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恩怨

033 恩怨

“等等。”春雲慌亂的扯住幼清的裙襬,卻在看見她冷漠的視線時,不安的一點一點鬆開,不敢再拐彎抹角,“方表小姐,奴婢想知道,您爲什麼突然要把我趕出青嵐苑?您別和奴婢說您要成全奴婢的孝道,奴婢不信。”

“你說呢。”幼清挑眉,神色中微露出一絲嘲諷,春雲低眉想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般的道,“您……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您知道我和二太太……是不是?”

春雲汗如雨下,她停頓了許久終於平靜下來,自嘲的笑了笑:“難怪您一點都不好奇我老子爲什麼會死呢,您早就知道二太太了啊……”

原來春雲也認爲鍾大的死乃是人爲的啊,幼清看着春雲沒有說話。

春雲像是要搬回一局一樣,突然提高了聲音,“您再聰明肯定也不會知道,二老爺他從今年六月開始已經跟着廣東虎威堂走私海運了吧,這些連大老爺都沒有察覺!您飽讀詩書應該知道國朝的律法,聽說聖上年初還將已到福建港口的琉球國的使臣趕了回去。您想想這事要是傳揚出去,薛家會怎麼樣!”她說完咯咯的笑起來,彷彿看到了薛家滅亡,她已爲父報仇了一樣。

壽比南山振虎威,福如東海顯神通,說的就是南面廣東的虎威堂,和東面福建的王如海。

“你知道的還不少。”幼清面上平靜,心頭卻忍不住驚了又驚,虎威堂的大名在京城可能不大,可是在廣東一帶若說隻手遮天那是毫不爲過,欺行霸市不過小手段,他們專走海上私運,將國朝的茶葉絲綢瓷器運出去,再去琉球基隆換銅,刀具以及茶葉等舶來品,來回運貨之餘還會當起海盜之事,搶奪船隻殺人劫財從不眨眼!

聖上還爲此責問過周禮。

周禮!對啊,她怎麼沒有想到這兩件事有關係呢。

周禮當年爲什麼能留任廣東布政使,爲什麼短短六年升至封疆大吏,就是因爲他和粵安侯聯盟,將名揚幾十年的虎威堂連根剷除了,在聖上面前掛了名,等鳳陽巡撫出了事,他立刻就能摒棄衆多競爭者,風光上任!

那一年周禮不過四十幾歲,這個年紀有這樣的地位,在國朝是鳳毛麟角。

明年……劉氏端午節和姑母的哭訴,初夏她和徐鄂的相遇,徐鄂見到她後的不可自拔,劉氏對徐夫人毫不掩飾的巴結……

幼清緊緊握住手中的帕子!

除了自己愚蠢任由劉氏牽着鼻子走以外,卻不得不好奇,劉氏爲什麼在衆多姐妹之中看中了她?!

除了她沒有人庇佑,除了她愚蠢,除了她急功近利外,還有什麼?

她在年前就對自己視如己出,那時候她不可能想得到海運會出事,她不可能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的婚事能成爲她交易的籌碼……

一時間幼清心亂如麻。

春雲見她面色終於鬆動了幾分,心頭一跳立刻接着道:“說句得罪的話,您雖只是表親,可這幾年還是要靠着薛家,若是一日薛家出事,您可就真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了。”說着一頓又道,“想必你已經猜到了,大少爺房裡的帕子是我放進去的,因爲二少爺對周表小姐的情意,所以二太太……”

幼清根本不關心這些,依舊陷在前世的事情中,在錦鄉侯府的一切一幕幕的浮現。

“還有,二太太的志願可不僅僅做薛氏的二房,她要的是獨開門庭,是薛氏所有的積累和財富,方表小姐不管您信不信,這些事都是真的,您最好能提醒大老爺,二房早晚會狧糠及米蛀空薛氏。”

幼清依舊未出聲,她垂着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春雲見她依舊毫無表示,不由有些不耐煩,她着急的道:“方表小姐您只要救奴婢一命,奴婢就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您。”

“你是怎麼知道的?”突然幼清視線一轉望着春雲,春雲一愣,沒料到幼清會突然問她,吞吞吐吐的道,“有……有些是我老子吃酒後說的,有些……有些是胡泉說的……”她怕幼清不信,急着道,“真的,胡泉還說您的婚事將來二太太一定會做主,因爲……因爲二太太恨您的父親,咽不下那口氣,所以就會把氣撒在您身上。”

“你說什麼。”幼清驀地站起來,一把揪住春雲的衣領,一字一句冷冷的問道,“你再說一遍,什麼叫二太太恨我的父親?!”

劉氏怎麼會和父親有牽扯,父親到京城時劉氏已經成了親,就算有接觸也該是和二老爺纔對……可春雲說的是二太太!

春雲沒想到一向柔柔弱弱的方表小姐會露出這樣狠絕的一面,她又驚又駭嚇的咳嗽起來,斷斷續續的道:“奴……奴婢也不確定,胡泉說有次他陪二老爺吃酒,聽到二老爺說什麼他當初娶二太太不過是看中她的身份,要不然就憑她比自己大三歲,又和大太太的兄長提過親,他斷不會娶她回來的。”

父親和二太太論過親?她怎麼從來沒有聽父親說過。

父親說他科考前只到過一次京城,那一次也只停留了兩個月,春闈結束後他看過皇榜就失望的離開了。

那是哪一年?是景隆十七年還是十四年?

按照二太太的年紀,那時候她大概十五歲左右……

還有,如果真有此事,薛鎮世知道了爲了武威侯的姻親可以忍,可以姑母的性子絕對不會同意的,這一來一去裡頭的關係無論是誰都會尷尬的,更何況一個是自己的兄長,一個是自己的小叔子。

“胡說!”幼清說的咬牙切齒,“除了我母親,我父親不可能和別人議過親。”她話說完一把將春雲推開。

春雲捂着脖子咳嗽了半天,辯解道:“這件事是二老爺親口說的,據說還是已過世的宋首輔大兒媳宋大奶奶做的媒,因爲舅老爺和宋首輔是同鄉,宋首輔又頗爲看重舅老爺,所以宋大奶奶才答應武威侯的老夫人提了意思,只是爲什麼舅老爺沒有同意親事而是離開京城,奴婢就不知道了。”

這件事就像是空穴來風,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甚至都沒有往上面想過,春雲卻全須全尾的說了一遍,就算是編也不可能將十幾年前的事編的這麼好。

更何況,用這件事來騙她實在沒有多大的意義。

可是,她依舊不能接受父親和二太太曾經議過親事的事實。

姑母到底知道不知道,是被瞞住了,還是耐不住姑父的同意鬆口隱忍了?

幼清有些坐不住,她站了起來,原來不過是想來試探春雲,卻沒有想到從她嘴裡聽到這件事。

“方表小姐。”春雲見她要走,急的抓住她的衣襬,“奴婢知道的都告訴您了,您一定救救奴婢啊。”

幼清腳步微頓,氣息驟然冷了下來,她望着春雲忽然話鋒一轉,冷笑道:“你剛纔問我爲什麼要將你趕出青嵐苑對不對?”春雲一愣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木然的點了點頭,幼清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因爲你知道的太多了。”話落她看也不看春雲,拂袖而去。

春雲愕然過後,頹然倒在地上。

幼清開門出去,身上的一點餘溫在呼喇喇的寒風中一卷而空,她忍不住發顫,心頭更是寒涼……

採芩和綠珠擔憂的看着她,小聲喊了聲:“小姐。”

“我沒事。”幼清扶了綠珠的手,“走吧。”

三人方走到門口,便看見薛靄正負手立在傘下,燭光忽暗,幼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雙深諳的眼眸露着些許疑惑望着她……春閨玉堂:.

“大表哥。”幼清意興闌珊的行了禮,便轉身欲走。

她現在沒有心情和任何人說話。

薛靄略一猶豫喊住她:“方表妹。”幼清微微一愣,停住腳步,“嗯?”她轉身望着薛靄。

畫着清荷尖角蜻蜓點水的油傘下,少女亭亭玉立,玉面如畫,一縷青絲散在了鬢角,爲她添了疲憊和無助之感,薛靄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幾息之後他纔開口道:“我有幾句話想與你單獨說。”

幼清想起前一世薛靄頹廢沉默的樣子,以及他去揚州後寄來的那封信,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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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週一愉快。再堅持幾天就放假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