。
廖傑不以爲意,收了水壺和宋弈道:“還有件事我要拜託你,你一定不能推辭!”他不等宋弈說話,就接着道,“我娘過兩天要來,到時候你一定要出面幫我說說話,她向來信你,你說話她保管聽!”
“伯母不是常來嗎。”宋弈微笑着道,“你爲何這次這麼緊張?”
廖傑滿臉的苦惱,唉聲嘆氣的道:“你不知道,她這回又不知從哪裡找出我兩個表妹來,非要帶到京城來給我看看,還要住在我那邊與我相處幾日,我又躲不得,實在是沒法子了。”
宋弈哈哈大笑:“你也有今日。我看你不如順從了伯母的意思,娶個賢妻成家立業,以後也沒有這些事情了,豈不是耳根清淨了。”
“我可沒你的好運氣,嫂夫人賢惠能幹,我若娶了個母夜叉怎麼辦,那我這輩子豈不是……”廖傑說着擺擺手,道,“這事兒得從長計議,我寧缺毋濫!”
宋弈笑着搖頭。
“就這麼說定了。”廖傑說着站了起來,“我回家去了。”又四處看了看,搓着手道,“淨房在哪裡,我洗個手!”
宋弈指了指外面:“最後一間。”說着陪着他一起往外走,兩人站在撫廊下,廖傑指着乾乾淨淨寸草未生的庭院,道,“看來嫂夫人也是個愛乾淨的,這院子就該這樣,瞧着就舒坦!”一副很欣賞的樣子。
宋弈沒說話,指了指淨房的方向,廖傑就去洗了手,和宋弈告辭出了門。
幼清從裡面出來,望了望院子裡,笑着道:“廖大人走了?”宋弈點了點頭,又見趙芫和薛思琴從暖閣出來,大家互相見了禮,中午幼清陪着趙芫和薛思琪一起用午膳,又合在炕上歇午覺。
趙芫見薛思琪睡着,就推了推幼清,低聲道:“你看到方纔來的廖大人樣貌了嗎,長的如何,個子是高是矮?”
“我沒見過。”幼清搖着頭道,“聽說樣貌清秀,約莫是不錯的,至於身高方纔瞧見了,約莫和路大哥相仿,倒是不矮!”
趙芫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合計着什麼,幼清就狐疑的看着她,問道:“你在想什麼,怎麼突然問起廖大人的事情了。”
“我只是想想。”趙芫索性坐了起來,望着幼清道,“那你可知道這位廖大人是哪裡人,出身如何,今年多大,婚配與否?”
幼清也被她的激的坐起來:“大嫂,你這是……”趙芫就急切的擺手打斷她的話,“你別問那麼多,只說知道不知道吧。”
幼清還真的知道一些,她便和趙芫大概說了一遍,趙芫聽着越發的興奮起來,就拉着幼清道:“這麼說他不但家境非常的好,還是富甲一方的那種。”那就不會出現祝家這樣的親戚了,而且,雖是大族,可嫡枝並不繁茂,人也不是很多,那就不用應付很多妯娌了……關鍵是,廖大人沒有成親,就是不知道他定親了沒有,家中有沒有表妹表姐的……
“大嫂!”幼清算是琢磨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會是……”就指了指一邊抱着大迎枕睡的跟只小豬似的薛思琪。
趙芫就像是找到知音一樣拼命的點着頭:“你也想到了?”她一副恨不得立刻就去辦的樣子,“你不覺得他們很配嗎,廖傑素來能言善道,你二姐也不差,家境上咱們雖差一些,可畢竟官商不同,我們家還有父親和你大哥撐着門楣,若嚴格論起來還比他們高一些,不是正合適嗎。”門第相差不大,廖傑又是年少有爲,比起當初的孫繼慎來,可不知好了多少倍!
幼清被趙芫的樣子逗的笑起來,卻不得不說趙芫的提議不錯:“那你回去問問大哥,讓大哥幫着打聽一下,我再問問宋大人,他們是好友,肯定知道不少事,等過幾日我們打聽好了,再和姑父姑母說!”
“那你要快點,正好中秋節你們都回家,我們一家人商量一下。”趙芫說的好像事情立刻能成似的,“我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有譜。”
幼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正要說話,這邊薛思琪翻了個身,一條腿砰的一聲就砸在了趙芫的身上,她捂住胳膊和幼清面面相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薛思琪依舊睡的沉沉,還在夢中嘟着嘴巴,咕噥咕噥的唸叨着什麼。
“也不知道誰能受的了她,趕緊將她嫁了纔好。”趙芫指着薛思琪的臉,“你看,你看,她還流口水!”
幼清掩面和趙芫笑作了一團。
薛思琪終於被笑聲驚醒,睜着大眼睛看看趙芫,又看看幼清,不高興的道:“你們不睡覺笑的瘋了不成。”說着翻了個身,“我早上起來的太早,你們不準吵我。”
趙芫用腳踢着薛思琪的屁股:“吃了睡,睡了吃,瞧把你胖的!”
薛思琪哼哼道:“胖怎麼了,誰不說我胖的好看,就你們嫌棄我,我還嫌棄你們呢。”說着哼了一聲,又睡着了。
趙芫搖着頭,一臉的無奈!
等下午薛思琪醒來,她和薛思琪說她的睡相難看,薛思琪不以爲然的道:“我又不和你睡,你管好大哥就好了。”又抱着幼清的胳膊,道,“對吧。有的人是真的拿長嫂如母的話當真了!”
“你這張嘴裡可說出一句好話了。”趙芫擰着她的臉,“瞧我怎麼收拾你。”
薛思琪躲着她,哈哈笑着道:“我可要告訴大哥,你沒大沒小的和我打鬧,我大哥一準嫌棄你。”
“他敢!”趙芫叉着腰道,“他要是嫌棄我,我有一百種法子收拾她!”
這一回輪到幼清和薛思琪長見識了,幼清笑着道:“那你說說,你都怎麼收拾大哥的。”趙芫臉一紅,小聲道,“你們大哥最怕我耍無賴!”
幼清和薛思琪想到了薛靄被趙芫纏着一臉無奈,卻又受用的樣子,不由哈哈笑着。
就在這時,宋弈出現在門口,趙芫和薛思琪一愣,薛思琪就撲過來抱着幼清,壓着聲音道:“大嫂有法子對付大哥,那你都怎麼對付宋妹夫?”
幼清一怔,頓時紅了臉朝宋弈看去。
她和宋弈?她……沒有想過。
宋弈也聽到了薛思琪的話,站在門口笑了笑,和幼清道:“休德來了,我晚上留他在家中用飯,姨姐那邊你遣人去說一聲。”
“知道了。”幼清走了出來,問道,“大姐夫他沒事吧?”
宋弈笑笑,道:“情緒有些低落,來找我吃酒,醉一回便沒事了,你放心。”幼清點了點頭,交代宋弈道,“你好幾日都沒有休息好,少喝點酒!”
宋弈揚眉,愉悅的點了點頭。
薛思琪和趙芫也聽到了宋弈的話,趙芫道:“二妹我們回去吧,讓陸媽媽將豪哥給大妹送過去,有豪哥在,他們夫妻話也能多點,很快就能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好!”薛思琪點頭道,“那我們現在就走,也在外頭待了一天了。”
兩個人說着就整理了衣裳往外走,幼清送着她們,交代道:“姑母那邊能瞞多少就瞞多少,免得她胡思亂想。尤其是大姐將豪哥百日收的禮讓祝家婆媳帶走的事情千萬不能漏了風聲!”她們沒有看不起祝士林,可是難保別人不會,若是薛家的下人也有這樣的想法,讓祝士林知道了,多傷他的面子!
趙芫和薛思琪雙雙點着頭,一個坐幼清的轎子,一個薛思琴的轎子就回了薛府。
幼清將江淮請了過來,江淮朝宴席室裡看了看,幼清笑着道:“是我找你來的,你們爺在和祝大人說話呢。”
“屬下明白。”江淮頓時笑着道,“夫人有話儘管問,屬下知無不言。”一副效忠幼清的樣子。
幼清就想到了江泰,孿生的兄弟,性格真是天差地別。
“昨晚的事如何處理的,兵馬司的人如何問的,沒有懷疑什麼吧?”幼清問道,“老爺今天怎麼會回來的這麼早,是不是朝堂出了什麼事?”
宋弈鮮少中午回來下午留在家中不出去的,今天很奇怪!
“只當是劫匪,並未問太多,如今正在查那些人的來路。”江淮如實回道,“又因和夜闖大理寺,還有東昇客棧的人行跡相仿,就併案交給順天府衙了,夫人不用擔心,他們查不到我們,只是……方徊今天也查探了一番,這些人在江湖中也沒有人知道,來路很令人費解。”
也就是說,望月樓那邊也沒有查到這些人的身份,那幕後指使的人就更加無從查證了?!幼清微微凝眉,倒也沒有多奇怪,對方既然敢這麼名目張膽的動手,就應該做了萬全的準備。
“至於爺爲什麼這麼早回來。”江淮又朝宴席室看了看,眼底滿是狡黠的回道,“屬下也不知道,不好多言!要不,您問問爺?”
要是我現在能問宋弈,就不會問你了,幼清暗暗腹誹:“那我稍後再去問老爺吧。”江淮見她沒了事就告辭退了下去,幼清則帶着休息好的採芩和綠珠去了後院,戴望舒正端着晾好的衣裳回來,見着幼清她上前行了禮,幼清道,“我來看看周芳,她還好嗎,要不要請大夫?”
“她在裡面歇着的,夫人進去坐吧。”戴望舒上前推了門,幼清便進去,隨即愣了愣,沒料到她們兩個的房間收拾的這麼精緻,很難想象像周芳和戴望舒這樣的女子,能在閨房裡掛上粉白色的帳子。
“是胡泉佈置的。”戴望舒好像猜到幼清的想法,急着解釋道,“我們不同意,他就趁着我們不在家自作主張的掛了。”又尷尬的道,“很難看是不是。”
幼清笑着搖頭,道:“不難看,這樣的顏色搭着,倒是很舒適溫馨。”
戴望舒不自在的笑笑走到周芳的牀邊低聲道:“夫人來了。”周芳聞言就要下牀,幼清走過去按着她道,“你不舒服就躺着,我們有什麼好見外的。”
“奴婢沒事,就是一夜沒睡,這會兒有些累了。”周芳還是下了牀,請幼清坐,“夫人沒有多睡會兒。”
幼清接了她的茶,等周芳落座,她笑着請戴望舒也坐下,道:“我也睡不着,便去了一趟隔壁,還是望舒陪着我去的。”說着向戴望舒道謝,“今兒謝謝你了,那鞭子舞的,將她們震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周芳揚眉去看戴望舒,戴望舒不好意思的道:“我現在也不過是假把式,做做樣子而已。”
“便是假把式,也非常的威武。”幼清微微笑着,“在我們這樣的人面前足夠用的了。”
戴望舒應景的扯了扯嘴角。
幼清和兩個人說了會兒,見周芳真的沒事,便回了前院,宋弈和祝士林還在喝酒,她吩咐了玉雪帶着辛夷和白薇守着,自己則回了臥室,祝士林的酒一直吃到近亥時才歇,由江淮扶着腳步不穩的往外走,邊走邊朝宋弈抱拳道:“今天多有打擾了,告辭,告辭!”就跌跌撞撞的出了門,一路走着他嘴裡不知在說着什麼,嘀嘀咕咕的一直到家門口他才歇着,江淮上去拍着門,王婆子過來開門,一見是祝士林,還喝的酩酊大醉,忙喊了人將祝士林架進去。
祝士林東倒西歪的進了宴席室,薛思琴當即就聞到了酒味,她含着春銀:“讓廚房給老爺熬醒酒湯來,再打盆溫水服侍老爺擦把臉。”
“娘子。”祝士林噗通一聲在牀沿坐了下來,無助的看着薛思琴,“你的腰好些了嗎。”
薛思琴便知道他喝了不少,就撐着起來:“好多了。”又道,“你喝了不少酒,快回房去歇着!”
“我沒事。”他擺着手朝着薛思琴笑,“真的沒事!”呵呵的不停傻笑。
薛思琴無奈的嘆了口氣,給他坐在牀上給他脫着外衣,輕聲呢喃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所以去找宋大人喝酒,若是喝酒真能解愁,那我也想喝一喝。”又道,“醉一次忘憂一夜,那明天醒來呢,日子總歸要往前看的,又有什麼用呢!”
“你說什麼。”祝士林沒聽清楚,將薛思琴正給他解釦子的手握住,“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薛思琴朝他笑笑:“沒說什麼,我也想和你發點牢騷,可我若和你發了,你又能找誰去……”說着忍不住笑了起來,望着祝士林,柔聲道,“以前常聽人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現在也算是體會到了!”
這話祝士林聽明白了,點着頭贊同的道:“對,你說的對。”說着抱住了薛思琴,將臉擱在她的胸前,悶悶的道,“這本經,是我的唸的不好,害的你們跟着我受委屈,是我沒用!”
莫欺少年窮,她當初嫁他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更何況,她求的從來不是高門錦繡,若不然她也不會一點都不爭,就嫁給他,薛思琴摸摸祝士林的頭,柔聲道:“什麼有用沒用的,夫君不知道,在大多數人眼中你已經很了不得了,少年進士……滿大周又幾人能有這樣的能力,你不該妄自菲薄的!”
祝士林咕噥了一句,又嘆着氣道:“那你怪不怪我?”
“那你呢。”薛思琴抱着他,低聲道,“夫君怪不怪我。”
祝士林搖着頭,很堅定的搖着頭:“不怪,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好到讓我羞愧,好到讓我無顏面對你,恨不得將心掏出來,卻又怕我這顆心都無法回報你的好。”
“我也不怪。”薛思琴低頭理着他散在耳際的碎髮,“你做的也很好,非常的好。”
祝士林擡起頭來,雙眼迷濛的看着她,好像在確認薛思琴是發自肺腑說的這番話,還是敷衍安慰他,薛思琴朝着她,眼睛卻是紅的……祝士林鼻頭一酸摸着薛思琴的臉,道:“對不起!”
薛思琴搖着頭。
春銀端着水在門口站了會兒,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豪哥回來了。”薛思琴撇過頭去飛快的抹了眼淚,“你不是想他了嗎,我讓乳孃抱他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祝士林眼睛一亮,酒也醒了一分,擺着手道:“我一身的酒氣。”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我洗漱一下再去見他,免得將他薰着了!”說着要出去。
“春銀。”薛思琴喊春銀,“扶老爺去梳洗!”
春銀應着是,將祝士林扶了出去,薛思琴看着他的背影,長長的透了口氣。
夫妻一生常有這樣的事,兩個人心裡都有些怨,這樣的怨不一定是來自對方,卻又實實在在的壓在心頭,你不說它就像個磨尖了的石頭,碰一碰就會疼,這樣的石頭隨着夫妻時間增長會越來越多,最後變成一座大山,徹底將所有的情愛壓在下面!
她不願這樣,把話說清楚了,丟開那塊石頭,即便不能日久彌新,可也不會相見生厭,雙雙怨懟。
祝士林能這樣,她很高興……人家說愛屋及烏,她恐怕是做不到了!
這邊,幼清和宋弈在暖閣中落座,她望着宋弈,好奇的問道:“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是不是朝堂有什麼事。”
“倒真有點事。”宋弈笑完着幼清,眼眸明亮,“魯直約莫要認罪了。”
“認罪?”幼清聽着頓時滿面喜色,“真的?他前面不是咬死了不鬆口嗎,怎麼會這麼快就認罪了。”
魯直昨晚受了一劍,那一劍是慌亂中方徊刺的,可魯直卻以爲那班行刺之人是來刺殺他的,所以便害怕起來,今日郭衍私下中見他,他便撐不住認了罪,自然,這些話只有在公堂上說纔有用,宋弈將事情和幼清解釋了一遍,道:“……明日案情就能有個定奪,郭大人會將魯直的私帳呈交上去!”
幼清聽着眼睛一亮,高興的站起來雙手合十唸了幾聲阿彌陀佛,又激動的望着宋弈,道:“那我們可要感謝嚴閣老派來刺殺的人才是,若不是他們,魯直怎麼會這麼快就私心!”
宋弈看着她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心情也跟着高興起來。
幼清在房裡走了兩圈,又耐不住,她想寫信給父親,可又怕他知道這些事跟着他們一起擔憂,她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平復下來,宋弈微笑着道:“祝家的老太太和大奶奶走了?”
“嗯。走了。”幼清聽他說起祝家的事,就想起祝士林來,問道,“姐夫今晚找你吃酒,沒有說什麼吧?”她是怕祝士林心裡有怨。
宋弈淡淡笑了笑,道:“他沒事,回去藉着酒勁把話說開便成了!”
幼清鬆了口氣,又古怪的看着宋弈,打量着他,開玩笑似的道:“沒想到我們宋大人也懂這些。”宋弈就弓着手指躺了她的額頭,“小丫頭,還知道打趣我了。”
“好痛。”幼清捂着額頭不滿的看着他,宋弈輕笑道,“不是說不讓你下廚嗎,怎麼又不聽!”
幼清一愣,笑了起來,望着他眼睛裡滿是湊趣的意思:“你怎麼知道是我做的。”又道,“那好吃不好吃!”
宋弈揚眉,頷首道:“好吃。”又道,“不是要做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太太嗎,怎麼又洗手作羹湯了,我中午隨意吃些就成了,你不必特意爲了我下廚。”
幼清輕輕笑着,只要你不覺得難吃就成了,那我做就做唄,她想到昨晚宋弈揹着她回來的情景……與他比起來,她似乎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似的,那麼的無能爲力,時刻等着他來保護。
所以,若做頓飯能讓他高興,她何樂而不爲呢。
“爺!”江淮站在門口喊了一聲,“阿古和方徊來了!”
幼清聽着一愣朝宋弈看去,宋弈微微一笑,道:“要不要隨我一起見見?”
“好啊。”幼清跟着他站起來,“上次去望月樓他們的招待之情我還沒還呢!”說着隨宋弈出了門,就看見阿古和方徊站在院子裡,見着宋弈和她出來,兩人一起抱拳行禮,“爺,夫人!”
宋弈微微頷首,問道:“可是有事?”阿古看了眼方徊,方徊回道,“屬下方纔收到消息,昨晚那班人其中一位乃是沙迦幫長安分舵的一位堂主,三年前突然從江湖上消失,沙迦幫的人都猜測他遭了黑手,卻沒有想到竟然出現在京城。屬下懷疑,這些人很有可能是什麼人私下養在某一處的死士,皆是從江湖上重金聘來的。”
“嗯,既是查不到,那也只有此說法行得通。”宋弈負手,眉頭微擰,道,“既如此,那你便接着查!”對方要養不可能只有這麼些人,可是京城說小不小,可若養這麼多人,也不是能輕易藏身的。
方徊抱拳應是,又用胳膊肘拐了拐阿古。
“爺,元瑤她……”阿古很尷尬的看了眼幼清,垂着頭有些說不下去,幼清覺得奇怪,難道她在這裡不方便說,便開口道,“你們進去說吧,我讓人給你們沏茶!”她說着要走,阿古看了眼宋弈面色,頓時擺着手道,“不是,不是,夫人誤會了。”
幼清停下來奇怪的看着他,阿古就咳嗽了一聲,尷尬的回道:“元瑤她自殺了!”
“自殺?”幼清聽着一愣,朝宋弈看過去,宋弈擰了眉頭,平靜的問道,“死了嗎?”
阿古搖搖頭:“沒……沒死,不過也離死不遠了,她吃了砒霜!”說着嘆了口氣。
吃的砒霜啊,那阿古來不單是告訴宋弈元瑤自殺的事情吧,恐怕還有請宋弈過去看一看的意思,望月樓那麼多人,元瑤也是其中一員,要是宋弈不去,難免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覺,她蹙眉朝宋弈看去。
宋弈依舊面無表情,頷首道:“那就請個大夫給她看看,若是活不成就將他送回陝西去!”話落就不打算再多交代什麼。
阿古一愣,哦了一聲點點頭:“屬下明白!”說着和方徊兩人互相看了眼對方,雙雙告辭回去。
宋弈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低頭去看,就看見幼清的小手正拉着他的袖子,他心頭一軟問道:“怎麼了?”幼清擔憂的道,“你不用去看看嗎,元瑤畢竟是你的手下,你若不管她的死活,會不會寒了別人的心!”
宋弈失笑,揉了揉她的頭:“你知道陝西元門是做什麼的嗎?”
幼清搖搖頭,宋弈就牽着她的手重回了暖閣,邊走邊解釋道:“元氏在陝西頗有名氣,因爲他們家族世代開設武館,廣收徒弟。可元氏最出名的卻不是武功,而是他們的所制的毒藥,雖在南北未打開局面,但在西北一帶卻頗有威信。”
幼清驚訝的不得了,想起元瑤那嬌滴滴的樣子,沒有料到她們家不但是開武館的,還擅長毒藥,要是這樣,那她吃什麼也不用怕了,會製毒的人自然就不用怕毒了吧!
難怪方纔阿古說起來有些尷尬了。
“那你也要去看看吧。”幼清笑着道,“總歸認識一場!”她說着,眼睛不看宋弈,只盯着自己的腳尖看,餘光卻不停的打量着宋弈的反應。
宋弈望着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你說的也對,那我過去看看她好了。”說着站了起來。
不知道爲什麼,幼清只覺得心頭一頓,可不等她體會那是種什麼感覺,就被她飛快的壓了下去,笑望着宋弈,點了點頭:“那你早去早回!”
“真是小丫頭。”宋弈搖了搖頭,負手往外走,“你都說了我幾日未歇好,現在困了,我去睡覺了。”便跺着步子回房睡覺了。
幼清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動。
“小姐。”採芩奇怪的看着她,“你怎麼了?”幼清一愣回神過來,搖着頭道,“沒什麼,只是想到點事情。我們也歇着吧!”
第二日是八月十四,僵直數日的魯直,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對重審的十四項罪名供認不諱,郭衍將魯直簽字的供詞上呈西苑,聖上雖早有心裡準備,可依舊忍不住大怒,當着嚴安的面喝道:“給朕查,朕倒要看看他日子過的到底有多好!”他這個皇帝整日裡過的縮手縮腳的,沒想到魯直區區一個巡撫,就能在鳳陽當上土皇帝,那他還做什麼皇帝,也做個巡撫算了!
嚴安聽着便開要開口辯駁,聖上便指着他道:“你不要替他解釋,朕心裡有數。”又道,“往後你再收學生給朕長點心,不要什麼人都往朕這裡引薦!”
這是這麼多年,聖上頭一回在盛怒之下罵他。
“聖上!”嚴安驚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砸的生疼,他眉頭緊蹙着忍着痛,道,“老臣知錯,老臣再也不敢了!”
聖上煩躁的擺擺手,道:“你回去吧。”又和身後的張瀾道,“把夏堰給朕找來,這事兒讓他去辦。”顯然是要讓嚴安避嫌。
張瀾看了眼嚴安點頭應是。
嚴安後退着出了萬壽宮,臉色陰冷的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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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終於上榜了,大家繼續努力,我也努力…碼字,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