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答案

197 答案

“娘……”喬氏沉聲道,“您到底是怎麼想的,我都不明白,您爲什麼放着大皇子和鄭六爺不看,反而對十一皇子動了心思。”她雖配合汪氏,也知道汪氏這麼做肯定有原因,可是她並沒有想明白汪氏真正的原因。

“大皇子有鄭家的支持,在朝中的勢力和擁護比初出茅廬,還不過十來歲的十一皇子不知強了多少,聖上雖未立儲君,也不見得多喜歡大皇子,可將來皇位一定還是他的,您現在這麼賭,毫無意義啊。”十一皇子不過現在得了點聖寵,可這能代表什麼呢,就算日漸長大,但比起大皇子來,他還是差了一大截。

“你不明白。”汪氏冷靜下來,看着汪氏解釋道,“宋九歌和南直隸的官員明面上是中立,甚至在太后的事情上,支持的是大皇子,可是暗中關注的卻是十一皇子!”她當初和方兆臨一聽到太后失勢的消息,就立刻動了上京的心思,一方面薛鎮揚和方明暉都在京城,她們一來就算不待見,可他們佔着一個孝字,不會和他們真的撕破臉,就算是裝也得裝個樣子出來,有了這些她們在京城就等於有了敲門磚,她利用當年的事情和鄭家搭上線,那麼方明奚的仕途和方懷心的婚事就一定能順順利利。

可是到了京城以後,她看到了方幼清,看到了宋九歌,又目睹了十一皇子自後宮出頭,她立刻就改變了主意。

比起大皇子的形勢穩定,這個初出茅廬的十一皇子,很有可能纔是最後真正的贏家!

“南直隸官員?”喬氏心頭一怔,驚詫的道,“不會吧?他們在太后的事情上確實是支持大皇子的啊,就算是現在,宋九歌不也是和鄭家和睦相處,我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啊。”

“你不懂。”汪氏說着,方兆臨自房裡走了出來,負手站在桌前,看着婆媳兩人,道,“單閣老也好,郭大人也好,誰沒有自己的打算?一來他們和宋九歌一起推到了嚴安,有着同盟的情誼,二來,若是他們支持大皇子,將來大皇子繼位,他們也無法再上一層,因爲對於大皇子來說,首位的功臣和擁護絕非是南直隸的官員,而是以鄭家爲首的那些勳貴!這樣對於文官來說,無異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樣的事情他們怎麼會去做。”

所以……以單閣老和宋弈爲首的南直隸文官集團,反而會棄勢力穩定的大皇子,而選擇一個宛若白紙一樣,毫無背景後臺的十一皇子?喬氏心頭駭然,恍然明白過來,對於大皇子來說,南直隸文官集團的支持固然重要,可這支持不過是錦上添花,可對於十一皇子來說,他們的支持就是雪中送炭就是全部,就算將來十一皇子登基,至少十年二十年內,依靠的依舊是他們!

可真是精打細算,太精明瞭,喬氏渾身發冷的看着方兆臨,道:“那……我們怎麼辦?宋九歌既然支持十一皇子,以今天幼清的表現,他不可能讓懷心嫁給十一皇子的,那我們豈不是……”

“這件事不着急。”汪氏給方兆臨添茶,低聲道,“十一皇子畢竟還小,聖上兩年內若身體無恙,不會立定儲君,只要儲君不定,我們就還有機會!”南直隸的人想要從龍之功,他們何嘗不想要,但是現在她們現在沒有資格,力量也太小,所以,她要好好籌謀一番!

“娘!”喬氏低聲道,“您……您不是說能和鄭家還有皇后娘娘聯繫上嗎?要不然……要不然……”她想着,要不然將南直隸文官集團的打算,告訴皇后告訴大皇子,這樣一來,他們也算是立了一封功勞,將來肯定會有好處。

“不行!”方兆臨道,“自古朝堂便就是臣子的朝堂,是君王的朝堂,絕無由勳貴把持的道理,我們不能做這種千古罪人,將來受萬千士子的唾罵。”他說着看着汪氏,警告道,“你可以分一杯羹,但絕不能做這種事,就算眼下一時得利,將來一旦勳貴起勢,這個罪責絕非是你能承擔的起的。”

本朝雖不曾見過這樣的事,但以前科考還沒有時,不就是這樣的情況。君王雖是君王,可朝堂決策走動的皆是那些尸位素餐,因祖輩立的一份功便就能享福數代的勳貴,那些人沒有十年寒窗苦讀,不懂稼軒,不懂食宿,不瞭解百姓疾苦真正的民聲,宛若蛀蟲一般,將國家一點一點蠶食,最後蛀空……

若真是這樣,歷史的車輪轉了一圈,豈不是又回到了原點。

他方兆臨可以算計,可以爲了利益不顧許多東西,但這是千古的大事,是底線,不但他不能越,便是整個方氏也不能越。

因爲沒有人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妾身明白。”汪氏點頭道,“妾身若真的什麼都不顧,早就拿着當年的功勞去找皇后娘娘了,妾身之所以沒有,只用它來要挾拿捏了一番子修,不就是這個原因嗎。”大是大非面前她還是懂的。

更何況,方明暉和那個女人的事若真的東窗事發,要被砍頭被問罪,他們作爲近親也脫不了干係。

方兆臨放了心,點了點頭。

喬氏似懂非懂,她擔心緊張的還是自己女兒的婚事和夫君的仕途:“那……那我們就安安分分的待在這裡,到時候求姐夫和宋九歌幫逸忠謀劃一個好官位?”

可是汪氏不甘心,方明奚就算得了一個官位,可離振興門楣還差之千里,沒有捷徑走,她便要劈開一條捷徑。

“成者爲王,敗者爲寇,自古奪嫡便是如此。”方兆臨對汪氏冷然道,“你若想走皇后和鄭家這條路,便要趁早,等奪嫡的勢頭一起便立刻收回來。到時候有致遠和子修在,不會牽連到我們,但若迷途不知返,到時候他們恐怕也不會保我們。”

喬氏聽來聽去,越聽越糊塗,她看着方兆臨,問道:“父親,您的意思是……”喬氏話落,又朝汪氏看去,汪氏擺擺手,道,“此事你不要多問,我心裡有數。”

“是!”喬氏雖嘴裡這麼說,心裡卻覺得沒了底,她辭了方兆臨和汪氏回去,方懷心已睡了一覺醒了,坐在她房裡吃東西,見着她回來,便不高興的道,“娘,祖母想到辦法了沒有,方幼清太過分了,一定要好好收拾她,將她打怕了,她就不敢作威作福了。”

“小孩子家的,知道什麼。”喬氏心事重重的在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茶,方懷心就道,“我怎麼不懂,你不要小看我。”

喬氏寵愛的看了她一眼,滿心裡都在想着方懷心的婚事。

“娘。”方懷心坐過來,看着喬氏道,“十一皇子的事情不成也好,我還不想嫁給他呢,他比我小不說,長的什麼樣兒我都沒有見過,尤其是他的身世,我可是聽說他不過是聖上身邊的一個女官生的,那女官生完他就死了,十一皇子就一直養在冷宮裡,字都不認識幾個,能有什麼出息,到時候至多封個窮酸貧瘠的番地罷了,我可不想去那種窮鄉僻壤過一輩子。”

“可你祖父和祖母都覺得他好。”喬氏明白方兆臨和汪氏的打算是對的,可是女兒是她的,若是十一皇子輸了呢,若是南直隸的文官集團輸了呢,她的女兒豈不是要跟着一起陪葬!

他始終覺得條件最好的是鄭六爺,其次便是大皇子,嫁給鄭六爺是正室,嫁給大皇子雖身份高但總歸是個妾!

鄭轅雖不是大皇子嫡親的舅舅,可是他手握兵權,和嫡親的有什麼區別。

“我覺得鄭六爺好。”方懷心道,“雖然年紀大了一點,可是人家有本事,又是國舅,多好!”兩個人說着話,方懷朝自外面進來,見母女兩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哥,你見到父親了沒有?”方懷心皺眉看着方懷朝,又道,“還有,我們被關了一天一夜,你怎麼也不來給我們開門?”

方懷朝一愣,回道:“父親在房裡睡着的啊,你不知道?!”他說着微頓,又道,“什麼你們被關了一夜,誰關你們的?我出去玩了,昨晚回來的完,今兒一起來就過來看你們了,不知道這件事。”

“你太過分了。”方懷心就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祖父,祖母還有娘,我們餓了一天一夜,方幼清太可惡了。”

方懷朝挑眉朝喬氏看去,喬氏沒有說話,他先是愕然,繼而便道:“一定是你們做了什麼得罪人家的事情了吧,人家纔會這麼做。要不然這幾日她一直客客氣氣的,怎麼會突然翻臉。”

“你到底幫誰。”方懷心哼了一聲,道,“不和你說了,我去找郭姐姐玩。”只有和郭秀在一起,說起方幼清來才最爽快。

方懷心一走,喬氏望着方懷朝問道:“你爹爹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方懷朝一臉不解,“他一直睡着,我還以爲他昨晚回來的遲,還沒起呢。”

喬氏凝眉便去了自己的臥室,方明奚已經醒了,喬氏就蹙眉望着他,問道:“你昨天是怎麼回事,過去了也不來給我們開門?”又打量了他的身上,“受傷了?”

“沒有,就磕着腿了。”方明奚揉着脖子坐起來,也是一臉的懵懂,“我怎麼睡在這裡?”

喬氏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轉身就走了。

幼清也冷着臉一個人坐在暖閣裡,方兆臨和汪氏爲什麼回來京城,爲什麼能讓父親說不出話來,爲什麼這麼篤定自信的打起了十一皇子的主意?

她一早便想到了是什麼,可是,每每想到這些,她便會不由自主的牴觸,不願意去想,像是她最疼的地方,碰一碰她便就會痛。

宋弈支持十一皇子,包括單閣老,郭大人也各自表了態,雖大家不曾坐在一起去商量接下來的方案,但在每個人的心中都已經有了方向和打算,他可以理解單閣老和郭大人,甚至於薛鎮揚……等等的南直隸官員支持支持十一皇子的初衷和目的。

誰都有目的,誰都要爲自己打算,他們這麼做是聰明之舉,無可厚非!

但是宋弈呢,她一直沒有問,除了和單閣老他們一樣的緣由外,他還有什麼原因,他不是爲了抱負就盲目的人,也並非急功近利的人,所以,沒有足夠的理由宋弈絕不會貿貿然就做出決定。

尤其是,宋弈在很早就關注了十一皇子……十一皇子有什麼值得他關注的,一個女官生的孩子,出生後就一直住在冷宮之中,連出冷宮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他有什麼吸引了宋弈了呢?

還有方兆臨和汪氏,她定然是得知太后出事後,就起身來京城了,他們憑什麼認爲他們一定會不計前嫌的幫他們?憑什麼底氣十足的站在京城,打算在這裡立足?汪氏手裡的把柄是什麼。

方明暉又爲何諱莫如深的不和她說,他在顧忌什麼……

這些事看起來似乎相關,又似乎無關,但是她覺得都是因果,歸根究底,便是她的母親!

一個異族女人在臨安和方明暉相遇相愛,卻得到方氏的人認同,兩人便私定了終生……被趕出臨安後,他們去了寧夏衛,在那裡有了她,不過半年後那個異族女人便消失了……她去哪裡了,是死了還是活着?

幼清搖搖頭,以前她就知道,她的母親沒有死,不過在她的心裡,她等同死了,沒有分別。

可是現在有分別了,因爲她的存在,影響了方明暉,影響了宋弈,現在也影響到她!

她在哪裡,什麼身份,和十一皇子是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幼清忽然站了起來,她將汪氏來時給她的那支簪子拿了出來,捏在手裡仔細端詳……

這簪子和當初大皇子妃頭上戴的那支,非常的像……尤其是做工上,如出一轍。

幼清心裡咯噔一聲。

汪氏是在暗示或者提醒她,她的母親在宮裡?

是了,只有在宮裡,才能解釋的通這一切的事情……那麼十一皇子呢,和她什麼關係?

她心裡砰砰跳了起來,想到了一個令她無法接受的事情。

十一皇子莫非就是母親所生,若真是這樣,那宋弈的行爲便就能解釋的通……母親是他的岳母,十一皇子是他的妻弟,無論從哪個層面說,宋弈肯定會關注,就算是以前,他們沒有成親,以母親和宋弈母親的關係,宋弈也會關注。

幼清無法接受,她將簪子啪的一聲砸在炕上……她拋棄了他們父女,就因爲要入宮?

爲了榮華富貴?

所以呢,她在冷宮熬了這麼多年後,便一心想要十一皇子成爲儲君,這樣,她就是將來的太后了,就能得到一切的榮華富貴了?

太可笑了!那她算什麼,父親算什麼!

一個過客?一個留不住她的過客。

幼清目光落在那枚刺眼的簪子上,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她站了很久很久,採芩在外面掀了幾次簾子,卻不敢進去,又小心翼翼的退守在門口,忽然,裡頭幼清帶着怒氣的道:“採芩,準備轎子,我要出去!”

“是!”採芩應了一聲,朝聞聲而來的綠珠打了收拾,她自己則跑到外院去安排轎子。

幼清換了衣裳,沉着臉帶着幾個丫頭一路出了正院,在門口碰到了正一起出來的方明暉和方懷朝,幼清沒有行禮,轉身就走,方明暉覺得奇怪,喊道:“妮兒,你怎麼了?”他覺得幼清有些不高興。

幼清頓了頓:“我出去一下。”她現在不想看到方明暉,怒其不爭……爲了一個不愛他們不愛家的女人受了一輩子的苦,到頭來還被一些不知所謂的人拿捏,她氣的恨不得手刃了所有人才解氣。

幼清擡腳就走。

“她怎麼了。”方懷朝看着幼清的背影,回頭對方明暉道,“怎麼覺得怒氣衝衝的。”好像生的還是方明暉的氣。

方明暉立在門口渾身冰冷……

妮兒那麼聰明,一定知道了,一定是在生他的氣吧……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妮兒已經很辛苦了,他不想再給她那麼大的壓力!

若真有一日這件事大白於天下,幼清也能有一個不知者無罪的庇護,至少能留她一命吧!

方明暉嘆了口氣,拍了拍方懷朝的肩膀:“大伯累了,你自己去看書吧,改日再與你說。”便沉默的轉身往內院而去……

方懷朝望着方明暉的背影,忽然就覺得他又蒼老又疲憊,不堪重負一般。

幼清的轎子過了棋盤街,停在西苑外就再進不去,她隔着轎簾和周芳道:“你拿着銀子和名帖去找小黃門,請他們交給張公公!”

“是!”周芳知道幼清有事,卻沒有想到她會到西苑來找張瀾,她自幼清手裡接了東西,去找小黃門,幼清則對採芩道,“旁邊有間茶館,你去定個雅間!”

採芩應是而去。

幼清的轎子就靜靜停在巷口,上一次,她就是在這裡等的宋弈!

過了一刻周芳回來了,低聲回道:“小黃門幫我們通稟去了,只是不知道……”西苑那麼大,他們不定會全力幫他們找張瀾,就算找到了,張瀾也不定能脫得開身啊,“夫人,要不然先找老爺,讓老爺幫您找張公公?”

“不用。”幼清態度很堅決,他們要瞞着她就瞞着好了,她自己有辦法瞭解。

周芳應了一聲眼中露出驚訝之色,朝回來的採芩打眼色,採芩也只是搖着頭,走過來小聲的回道:“雅間定好了,掌櫃說我們可以從巷子過去,後院進門,他們有專門的婆子伺候女眷!”

幼清嗯了一聲,採芩令擡轎的婆子起轎,跟着她一路往巷子裡頭走了,隨即進了茶館的後門,下了轎子便直接上了二樓進了雅間裡。

婆子進來問喝茶還是吃飯,幼清點了一壺茶,婆子便退了出去。

採芩和周芳守在門口,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周芳眼睛一亮,隔着門問道:“是誰?”

“奴婢小武。”是個小孩子的聲音,周芳聽着就朝幼清看去,幼清也擰了眉頭,“這裡一般人不敢來,你開門便是!”

周芳應是開了門,隨即愣在了門口,就看到門口站着兩個小內侍,其中一個生的很清秀,皮膚白白的,一雙眼睛圓溜溜的清澈靈動!

“你們是……”周芳不認識,回頭去看幼清,採芩卻是一眼認了出來,指着其中一個小男孩道,“十……十一殿下!”

幼清聽到採芩的話,也站了起來,果然看到十一皇子站在了門口。

“宋太太!”趙承修朝幼清擺擺手,“我就猜到是你在這裡。”他話落又笑眯眯的和周芳道,“我和你們太太認識!”就擠了進來,又快速的擺着手,“快關門。”

趙承修留了小武在後面,跑到幼清面前站着,笑着道:“我正好路過大門口,就看到小黃門拿着你的名帖去找張公公,我就偷偷溜出了來。上次見到你我都沒有和你說話,太可惜了。”又道,“你不要喊我十一殿下,什麼殿下不殿下的……我叫趙承修,我娘取的名字!”

趙承修?幼清第一次聽到十一皇子的名諱……她不由想到了方明暉的表字,子修,方子修。

“你有什麼事。”幼清沒有好臉色,牴觸的看着趙承修,趙承修笑盈盈的坐了下來,樂呵呵的道,“我和你說一個秘密。”他左右看看,用手擋着嘴輕聲細語的道,“我和宋大人很熟,你知道吧?所以我特別好奇宋大人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夫人。”他壓着聲音,笑的一顛一顛的,眉眼彎成了月牙,非常的可愛有趣。

幼清長長的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她勉強笑着,道:“那你現在見到我了,還好奇嗎。”

“不好奇了。”趙承修道,“不過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好美好美!都快和我娘一樣美了呢。”

你娘,你娘是誰?幼清的臉色一變,冷笑着道:“是嗎,殿下的孃親很美嗎,不是說她早就過世了嗎?”她這話一說出來,周芳和採芩都愣了愣,幼清平時是不會這麼說話的,這話說的有些尖銳了。

“不是我去世的母親。”趙承修沒有看出來幼清的不悅,他笑着道,“是養我長大的孃親,她很美的……”他說着嘆了口氣,有些失落和遺憾的樣子。

幼清聽着問道:“怎麼了?不是說她很美嗎,殿下又爲什麼嘆氣?”

“哦。”趙承修回道,“其實只有我覺得他美,小武說她其實不美……”他話落,又和幼清強調道,“不過她真的很美,真的。”

都說什麼跟什麼,亂七八糟的,幼清本來就不想和他說話,現在聽他這麼說一通,就更加沒了興致,便委婉的提示道:“殿下,我在等人……”

“我知道。”趙承修笑着道,“我也不能久待,要不然趙頌平一定知道我偷偷跑出來,然後告訴父皇和先生,他沒事就偷偷告狀和搗亂。昨天還把鹽放我杯子裡,我喝了一口差點吐在先生的身上了……”他伸出手來,“你看,被先生罰了五個板子。”

幼清卻沒有看她的手,而是盯着他的臉看,趙承修長的很漂亮,這種漂亮是清清淡淡的好看,娟秀的像是春日碧綠的湖水,像是上好的美玉沒有一點瑕疵的,可是她不同,她像火,是一種張揚惹眼的美……她和趙承修沒有一個地方很像,完全極端的兩種容貌。

若說母親是異族人,所以她有這幅容貌,可是趙承修若也是母親親生的,那麼他爲什麼一點都沒有呢,她也見過聖上,趙承修的容貌雖有點像聖上,可到底還是一點罷了……

她心裡轉了一圈,忽然頓住,難道是她想錯了,趙承修根本不是母親生的?

是啊,不是說他的娘死了嗎?如果是母親生的,母親在生趙承修的時候就死了,那麼爲什麼別人在說趙承修生母時,只說是西苑一個容貌出色的女官,而半點沒提這個女官乃是一個異族人呢。

若真的是異族,單閣老應該也會有所遲疑吧?畢竟身份特殊,不得不多一層顧忌。

難道就是因爲如此,纔給趙承修捏造一個“生母”出來?幼清有些想不通,所以,她看着趙承修輕輕一笑,問道:“有人跟你說過你生母的事情嗎?”

趙承修一愣,不明白幼清爲什麼對他的生母感興趣,他悄悄的將手藏在了身後,有些失落的道:“張公公和我說過,錢公公也說,還有……還有一位華姑姑,他說我是她接生的,我生母他以前在聖上跟前服侍,應該很多人都認識。”

“原來是這樣。”幼清柔聲道,“那她是哪裡人?嗯……祖籍哪裡?”

趙承修想也不想的,就道:“餘杭人,叫瑾瑜……這不是別人告訴我,是我從以前女官的名冊上找到的,她十四歲入宮,生我的是時候十八歲……都是我自己查的,我聰明吧!”期待的看着幼清,等待誇獎。

這麼詳細?也對,女官入宮都要覈查這些的。

“你真聰明。”幼清朝他笑笑,又指着他的手心道,“去和御醫拿點藥擦一擦,會好的快一些。”

趙承修又是一愣,立刻就笑了起來,牙齒白白的晶晶亮的看着幼清,點着頭道:“嗯,我回去就上藥!”

幼清嘆了口氣,抿了抿脣,道:“那個……以後你吃進嘴裡的東西,小心一些,若真的吃了虧,就想辦法還回去,記得……不要和聖上或者先生告狀!”告了狀,即便責罰了趙頌平,趙承修蠢笨的印象也流了出去。

“你和宋大人說的一樣。”趙承修笑着道,“我知道,我從來不告狀,以後也會小心一點。”

幼清笑笑,點了點頭。

“那我走了。”他站起來,朝幼清擺擺手,“等我能自由出入的時候,我去宋府找你說話。”話落,跟着小武兩個人貓着腰小心翼翼的離開了。

幼清若有所思的在椅子上落座,採芩忍不住走過來,看着幼清問道:“太太,您怎麼了?”

“我沒事。就是心裡有些疑惑,想要解開罷了。”幼清話落,垂着眼簾心裡飛快的轉着,採芩欲言又止,這個時候雅間的門再次敲響,周芳以爲是趙承修去而復返,便開了門,“張公公……”

幼清站了起來,也朝門口看去,就看到張瀾帶着兩個小內侍站在了門口,見着幼清他微微一笑,幼清移了一步行了禮,張瀾未聲張便進了門,留了兩個內侍在門口。

“張公公。”幼清歉意的道,“冒昧把您請出來,沒有耽誤您的正事吧。”

張瀾微笑道:“宋太太頭一回來找雜家,若非要緊的事,想必你也不會來,所以,雜家無論如何都要來一趟的。”他說着做出請的手勢,自己坐了下來,問道,“宋太太找雜家所爲何事?”

周芳和採芩也退了出去,關了門。

幼清沉默了一下,將那支簪子拿了出來:“勞公公幫我看看,這支釵是不是宮裡的東西。”

張瀾一愣,將簪子拿了起來,仔細看了一遍,繼而很肯定的點頭道:“這確實是宮裡的東西,不過是早期的,估摸着景隆二十年以前的,式樣老,手工也和現在的工匠有些不同!”他很知趣的沒有問簪子的來歷。

“早年的啊。”幼清若有所思,和張瀾道,“那就是壬葵之亂以前的東西?”

張瀾一愣,已經很久沒有提起壬葵之亂的事情了,他臉色古怪的點頭道:“大約是的!左右不差幾年。”

“知道了。”幼清微微笑着,向張瀾道謝,“有勞張公公了,我就和您確認一下。”

張瀾愕然,沒有想到幼清請他出來就爲了問簪子的事情,他正要說話,卻聽到幼清又道:“剛纔您來之前,十一殿下來過了,他說她好奇我,所以跑過來看看我!”掩面而笑。

“殿下年紀小,對什麼都好奇。”張瀾似乎很瞭解包容的樣子,幼清話鋒一轉,問道,“十一殿下的生母,公公認識嗎?”

張瀾點點頭,因爲這也不是什麼大秘密,就道:“他生母原在聖上身邊服侍,後來得了臨幸便懷了身孕,只是她運氣不大好,生產前不知怎麼着和聖上鬧了一通,被聖上貶去了乾西,又在生產後氣虛沒多久就去了。”他看着幼清,有意說的詳細一點,“殿下出生時,雜家和錢公公還有以前長春宮的一位姓唐的華姑姑都在,出生就留在了乾西!”

“那十一殿下小小年紀卻沒有見過生母,着實可憐。”她說着掩面一笑,道,“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不瞞公公,我自小也是如此。”

張瀾第一次聽幼清說起自己的身世,他含笑道:“宋太太苦盡甘來,定會越來越好!”

幼清笑着道謝:“壬葵之亂時,公公當時也在聖上身邊服侍嗎?”

“是,雜家當時和錢寧都在聖上身邊服侍。”張瀾看着幼清,又道,“那一夜可真是驚天動地,如今雜家想一想,都是忍不住後怕!”

幼清點點頭,很好奇的道:“當初長春宮中,住着的是倪貴妃?”

“嗯。倪貴妃很得聖寵,不過可惜了……”這是宮廷秘辛,張瀾點到爲止,幼清卻是追問似的,又道,“那……這位倪貴妃是哪裡人?”

張瀾終於有點明白幼清今天來找他的目的了,他目光微頓,很嚴肅的道:“這位倪貴妃非中原人士,乃是關外遺族柔然的後裔,景隆十五年底入宮,因容貌美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聖上對她很是寵愛,只是可惜……出了那種事,她被人連累陷害,此後一直關在乾西之中,未曾出來過。”

“哦,原來是這樣。”幼清想了想道,“那撫養十一殿下的,又是哪位娘娘?”

張瀾正色看着幼清,道:“正是這位昔日的倪貴妃!”

幼清的心一下子沉了湖底,壬葵之亂,倪貴妃……柔然……十一皇子……西苑……

這一切的一切,凌亂繁雜的聚集在她的腦海裡,她勉力支撐着,笑了笑道:“公公務須多心,我只是對十一殿下的身世忽生了興趣,沒有別的意思。公公不必擔心我會胡亂說出去。”

“宋太太不必解釋。”張瀾沉聲道,“你問的也並非什麼秘密,雖不易多談,可知道的人也不少,雜家也不曾爲難!”

幼清站起來朝張瀾福了福,疲憊的道:“那我告辭了!”她臉色很難看,煞白煞白的沒有半點血色,張瀾看了出來,雖好奇原因,卻沒有多問,頷首道,“回吧,雜家也回了。”話落,看了幼清一眼,道,“宋太太保重,往後若有事可隨時來尋雜家。”

幼清道謝,張瀾便徑直出了門。

“周芳……”幼清扶着桌子,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周芳快步進來,一見幼清的臉色很難看,忙過來扶她,幼清一把抓着她的手,“我們……去三井坊。”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太太!”周芳抱住幼清,採芩也急着跑了過來,周芳問道,“是不是舊疾犯了?”

採芩搖搖頭:“不像是舊疾犯了。”她低聲道,“太太說三井坊,那我們就去三井坊。”周芳頷首,又道,“要不要和老爺說一聲?”

“暫時不要,太太的脾氣你該知道的,她不說,你不要擅自做主。”採芩話落,搭着手抱着幼清,周芳凝眉看着眼睛閉的緊緊的幼清,虛弱的彷彿枝頭上一片隨時會凋落的枯葉似的,她頷首道,“好,那就先不要告訴老爺。”話落,和採芩抱着幼清下樓上了轎子,徑直去了三井坊。

三井坊修葺後一直空關着,裡頭只有兩個婆子守着門,見着周芳抱着幼清進來,兩個婆子忙活着將房門打開,重新鋪了牀換了被子,周芳將幼清放在牀上,採芩給幼清餵了幾口的水……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幼清才緩緩醒了過來。

“太太。”採芩半跪在牀前,低聲道,“您有沒有好一些,找個大夫來看看吧。”

幼清沒有吱聲,低聲道:“你們出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採芩應是,起身出去又關了門。

房間裡暗暗的,幼清靜靜的躺在牀上,看着頭頂的承塵,腦海裡理着張瀾方纔說的話……

其實不用理,答案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她一直不願意去想,不敢面對罷了!

壬葵之亂……這件許多人都知道的一次以戲劇性的開始,卻以悲劇結尾的宮廷之亂,她一直和所有人一樣,帶着玩笑甚至嘲諷的態度去看待這件事,那個女官拙劣用繩索套在熟睡的聖上脖子上,竟然打了個死扣,不等她勒死聖上便驚動了旁人,結果自然被抓了起來,那位女官做事純度膽小,被抓後的反應也非常的古怪和遲鈍,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很蠢很拙劣的人和手段,竟然差點要了聖上的命。

聖上自然大怒不已。

但在這件事中,最倒黴的不是那個女官,而是長春宮的主人倪貴妃,因爲聖上是在她的宮中出事的!

她一直以爲倪貴妃已經被處死,卻不曾想到她還活着……或者說,她還曾經出過宮門,在外面逍遙了三年!

難怪父親諱莫如深,難怪宋弈說時機不對不與她解釋,難怪汪氏像是抓住了他們的命脈似的,敢在她的府裡頤指氣使,難怪啊……

------題外話------

壬葵之亂,我前文曾經提到過三次,解釋過一次,應該是剛V的第一章裡有過,還有一次我也不記得哪一章了,至於倪貴妃也曾經提到過兩次……咳咳……

其實,好多人都猜到了…接下來新的問題又出來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