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她

微風吹過,身上的織錦越發的涼,相府的各個院子之間都有小徑貫穿期間。這海棠苑獨僻一角,很是幽靜。我稍稍放慢了速度,便想起了翠菊,也不知她現如今如何了。

我忽的停下了腳步,又有人。順着我的目光看去,離我五十步的距離依稀站着一個人影。

我仔細辨認,是雲姨。

“斐然,我們竟是這麼生疏了麼,連我你都認不出來了。”確實,以前的我總是能第一個便認出雲姨。

“雲姨,”聽雲姨這麼說,突然感覺心酸。“翠菊好些了麼,”我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多了,藥下的不重,”雲姨嘆了口氣,“我早該想到是你。你什麼都改變不了的,斐然,好自爲之吧。”

“我沒想改變什麼啊,我只是想給袁虎跳一支最好看的舞。”看着雲姨離去的背影,我輕聲說。雲姨慢慢拉長的身影,我似乎看到了一點點的孤寂。這個內心十分強大的女人,我卻總是看她的背影。我似乎從來沒有認真的看一看雲姨,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她面前表現着我的乖巧與懂事,卻總也看不到這個我視作是親人的女人的內心。

今晚的月亮隱在雲後,淡淡的光。等到全月的時候,阿柒便該進宮了。女人總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尤其是名門世家的女子,怕是從小就揹負了這樣的使命。

遠遠地隱約看見一扇小門,大概便到了海棠苑了。我心下一喜,加快了腳步。周圍是遍牆的雨薇,點點殷紅,映着月色。門虛掩着,我推門而入,大概沒有多少人知道這裡,鮮有人來。我低頭進去,是後院,沒有人,沒有燈光,唯有我踏在這青石板路上的沙沙聲。我低頭正巧看見這錦鞋,灰白色的料子,在這朦朧的月色下隱隱透着一絲清冷,繡着的海棠花開得正豔,若不是我急着趕路,便能發現這鞋子的海棠與我袖口的海棠便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這舞衣和錦鞋也很是協調,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一樣。

穿過後院便是主院,院中央是一口大井,正屋坐北朝南,東西便是兩廂房,像是荒廢了很久,全然不是我海棠苑的樣子。我詫異,明明是順着海棠苑的方向,怎麼會到這,也不知是哪裡走錯了。是了,我早該注意到,海棠苑卻是從沒有雨薇的。微風起,滿院雨薇香,我輕輕在院裡踱步,思索着回去的路。輕上臺階,看到主屋門上掛着的匾上,寫着“清菀”,該是“清苑”吧,也不知是哪個粗心的,竟寫成了“菀”。怎麼也抵不住我心裡的好奇,伸手慢慢推開了房門。

房裡佈置很是簡單,但卻透着雅緻,倒有點海棠苑的樣子。桌上一層塵土,看來好久沒有人住了。西面是簡易的書房,牆壁上掛滿了字畫,沒有燈,我便走近了些,看了卻是愣在那裡。

滿牆的字畫,都只是一個人,趙清屏。

一顰一笑,栩栩如生。我挨個看去,果然和我十分相似,只不過眉眼間很是溫柔。看墨跡該是很長時間了,但是卻是很乾淨。最是低頭那一絲溫柔,我明白了,袁虎爲何總是這樣念念不忘,這樣一個溫柔的女子,光是看着,便能忘卻所有的煩惱。我不想再看下去,只想趕緊逃離這屋子。

匆忙倒退,身子便不小心碰掉了書桌上的畫。這屋子唯有這張書桌是乾淨的,看來是有人常常來此。輕輕撿起那幅畫,畫中竟是一個翩翩起舞的女子。滿樹的海棠下,長髮飛舞,婀娜多姿。是了,她也是愛跳舞的,一切竟是如此。

我慢慢退出屋子,輕輕合上門。天已經黑的厲害了,我快步出了院子,那張起舞的畫還在我腦海裡。其實這麼些年我總還有存在一點點希望,袁虎駐足在我院外,是爲了我。可是現在,錯了,從一開始便是錯了。原來都是隻因爲像她。

天旋地轉,許是跳舞跳得本就使盡了力氣,再加上又在府裡逛了這麼長時間,竟一時跌坐在了路上,怎麼也睜不開眼。

“姑姑,”只能聽見是雪雁,後來便毫無知覺。

再醒來時,已是在海棠苑。雪雁在我牀邊打着盹,天邊微微亮。仍然還是頭暈,我撐起身子,慢慢坐起,雪雁已經醒了。

“雪雁,幾時了?”

“寅時三刻了。”雪雁起身倒了杯水,遞與我,“姑姑,喝點水吧。”

我接過去,確有些渴,仰頭喝下。

雪雁接過杯子,“昨個您是去哪了,我在那院裡等您好些個時辰都等不到您,這才尋了出來。”雪雁又倒了杯水,遞與我,“姑姑,昨個,皇上也來了。”

我一驚,杯子險些掉落,“什麼時候的事?”

“您昨個去的那地兒,就離着戲臺不遠。您剛倒下,正巧皇上他們散了戲,往這邊走,剛好看見。您,還是皇上抱回來的。”

我右眼突地跳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不禁有些微微發抖。看來昨晚的盡力一舞,確是真的已成焦點。雪雁還在說着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姑姑,”雪雁一下把我喚回,“您累了就再睡會吧。”

我重新躺下,卻是怎麼也睡不着,想到那些畫,“雪雁,那裡是什麼地方?”

雪雁頓了頓,知道我問的是那掛滿畫的屋子。“那是以前夫人的書房。”我很少過問袁虎以前的生活,雪雁確是像打開了話匣子。“夫人,也喜歡海棠,也喜歡跳舞,這滿院的海棠便是夫人剛進府的時候大人親自植的,大人說,最喜歡看夫人在花下起舞。”

我閉上眼,腦中便浮現出畫中的場景,一白衣女子在海棠下翩翩起舞,袁虎便在聚精會神的作着畫,該是多麼美的一幅畫面。雖然早就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但是聽到有人親自告訴我,心裡還是有些許的難受的。

“夫人很是溫柔,”雪雁還在喋喋不休,我突地出聲打斷,“雪雁,給我端碗白粥來吧,有些餓了。”

雪雁一愣,隨即便點頭稱是,慢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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