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捉鱉
嚴志綱坐在喝茶,敷衍的和身邊的人說着話,心裡卻在等派去的小廝回來報信。
過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小廝匆匆走了進來,眼睛骨碌碌一轉,不動動色的過來壓着聲音和嚴志綱道:“大爺,事情辦妥了!”
嚴志綱微微頷首,吩咐道:“你去守着,不要出什麼差池!”
小廝應是而去。
“宋大人怎麼還沒有回來,我們可等着他吃酒呢。”嚴志綱站起來,很高調的喊了一個小廝過來,“去淨房看看,宋大人是不是醉臥淨房不知歸了!”
花廳裡一陣大笑,小廝應是而去,過了一刻就轉了回來,稟道:“大爺,宋大人不在淨房裡,小人左右都找過了,不見宋大人的身影!”淨房就在花廳的後面,很近!
“咦!”嚴志綱露出狐疑的樣子來,道,“宋大人莫不是走錯路了?”說着,點了好幾個小廝和婆子,“去找找,看看宋大人去哪裡了。”
薛鎮揚和郭衍以及夏堰對視一眼,心裡感覺不妙!
就在這時有小廝匆匆跑進來,臉色很難看的湊過來要和嚴志綱耳語,嚴志綱怒道:“有什麼話不能說,遮遮掩掩的,小家氣!”
大家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那小廝臉一紅,尷尬的回道:“剛纔有人看見……看見……”他生怕說出來嚴志綱就要了他的命,可這個時候不說,嚴志綱更會要了他的命,小廝只好道,“宋大人他好像進了您的院子,也不知道真假,太太在裡面,小人不敢貿貿然進去找!”
嚴志綱聞言一愣,蹙眉道:“胡說八道,宋大人不過去個淨房而已,怎麼會去那邊,掌嘴!”
小廝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小人說的句句屬實,確實有人看到宋大人進了您的院子,這會兒還沒有出來,大家都聚在那邊候着呢。”
“這……也太荒唐了。”郭衍騰的一下站起來,道,“九歌再喝醉,也不會到處亂走,更何況,去內院還要過垂花門吧,他如何進去,怎麼沒有人攔他!”他就覺得嚴府今天這宴非好宴。
嚴志綱擺擺手,道:“我的院子近日在刷漆,我與內子暫時搬到外院來了,離這裡……並不遠!”又笑着道,“可能真是走錯了,也未可知。”
郭衍心裡就咯噔了一聲!
“派人去看看不就成了。”不知道是誰吆喝了一嗓子,隨即薛鎮揚站了起來,道,“或許九歌先回去了,我去找找!”宋弈再醉,也不可能往人家女眷的房裡躥。
跪在地上的小廝聽見薛鎮揚說話,立刻就道:“小人已經問過幾個門防了,確定宋大人沒有離開,這才聽到宋大人進了院子的消息。”
“走,去看看!”嚴志綱臉色很難看,朝各位抱拳,“事急從權,薛大人要是不放心,就隨我一起去看看?”
薛鎮揚當然要去,他怕宋弈會吃虧,立刻頷首道:“我隨你去找九歌!”他倒是要看看,嚴志綱還能玩什麼新花樣來……設計讓宋弈丟官,現在怎麼辦,讓他身敗名裂,永遠不能被朝廷錄用,隨後呢……他要幹什麼?
薛鎮揚光想想氣的肺都開始疼。
嚴志綱和薛鎮揚前後腳出了花廳,隨即嚴安匆匆出了花廳,彭尚元再坐不住跟着就出門,剩下的人覺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展雲笑眯眯的道:“宋九歌可是喝多了,若是鬧個什麼事兒出來,我們今兒算是白忙活了。又或者有人設了鴻門宴,讓宋九歌吃虧受難的,我們可就無法向世人交代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郭衍和夏堰以及單超早就覺得蹊蹺,上趟淨房還能把人上丟了,肯定是嚴家內裡做了什麼勾當,又要引得宋弈上當,他們不能坐視不理,宋弈已然這樣了,決不能再讓他吃虧!
夏堰幾個人與徐展雲一起,嚴安瞧着只得隨陪而去。
有人帶了打了頭,衆人心裡又好奇,好奇的不是宋弈去哪裡了,而是嚴家想幹什麼,所以也顧不得什麼禮節,都朝嚴志綱的院子而去,幾個人剛一到院子門口,就聽到一聲女子的驚叫聲,他們瞠目結舌,徐展雲咋舌道:“不會真如我所料吧,這宋九歌恐怕是再難翻身了。”他說完,幾步進了院子,就看到嚴志綱拍着門,“靈雪,靈雪,你怎麼了。”
是嚴大奶奶?徐展雲頓時露出好整以暇的表情來,朝彭尚元豎起個大拇指,彭尚雲臉黑的跟鍋底似的,上前對嚴志綱吼道:“喊什麼,把門踹開!”
砰的一聲,房門被嚴志綱踹開,嚴大奶奶駭的哭聲越發的尖利起來,還有瓷碟摔碎的聲音……
黑漆漆的,四周的燈不知何時熄的,房間裡也是幽暗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靈雪。”嚴志綱和彭尚雲要往裡頭衝,可就在這時看到有個人從裡頭對面衝了出來,快的看不見面容,但身形卻是一個男子,嚴志綱兩人驚的後退了幾步,指着男子道,“你什麼人,怎麼會在我房裡。快來人,將此人速速拿下!”
早就準備好了似得,嚴府的侍衛一窩蜂的涌進了院子,一時間來赴宴的官員,衝進來的侍衛擠擠攘攘的湊在一方小小的四合院前頭,那男子被堵在門口,一雙雙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嚴大爺撤了丫鬟婆子,不就爲我引路的嗎,此香不偷豈不是暴殄天物。”那人說着,哈哈一笑,一個腳尖一點一放,似鷹隼一般沖天而起,幾個翻身落在屋頂上,不等大家驚呼出聲,那人已經消失在視野裡。
衆人愕然,目瞪口呆,朝嚴志綱看去,眼裡忙是衡量和審視。
“是刺客,還不快追!”嚴志綱立刻反應過來,這個男子無論身影還是聲音根本不是宋弈的,那這個人是誰,宋弈又去哪裡了?嚴志綱衝了進去,房間裡除了嚴大奶奶外沒有人。
宋弈去哪裡了!
“夫君!”嚴大奶奶從房裡跟着跑了出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有……有刺客!”她的話說了一半,就卡在喉嚨裡,因爲發現了一院子的人,幾十雙眼睛正盯着她,嚴大奶奶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正理了一下衣裳,才朝嚴志綱看去。
薛鎮揚暗暗鬆了一口氣,宋弈文弱書生不可能會武功,那剛纔黑衣人就不是宋弈了,只要不是宋弈,他就可以毫無壓力的看戲了。
不過確實沒有想到,嚴志綱竟然用這招,他要做什麼,難道是打算往宋弈和嚴大奶奶身上潑髒水,敗壞宋弈的名聲?可這樣對他來說也沒有多大的好處啊,一頂綠帽子可是戴定了的。
薛鎮揚心頭轉了轉,就笑盈盈的朝彭尚元看去,忽然就明白過來嚴志綱的用意,嚴大奶奶是他的妻子,這種悲痛和憤怒換做任何一個男子,即便是殺了宋弈都情有可原,民間常有這樣的事發生,就是在公堂上判決時都會從輕發落。
可是彭尚元呢,女兒失了名聲,他肯定老臉無光,若再被嚴府趕回去,那即便是將女兒送去庵廟也無法挽回彭家的名聲,這個時候若是嚴志綱委曲求全一番,彭尚元必定會感激涕零,此恩此情他可就沒齒難忘了。
如今戶部的事情,只待最後一層窗戶紙,彭尚元最後的結局誰也料想不到,所以,嚴志綱不得不防着一手,若將來彭尚元身陷囹圄,他至少在最後關頭爲了愛女的死活,有所顧忌而不會將嚴安抖出來。
薛鎮揚沒有想到的還有一層,那就是若計謀得逞,宋弈今晚必死無疑,只要他死,幼清守寡,不出兩年他就能將幼清娶回來,到時候嚴大奶奶就是想不同意也會因此事而心虛理虧,攔他不得。
娶了美人,去了政敵,穩住了岳父,他如何做不得!
“靈雪!”彭尚元推開衆人走了過來,望着自己的女兒道,嚴大奶奶一看到父親立刻撲了過來,哭着道,“父親,房裡來了刺客,女兒嚇死了!”
彭尚元皺眉,眼神不善的看着嚴志綱。
嚴志綱這個時候沒有時間和彭尚元解釋,只當沒有看見。
去追“刺客”的人無功而返,那人早沒了蹤影。
“這是唱的哪齣戲。”徐展雲笑着輕蔑的看着嚴志綱,“此人是什麼刺客?怎麼老夫瞧着不像呢,倒像是……”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彭尚雲的肩膀,譏誚的道,“彭大人,你可真是有個好女婿啊!”
彭尚元沒有說話,氣的臉色鐵青。
嚴安氣不打一處來,擺着手道:“此事老夫會着重去查,大家都回去吃酒去吧,這裡就交給承謙處理好了。”
“也好,這是嚴府的家事,我們就不用見證了。”徐展雲調笑道,“不過,宋大人還沒找到呢,若是出了意外,”那眼神就朝嚴大奶奶的房裡看了看,暗示之意太明顯了……這裡沒有人是傻子,在官場歷練多年誰的眼睛看不清這鬧劇後頭的事兒!
“徐展雲!”彭尚元實在聽不下去,怒喝,“少在這裡風言風語!”說着,拉着嚴大奶奶道,“靈雪,你先跟我進來!”帶着嚴大奶奶就要走的樣子。
正在這時,忽然人羣只有又道聲音傳了過來:“怎麼這麼熱鬧!”那人疏懶的說完,毫不掩飾的笑了起來,醉意十足的道,“各位大人是商量好了一起來如廁的?”
衆人一驚,回頭朝院門口看去,就看到宋弈扶着院門笑盈盈的看着他們,雖滿面醉意但一雙眼睛卻是明亮異常。
嚴志綱有些惱羞成怒,他撥開人羣望着宋弈,冷笑道:“我們正找宋大人呢,你這去趟淨房用了一個時辰,真是擔心你醉臥在哪一處我們尋不着,豈不是委屈了你!”
“多謝嚴大公子關心,宋某人有些頭暈,便在花廳前頭找了處撫廊略歇了歇。”他看向衆人,抱了抱拳,“讓諸位大人擔心,是宋某失禮了!不過,你們着是做什麼,花廳吃酒不香,就搬到這淨房前頭來,聞”香“吃酒?!”
嚴志綱恨的磨牙。
徐展雲撫掌笑,湊趣的道:“宋大人,這兒可不是淨房。倒是你怎麼就看成淨房了呢。”
“方纔嚴府的小廝告訴在下的。”宋弈扶着牆進來,打量了一眼院子,很不解的樣子,“是這裡沒錯,他說是淨房!”
院子裡爆發一陣大笑!
嚴安氣的咳嗽了一聲,臉色很不好看,笑聲這才漸漸歇下來。
薛鎮揚走了過來,拉着宋弈道:“你沒事就好,方纔嚴大奶奶房裡出了刺客,我們怕你有危險。”
“刺客?”宋弈揚眉,醉態的拔高了調子,一驚一乍的樣子,“這得好好查查才行,若讓此人留在府中,豈不是會威脅到嚴閣老的安全。”他說着微頓,和嚴安道,“嚴閣老,實在該查一查。”
“不必了。”嚴安心虛,還沒有弄清楚方纔到底是什麼情況,他當然不會當着大家的面搜查,宋弈卻是一副好心的樣子,“嚴閣老是肱骨之臣,社稷離不開您,聖上也更是離不開您,如今遇到這種事,千萬馬虎不得!”他說着,和郭衍道,“郭大人,您看可否在大理寺借調一些衙役過來,幫着嚴閣老找一找,千萬不能有漏網之魚。”
郭衍頓時明白過來,笑着道:“這事兒好說,爲了嚴閣老的安全,我今日便就公差私用了。”他說着,就吩咐候在外頭的自己常隨,道,“拿本官的私印去調幾個人來!”
有人在院子外頭應是。
“宋九歌!”嚴安眯着眼睛看着他,惱怒道,“這是老夫的家事,即便是有刺客,也不用外人來管。”
宋弈微微挑眉,忽然就笑道:“這樣啊。”他說着,轉身朝外頭看去,衆人也隨着他的視線看向外面,就看到鄭轅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手裡託着個明黃的摺子,面無表情的看着嚴安,道,“聖上得知嚴閣老家中出了刺客,怕您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便特下了手諭,讓賴大人幫您查一查,聖上還叮囑您不要驚慌,若抓到刺客不論是誰,就地格殺勿論!”
“怎麼可能。”嚴安根本不相信,這刺客逃走半盞茶的時間都沒有,莫說來去皇宮要半個多時辰,就是聖上在這裡,現擬手諭也不止這個時間,他質疑的看着鄭轅,鄭轅似笑非笑的朝他擺了擺手中的摺子。
嚴安大步過去,從鄭轅手中奪了手諭過來,果然就看到上頭戳了個明晃晃的玉印,確實乃聖命所用。
“這……”嚴安瞪着鄭轅,又回頭來看宋弈,問道,“你早就準備好了?!”早就等着來嚴府和他們玩這套把戲。
“應該的。”宋弈一副酒醉未醒的樣子,一語雙關的道:“嚴閣老德高望重,我們該當盡心纔是,不必客氣。”話落,他看了眼鄭轅,挑眉道,“查吧!”
鄭轅大手一揮,衆人就看到賴恩帶着十幾個錦衣衛走了進來。
賴恩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在院子裡當着衆人的面一通吩咐,他自己則徑直進了嚴志剛的房間……嚴安大怒,喝道:“賴恩,你敢!”
賴恩轉身,朝嚴安抱拳,道:“老大人,下官不敢,只是聖命如此,下官更加不敢違背!”話落,他進了房裡,院子裡趙作義等人這才反應過來,嚴安這是掉到了宋弈早就設好的局裡,就等着嚴安請他上門吃酒,他再拿聖諭來搜查嚴府!
在自己家裡被人擺一道,這次可真是幾十年的老臉悉數丟盡了。
“來人!”嚴安拂袖,道,“給我將所有人拿下,今晚誰敢搜一個地方,老夫明天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話落,又指着宋弈,道,“宋九歌,你休要狂妄,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就以爲能拿住老夫?我告訴你,老夫行的端坐的正,便是官司打到聖上面前,老夫也絕不怕你。”
“不敢!”宋弈輕笑,語氣悠然自得的樣子,“宋某如今是白身,聖顏可不敢冒犯,老大人若要治宋某,恐怕還要費些周折才成。”
嚴安氣的直抖,望着已經進了門的賴恩,對嚴志綱道:“愣着做什麼,有老夫在,誰都不用怕!”
“好大的口氣。”夏堰站了起來,輕蔑的看着嚴安,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治我們,要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嚴安冷哼一聲:“那就走着瞧!”
嚴志綱要跟着賴恩進房裡,嚴大奶奶拉住他,還沒有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夫君,這是怎麼回事。”
“稍後再說。”當着彭尚元的面,他從來不對嚴大奶奶呼來喝去,“你先和岳父去一邊歇着。”
嚴大奶奶點點頭,驚恐的看着房裡。
不等嚴志綱進去,賴恩已經大步走了出來,手中多了一封信,他捏在手中望着嚴志綱,冷笑着問道:“嚴大公子,這封信你作何解釋。”
“什麼信?”嚴志綱狐疑的看着賴恩,賴恩就冷笑了一聲道,“在你房中查出,你若不知,那本官就更加不知了。”他說着,就當着衆人的面拆開了信,“這裡也沒有外人,嚴大公子不介意本官讀上一讀吧。”他說着,已經打開了信,飛快的一掃,道,“崔衝身負三劍,皆在要害之處,事妥!”唸完,挑眉看着嚴志綱。
像是平地驚雷一般,院子裡炸開了鍋,單超第一個反應過來,指着嚴安父子道:“嚴懷中,你們好大的膽子,連朝廷命官也敢刺殺!”
“什麼意思。”嚴安喝道,“賴恩,這封信從哪裡來的,又是何出處?!你這是栽贓嫁禍!”
若是別人大家還可能懷疑栽贓,可賴恩斷不會做這種事,嚴安這話就是連趙作義都沒有信,只當嚴志綱沒有處理好,真的叫賴恩找到了信。
“老大人要是不服,可以去求聖上主持公道,但這封信在此,下官必須公事公辦。”他話落,對外頭吩咐道,“來人,將嚴志綱帶走!”
衝進來幾個錦衣衛,要去抓嚴志綱。
嚴志綱滿目兇光,視線惡狠狠的一轉就落在了宋弈面上,就看到宋弈正一臉輕鬆的站在人羣中,面上哪有半分的頹廢和醉意……他是什麼時候想到他要設計這個局的?又是什麼時候做好了準備?剛纔逃走的那個黑衣人又是誰……
嚴志綱滿腹疑問。
錦衣衛三兩下將他的手反扭在身後,嚴大奶奶一下子撲了過去,拍打着錦衣衛,怒罵道:“你們這羣小人誣陷我相公,你們給我滾,滾!”這都什麼事跟什麼事,她方纔在睡覺,莫名其妙的院子就鬧了起來,她被驚醒穿了衣裳出了內室,這才驚覺門口站着一個男人,她嚇的魂飛魄散。那個男人好像害怕似的奪門而去,隨後嚴志剛進了門轉了一圈,好像在找什麼似的,她害怕的跟了出去,這才發現院子裡站了好多人。
緊接着就說要搜查嚴府,宋弈甚至還讓鄭轅拿了聖上的手諭出來。賴恩又是什麼時候來的,刺客的事不過剛剛發生的,他們這些人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還有這封信,這是什麼信,怎麼被賴恩找到,她們房間這兩天才搬來的,因爲臨時住幾天所以沒什麼東西,賴恩又是如何找到那封信的,她可是從來沒有見過。
嚴大奶奶糊里糊塗的!
“住手!”嚴志綱怒道,“就憑一封子虛烏有的信,你就敢將我帶走,賴恩,你就是在假公濟私,公報私仇!”
賴恩冷哼一聲,道:“嚴大公子可能還不知道,方纔本官出宮時,臨清八百里加急送來急報直入西苑,那急報上說的便就是崔大人在臨清遇刺的事情,好巧不巧,崔大人確實是身中三劍,危在旦夕。”一頓又道,“此事還未對外公示,這封信上卻寫的清清楚楚的,你說,本官能否憑此信抓你回錦衣衛審問!”
時間卡的可真好,嚴志綱算徹底明白了,他目光一轉,便道:“好,嚴某便和你走一趟,清者自清,嚴某懷疑方纔那個刺客,便是進來放這封信的,有意讓賴大人找到好在栽贓陷害。”嚴志綱眯眼看着宋弈,冷冷的道,“不過雕蟲小技,嚴某相信錦衣衛辦事,定能還嚴某一個清白!”
“方纔那人是不是刺客猶有未可知。”徐展雲看清局勢,立刻做出反應,“我怎麼瞧着他慌里慌張的,更像是……”說着,就露出曖昧之色來,顯然是暗指通姦之事。
彭尚元大怒:“徐展雲,老夫和你不共戴天!”
徐展雲昂着頭,露出一副你耐我何的樣子:“彭大人,你還是先自保比較妥當。”話落,他拂袖出門,大笑道,“今兒這戲唱的,可比那戲班子裡還要精彩。”出門而去。
賴恩擺着手:“帶走!”說完,扶着腰間的佩刀下了臺階,朝鄭轅抱了抱拳,鄭轅面無表情的看了眼宋弈,轉身而去。嚴志綱被錦衣衛拖着往外走,他邊走便和嚴安道,“父親休怒,此事定會水落石出!”
嚴安點點頭,警告似的對賴恩道:“賴大人,若真相未明前我兒受到半分傷害,老夫定會重重參你一本。”
“嚴閣老請便。”賴恩帶着嚴志綱,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鬧哄哄的,沒了戲看,夏堰和宋弈道:“你酒可醒了,老夫正有事要與你說,不如去我家略坐坐?”
“好。”宋弈笑着點頭,道,“老大人家中可有美酒?”
夏堰心情暢快,失笑道:“有,當然有!”然後又戲謔的看着嚴安,抱拳道,“懷中事情想必很多,我等就不多留了,告辭!”
郭衍和薛鎮揚隨着夏堰一起出了門。
風向似乎又壓在了夏堰這邊,院子裡頓時散了一多半的人,只剩下趙作義等人,一個個臉色鐵青的站着,彭尚元質問夏堰,道:“老大人,今晚到底怎麼回事。”他現在懷疑嚴志綱利用嚴大奶奶故意設的一個局,可是卻被宋九歌反將了一軍,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匡進去了。
“事情很明瞭。”嚴安氣怒道,“宋九歌分明早就設了這個局,他算好了聖上會讓老夫主動求和,算好了老夫會請他來家中吃飯,他早就等這一天了,是老夫大意了!”
原本,今晚宋弈是要死在這裡的,一個通姦罪他們惱恨之下殺了他,便是連聖上也無話可說,至多,賠宋家一點銀子了事!
可是……
彭尚元護着自己的女兒,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他要忍住!
趙作義道:“以你的意思,宋九歌前幾天渾渾噩噩以酒消愁也是裝的?!”
嚴安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還有鄭轅,他怎麼會去幫宋弈,他們不是死對頭嗎!
“鄭孜勤不過和徐展雲一樣,早盼着我們斗的兩敗俱傷,他幫誰不過是一己考量罷了,不必在意他。”趙作義負手,凝眉道,“耽誤之急要將承謙救出來,其次,要確認秦昆的安危,其它的事暫時放一放,等大局定了我們再另行打算不遲。”
嚴安頷首,沉默了一刻,道:“我先去宮中面聖,此事一定要和聖上解釋清楚。”話落,他連衣服都沒有來的及換就匆匆去了西苑。
夏堰領着大家去了自己的府邸,小廝上了茶,夏堰指着宋弈笑道:“你啊,連我們都瞞着,還真以爲你一蹶不振了。”說着搖了搖頭,“不過,你若不這麼做,恐怕嚴懷中也不敢邀你來家中赴宴,也好,先斷嚴懷中一個臂膀,其後再慢慢收拾他!”
單超面有憂色,望着宋弈,“那封信是你讓人放進去的?”
宋弈頷首,那還有半分醉意,回道:“嚴志綱並非糊塗之人,這麼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能擺在房中。”單超聞言失笑,覺得宋弈這是在以牙還牙,報當日在萬壽宮衆人圍攻他的仇!
“真是沒有想到。”郭衍滿臉厭惡的道,“嚴志綱這般卑鄙,連自己的媳婦兒都利用上,這樣鬧出去,他自己也沒有好處,只會被人笑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夏堰擺擺手,道:“非也。”他看着衆人解釋道,“你沒看到他的侍衛都已準備妥當,今晚,他們這是打算要九歌的命啊。以我看,說不定連我等的性命都要折在裡頭!”嚴府把門一關,打鬧起來傷了一兩個人有什麼關係,到時候推個人出來頂罪即可,至於嚴志綱,他頭上都戴綠帽子了,失了理智做什麼事都能理解!
“真是無恥!”郭衍憤憤然,道,“明天非要參他一本,進了錦衣衛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全須全尾的出來。”
單超頷首:“就是不知道崔衝現在如何了,若是他不行,還需立刻派人過去,可如今都察院能用的人也不過崔衝一人!”趙作義在都察院多年,裡面就跟自家後院似的,一眼望去都和趙作義有或多或少的牽扯。不歸順他的早就被打發去了別處,只有一個愣頭青似的崔衝他還能信。
要將都察院徹底收拾出來,還需要時間。
“大人莫憂。”宋弈放了茶盅,和單超解釋道,“崔大人雖受了傷卻並不重,休養半個月應該無妨。今天下午他已經登船往揚州加進而去,半個月後就能到!”
單超眼睛一亮,立刻鬆了口氣,道:“他沒事就好,能將此事辦妥,他這頓罪沒有白受。定能千古留名!”
衆人微微頷首,
薛鎮揚想到了鄭轅,奇怪的道:“鄭六爺是怎麼回事,那封查嚴府的手諭是他去求的?”
“手諭是我來前去西苑求的。”宋弈淡淡的道,“出來時正巧碰上鄭孜勤,便將手諭給了他!”
夏堰哈哈大笑,指着宋弈和薛鎮揚道:“我算是瞧出來了,九歌和幼清可真是兩個人精!”宋弈這是拉鄭轅下水,而鄭轅呢,當然不會錯過這種落井下石的機會。
薛鎮揚與有榮焉的笑了起來。
“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那我先回去了。”宋弈站了起來,笑道,“內子還在家中等我的消息!”
夏堰頷首,道:“去吧,你也累了好些天了,仔細歇歇。”又問道,“你今日既去了西苑,那可定了何時回行人司?”
宋弈微微一笑,道:“下官不回行人司了!”話落,朝衆人抱拳,大步而去。
衆人一愣,隨即會意,笑了起來!
宋弈回了三井坊,剛到門口,大門便打開了,胡泉堆着滿臉的笑迎着宋弈進來:“老爺回來了,老爺辛苦了。”
“夫人呢。”宋弈往院子裡走,胡泉跟在後頭拍馬屁,“夫人說老爺肯定光顧着喝酒不吃飯,她這會兒在廚房給您做飯呢,說等您回來先請您去梳洗,然後去吃飯!”
宋弈輕輕笑了起來,徑直往廚房去,胡泉跟在後頭就嘿嘿笑了起來,道:“老爺,夫人讓您先去梳洗呢。”
“就你話多。”宋弈快步穿過正院去了廚房,遠遠的就看到廚房裡頭亮着燈,幼清清冽的聲音自裡面傳了出去,宋弈浮躁的心頓時就沉靜下來,他在廚房外站定,望着竈臺上包着靛藍色頭巾的清瘦背影……
“夫……”胡泉要進去告訴幼清,宋弈朝他擺了擺手,胡泉眼睛一轉就識趣的退了下去。
廚房裡,衆人也都看到了宋弈的身影,周長貴家的擦了擦手對着打下手的婆子招了招手,衆人立刻會意躡手躡腳的退了出來,一時間,廚房裡就只剩下幼清一個人。
幼清分了乾貝,頭也不回的道:“再遞給碟子給我。”她說完,一隻碟子擺在了她手邊,她將乾貝放進碟子裡,吩咐道,“先泡上,明天中午的時候可以用。”她話一落,忽然腰就被人一下圈住,一絲帶着酒香的氣息便凝在她耳際。
“你回來了。”幼清未驚,笑着拍宋弈的手,“別搗亂,我在做事呢!”
宋弈輕輕笑了起來,抵着她的肩膀,問道:“給我做什麼好吃的?”幼清笑着道,“時間不早了,怕不好消食,我就熬了點燕窩粥。你晚上沒吃飯吧。”
“嗯。還真的沒吃。”宋弈輕輕點着頭,下巴咯吱的幼清微微發癢,她忍不住笑着回頭去推宋弈,一轉頭臉便擦着宋弈的臉停住,幼清一愣,宋弈已經捧了她的臉,道,“我什麼都不想吃……”話未說完,他的臉便俯了下來。
幼清瞪大了眼睛,望着不斷貼近的精緻面龐,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她心裡飛快的轉着,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麼,可不等她開口,宋弈的脣便封了上來……而他的手也輕輕的覆住她的眼眸,腰間一緊,她被他箍在懷中,嚴絲合縫不留一絲縫隙。
男子的氣息染着醇厚的酒香,在口中跌宕,宋弈起初並不熟練,脣貼着脣廝磨着,可他卻很聰明不過幾息的功夫,便找到了出口,舌尖霸道的找到了她,幼清一愣,卻已經無力反擊,任由他胡攪蠻纏似的追逐着,心口也在他炙熱的氣息、緊緊的擁抱中砰砰的跳了起來,她抓着宋弈的衣襟不知所措,被動的任由他肆意索取!
宋弈抽開手,便看到幼清近在眼前宛若蝶翼般的睫毛,微微扇動着,顯得很無助也很慌張,她的膚色宛若初雪落了紅梅般染上了粉嫩,讓他心頭本沒有的那種衝動毫無徵兆的衝了出來,他分了心努力將那股衝動壓制下去,卻又忽然被舌尖上的那一點膽怯的迴應重新激了起來,清冽,甘甜,柔軟的,像花瓣一樣拂在舌尖落在他心頭,帶着令他無法抵抗的力量,徹底使他沸騰起來。
宋弈忍不住按着幼清的脖頸,緊緊壓着,像是要將她吞入腹中,揣在懷裡,才能解這一刻的無所適從這一刻的想要衝出來卻又四尋無門的境況。
幼清慌了起來,嗚嗚的搖着頭,推着宋弈,她在被悶下去,宋弈就要給她收屍了。
宋弈感受到她的牴觸,心頭忽然清明過來……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有一天會對自己的剋制力沒有信心,他嘆了口氣鬆開幼清,就看到她小臉紅撲撲的,一雙鳳眸水汪汪的透着委屈……
“心口難受了?”宋弈擔憂又懊悔的看着她,見幼清搖了搖頭,他才鬆了口氣輕輕笑着在她眼簾上輕輕一吻,低嘆道,“那就好,若是不舒服告訴我。”幼清又點點頭。
宋弈就有些着急的鬆開幼清,“那你接着做飯,我回房中梳洗一下,稍後再和你一起用飯。”
幼清點點頭,目送宋弈腳步不穩的出了廚房。
“太太。”綠珠和採芩從門口探了頭出來,指着已經走遠的宋弈,“老爺怎麼走的那麼快!”
“沒你們什麼事,還不快幫夫人把飯菜送去宴席室。”周長貴家很不客氣的拍了兩人一下,綠珠吐了吐舌頭進去將食盒提起來,又發現幼清眼眸中漾着水光,脣瓣有些紅腫,面頰也是紅撲撲的,她滿心好奇的看了好幾眼纔出了廚房。
幼清失笑,拿帕子沾冷水敷了敷脣瓣,覺得好一些了才拆了頭上的布去了宴席室,等她進去時宋弈已經換了身乾淨的天藍色細布道袍,神情清爽的坐在羅漢牀上,幼清就指了指他的頭髮,道:“怎麼又不把頭髮絞乾了,這樣會受涼的。”
“等你呢。”宋弈很自然的換了個位置,將帕子遞給幼清,幼清失笑接了帕子,道,“宋大人,您除了讓奴婢絞頭髮,還有什麼吩咐呢。”
宋弈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道:“暫時沒有,等想到了再告訴你。”
幼清搖搖頭,想到了方纔的那個吻,面頰微紅,柔柔的幫宋弈擦着頭髮,決定換個話題來打斷這份尷尬:“你去宮中求聖諭還順利嗎,聖上批了?”
“嗯!”宋弈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道,“我只說想借錦衣衛一用,給嚴閣老送份大禮,卻又不想驚動他,聖上便批了!”
幼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聖上就同意了?”確實是粉大禮。
宋弈揚眉,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嚴閣老看手諭時定然只會盯着上頭的大紅璽印看吧,肯定是沒有細看上頭寫的是什麼。”幼清搖搖頭,道,“方徊沒什麼事,順利走了?”
宋弈頷首,將幼清拉着坐在自己身邊,笑望着她,道:“最近我都閒在家中,你想做什麼,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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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