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進了楊府,郭少懷先跳下車去,伸手去扶春花,春花卻扶着如詩走了。他不好直接跟進內院,只得先去了外書房。
春花到了廳堂,家裡已經來了不少的客人,瓊花也在,見了春花,也來不及說話,讓她見了於夫人後回來接管了一攤子事,二嫂現在身子不便,也挺着個大肚子在張羅着。
捧高踩低,世之常情,父親雖然不欲張揚,但家裡也連唱了幾天的戲,客人像流水般的過來。
謝氏也過來了,在於夫人面前對春花慈愛得很,讓春花有一種想吐的衝動。但她依舊笑容可掬地聽着謝氏吩咐自己,讓自己多留在家裡幾天給於夫人分憂,並點頭答應。
忙過了幾天,家裡總算清靜了,春花也沒打算立刻回侯府,郭家自然不敢催她,郭少懷還等着自己給他謀官呢。
晚上,春花同家人一起吃飯時看到了父親,這些天父親□□無術,春花即便看到他也沒打擾。
食不言,飯吃過了,父親喝了一口茶,問春花道:“聽說你沒讓少懷進你的繡樓?”
春花點點頭說:“我的繡樓是不能讓男人進的。”
“我看少懷這次是真的有悔意了,”父親笑着對春花說:“你也就借坡下驢吧,別沒完沒了的。”
母親也勸了春花幾句。春花和郭少懷的情況只要是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一點也不像新婚夫妻,從裡到外透着股冷勁,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能僵成那樣,但總歸是不好就是了,尤其是郭少懷誠懇地給父親賠了禮,更證實了家裡人的猜測。不管怎樣,已經成了夫妻了,老人還是盼着他們過好。
春花聽着父母的說教,一一應了,纔開口說:“五爺想讓我給求個情,讓父親幫他謀個官職。”
“他也對我說了。”父親笑着說:“我沒說什麼,要是春花不開口,我肯定不管。”
春花想這郭少懷還是急得沒忍住 ,就笑了笑說:“父親,你現在這樣厲害?哪個官職都能謀得到?”
“瞎說些什麼?”父親點了點春花,“少懷也不是不懂事,他看中的位子還都是靠譜的,大家看我的面子自然能讓他如願。”
春花明白父親一定會給郭少懷謀缺了,也是,就是父親不開口,吏部的人也不會裝作不知道的,郭少懷畢竟是父親的女婿,又曾點過探花,安排個好缺是順理成章的。
春花想了想說:“父親,能不能讓五爺外放或去督察院任監察御史?”
“他這個資歷外放恐怕沒有太好的缺,還是應該再歷練幾年再外放。”父親說。“監察御史倒是行,可就是要經常出門。”
“那父親就幫他謀個監察御史吧。”春花看着父親和二哥說:“我想讓二哥幫我管着點他。”
母親一聽覺得春花的辦法很好,就笑着說:“老爺,你就聽春花的吧,春花現在懂事了,心裡有主意呢。”
二哥也覺得可行,說:“行,讓郭少懷過來吧,我總能看着他些。”
郭少懷的官職就定了下來。
春花覺得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家裡人都滿意,郭少懷也能高興,畢竟是他自己選中的範圍內的。
在楊府的日子舒服得春花一點也不想走了,但她已經回孃家七八天了,也不能再拖,否則對楊家的聲譽不好,春花決定明天就回侯府。
下午,她帶着珠兒和翠兒兩個丫環打算把花園逛上一遍。念在跟着她到郭家的胡媽媽她們太辛苦了,春花這些天就給所有的陪嫁人員都放了假,回家的回家,沒家的就在楊府歇着,她從於夫人那裡借了兩個人侍侯她。
正是冬季,萬物蕭條,花園裡沒有幾個人,春花也不急,她只是閒逛。曹姑姑已經辭行,雪花早就放了出來,但因爲最近郭少懷也住在楊家,她又被重新拘在自己的院子裡,於夫人是擔心出什麼醜聞,寧可謹小慎微地防着。
春花信步走着,珠兒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春花就看見幾棵翠柏後的亭子裡並排坐着兩個人,一個無疑是郭少懷,另一個好像,好像是如詩。
春花擺了擺手,帶着珠兒和翠兒兩個繞過翠柏,向他們走去。樹木凋零的花園裡並不隔音,春花很快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如詩的聲音明顯能聽出她有些緊張,她說:“怎麼也得小姐同意,否則奴婢可不敢。”
“你先幫我勸勸五奶奶,她不是最信任你的嗎?等五奶奶心裡的氣沒了,我就跟她要了你,五奶奶還能攔着?只要你生了兒子,我就給你擡姨娘,又體面又尊貴。”
“其實小姐心最軟,姑爺只要低個頭,說幾句好話,小姐一定不會再氣了。”
“好,好,好,我去求,但你也要爲我美言幾句才行。”
春花已經走了過來笑着站在他們面前問:“美言什麼?”
如詩掙開了被郭少懷拉着的手,跪在地上哭了起來,“小姐,我們沒有,沒有……”
“沒有什麼呀?”春花笑容不變。
如詩哭着說不出來。郭少懷帶了些尷尬地說:“我請如詩幫我求求請,五奶奶別在和我置氣了。。”
“我剛聽說是誰要擡姨娘呢?”春花笑着說:“我可是最賢良的,五爺要擡姨娘只管跟我說,我是沒有不願的,犯不着揹着我在沒人的地方說。”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如詩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郭少懷也有些訕訕的,他躇躊了一下說:“外面有點事情要辦,我先出去一下。” 說着就一甩手走了。
春花讓如詩起來,“這天這麼冷,地這麼涼,在地上跪着,着涼了恐怕會生病,趕緊先回尋芳居。”
如詩不起來,“小姐,你聽我說,……”
“說什麼,你想讓整個府裡都知道嗎?趕緊跟我回去!”春花喝令她。
如詩這纔起來,哭啼啼地跟在春花後面回了尋芳居。
進了尋芳居,春花把侍侯的幾個丫環婆子都趕走了,又特別囑咐珠兒和翠兒,“別去母親那裡亂說,一會兒我自己會過去的。”
回了尋芳居,如詩哭得肝腸寸斷,一定要跪着回話,春花拉也拉不起來,只好由着她了,“別哭了,有什麼事就說吧。”
如詩哭着說:“家裡也沒什麼事,奴婢就回尋芳居了。恰好五爺過來找小姐,小姐不在,又因小姐說尋芳居的樓裡不能讓男人進,所以奴婢就請五爺先回去,等小姐回來再過來。”
這倒是真的,春花怕郭少懷跟着她住進尋芳居,便找藉口說繡樓裡不能進男人,把他留在了外面,二嫂給他在外院安排了屋子。
春花點點頭,如詩接着說:“奴婢送五爺出去,五爺說有話同奴婢說,就讓奴婢一起坐下說話。五爺就說讓奴婢勸小姐不要置氣了,還說如果奴婢勸好了小姐,就把奴婢收房。”
“奴婢就說小姐早就許過奴婢跟着五爺的,只是現在小姐和五爺還沒和好,奴婢不敢生這個心,總得小姐點頭了才能行。”
“我聽到了,這也值得你哭成這樣?”
“小姐,我是怕你不信我,我真的和五爺沒什麼。”
“我自然是信你的,趕緊起來吧。”
如詩站了起來,還在抽噎,“小姐,我對你赤膽忠心,決沒二心的。”
“如詩,你真想給五爺當姨娘?”春花突然問。
如詩讓春花問得愣住了,但看到春花認真的樣子,語無論次地說:“不,啊,是,可是我得等小姐和五爺和好了,還有小姐發話才行。”
“那就是願意了?”春花聽懂了。
如詩擡頭看着春花,哀哀地說:“小姐,我們過去說好了,我不嫁出去,我要跟着小姐一輩子。”
春花覺得有些混亂,她讓如詩坐在身邊,仔細問她:“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你也不要說爲了陪着我,只說你自己想不想給五爺當姨娘?”
“小姐,我肯定事事以你爲先,決不會跟小姐爭什麼,我還能幫小姐,讓五爺厭了吳姨娘,還有……”
“你不要說我,只說你自己,告訴我實話,我會幫你的。”春花笑着說。
如詩低頭小聲說:“我不想嫁到外面去,也不想嫁管事的。但我對小姐絕對忠心,我敢發誓。”
“不用發誓,我信你,也會幫你的,但我怕你會後悔。”春花說:“你也知道,我摔了一下,忘了過去的事。但從我醒來後,你就一直體貼地照顧我。就是在侯府這兩個多月,你的功勞也最大,要是沒有你那麼能幹,我們的日子也不能那麼好過。”
如詩的長處是能幹潑辣,在春花的授意下,她結交了侯府大量的下人,爲春花打探到各有有用的信息,也使依雲院的日常瑣事都順利萬分。雖說是用金錢開的路,但如詩的功勞並不可沒。這樣的如詩,放到現代社會就是一個公關高手。
春花拿帕子幫她擦擦臉,拍拍她的後背說:“你再想想,你年輕漂亮,到時候我再給你一大筆嫁妝,誰家不願意娶你這樣的媳婦?你一定能找個好人家,婆婆慈愛,夫君喜歡,你又能幹,小日子一定過得甜甜蜜蜜的。不像在侯府裡,天天爭鬥不休。”
“小姐,我從小在楊府長大,過慣了府裡的生活。我都不願意回自己家裡住,我實在受不了外面的日子。侯府雖然比府裡差多了,但也比外面強。五爺是侯府的少爺,又年少有爲,我,我不怕和他們爭鬥,到時候我幫着小姐,讓他們都不敢欺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