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代表什麼?
蘇亦琛知道,這代表着李艾莫的心死了。
窗外陽光透過第三格窗子照進臥房,李艾莫坐在牀上,陽光正好打在她側臉。
她的臉很蒼白,她的睫毛很長,垂着眼瞼,眼睫毛遮下濃濃陰影。
一雙本來烏黑明亮的眼睛,在此刻死灰一般。
蘇亦琛站在她的身前,低頭看着她,手裡拿着她最喜歡吃的糯米湯包。
她一動不動,他也一動不動,已經在這兒站好久了。
“莫莫,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吃,晚飯總要吃一點點吧,這糯米湯包很好吃,是你最喜歡吃的,多少吃一點吧。”
蘇亦琛這已經是第幾次重複了,他也不知道。手裡的糯米湯包從燙的變成溫的,又從溫的變成現在涼的。
涼涼的,一直彷彿涼到了蘇亦琛心底。
李艾莫始終低垂着眼眸,沒有半點反應。
她眸中失去任何光彩。
蘇亦琛站在她的近前,脊背僵硬了,手臂麻木了,連同雙腿也都僵硬了。
他放下手,糯米湯包被放到桌子上去,蘇亦琛又回到李艾莫的近前來,“乖莫莫。”他坐在李艾莫的身邊,如以前一樣的拉起李艾莫小手蓋在自己眼睛上,“蘇哥哥錯了,你赦免蘇哥哥的罪好不好?”
李艾莫擡頭看一看他,然後又低下頭,眼眸垂下。
蘇亦琛知道,她已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出不來,她連一扇小小的窗口也都沒有給自己留。
是第三天的時候,李艾莫始終水米不進,終於被送進了醫院。
醫生診斷其實不用說,蘇亦琛也清楚知道。
他看着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李艾莫,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要怎樣纔可以喚醒李艾莫已封閉的心門。
醫院窗戶外飄起一場不算小的雪,算來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
以前這個時候李艾莫總是最歡喜的,蹦蹦跳跳去買年貨,買禮物給他。
可是現在他於她……
早已是物是人非。
蘇亦琛低頭看病牀上的李艾莫,她眼睛睜着,眼眸依然暗如死灰。
蘇亦琛搖一搖手指在她眼前,她彷彿看不見,沒有反應。
還是這副樣子。
蘇亦琛心痛,他握住李艾莫的一隻手說,“你要怎樣纔可以再活過來,告訴蘇哥哥,蘇哥哥去給你辦!”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李艾莫依然那樣躺着,黯然的眼眸,死灰的表情。
她的臉頰已消瘦下去,原本的圓下巴,變成了尖下巴,顴骨也高了出來。
蘇亦琛望着她,終於一咬牙,轉身向門外走去。
他知道大概要怎麼辦了。
也許,唯有那人還可以再喚醒她。
s大。
蘇亦琛站在郭層宿舍的門口,看着裡面望着他的幾個人,他對郭層說,“郭層你出來。”
郭層望着他,如望着天大仇敵,並沒有動。
蘇亦琛又說,“我知道李艾莫現在在哪裡。”
郭層終於動了,一步步走到蘇亦琛面前。
蘇亦琛說,“你現在跟我去見一見李艾莫吧。”
“砰!”忽然一拳揮在蘇亦琛鼻樑上,郭層心裡怒吼,你把李艾莫折騰的不成人樣了就又來找我是不是?
s大誰不知道是他蘇亦琛那天帶走了李艾莫。
一拳狠狠將蘇亦琛鼻樑都快砸塌了,鮮血順着他的鼻孔流淌,他伸手摁住鼻子,又對郭層說,“你去看一看她吧,你不去,會後悔的。”
郭層掄拳又想揍他,但忍住了,因爲他聽到蘇亦琛在說,“或許李艾莫喜歡的真的是你,唯有你現在纔可以讓她心復活過來。”
郭層一把揪住蘇亦琛衣領,雙目狠狠瞪着他好久,終於放開。
醫院。
當郭層看到病牀上的李艾莫時,揮手就想給蘇亦琛一拳,可是他還是控制住了,一步步向李艾莫走去。
未走到李艾莫的病牀邊就先紅了眼眶,他努力不讓自己哭。
一步步走到李艾莫的近前,坐在她的病牀邊,微笑,讓臉上掛上最完美的笑容,“艾莫,是我來了。郭層,郭層,你還認識我嗎?”
他眼睛努力晶晶亮的握起她的一隻手,“你再揉一揉我的頭髮,看是不是我?”
郭層拉着李艾莫的手揉自己頭。
李艾莫的眼中忽然有了淚芒,一滴一滴的涌聚。
郭層一喜,拉着李艾莫的雙手說,“艾莫,是我,是我,你看是我,郭層!”
李艾莫的淚一滴滴的落下來,口裡擠出的三個字是,“我想你。”
一句話讓郭層陡然落了眼眶裡的淚,是再也隱忍不住,“我也想你李艾莫!”他一把將李艾莫給抱起來,抱在懷抱裡,緊緊相擁。
兩個人的淚滴落在彼此肩頭,李艾莫終於嗚嗚大哭出聲音,他說,“郭層你爲什麼那天不來別墅區門口接我?我跟你約好了的?”
郭層一頭霧水,推開李艾莫一點點,凝望着她的眼睛問,“你說什麼?你在說什麼?”
李艾莫又重複一遍,“我再說,你怎麼那天不到別墅區門口接我,我們在郵件上約好了的。”
郭層陡然醒悟,“我的郵箱是被人盜了的啊。”
李艾莫登時淚水止住了,她望着郭層,其實一切不難想明白了,原來都是蘇亦琛,一切都是他設的一個局。
李艾莫笑了,這郵箱是蘇亦琛盜去了吧?
視線越過郭層,看向病房的門口,蘇亦琛站在那裡,背轉過了身子,他的肩膀在微微的一抽一抽,右手擡起來,在擦着什麼。
他走了,高大的背影,佝僂着背,彷彿有無盡落寞和悲傷。
李艾莫看着郭層,生怕蘇亦琛他在回來,她對郭層說,“你帶我走好嗎?就帶我走,再也不回來。”
她要逃,逃出有蘇亦琛的世界,再也不與他相遇。
郭層深深的看着李艾莫,然後說,“好。”
他胳膊打橫,一下子就抱起了李艾莫,抱着她向病房門外走去。
懷抱中的分量太輕,郭層不免皺眉,不滿道,“嗯,分量也太輕了,我命令你以後增肥。”
“咯咯……”李艾莫咯咯的笑了。
這笑聲讓躲在不遠處的人兒聽到,他的心如碎掉的玻璃渣一樣,他的艾莫,再也回不到他的身邊了。
他知道,既然在一起無法帶給她幸福,那麼他寧願放手,放手看她去跟別人幸福。
郭層抱着李艾莫的身影遠遠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這是一個偏遠的小村,李艾莫就跟郭層在這裡駐紮下來。
小村裡有一所小學,集合了附近幾個村落的孩子,只有一位老師,已經五十幾歲。
李艾莫和郭層就留在這裡,成爲了孩子們的臨時老師。
生活似乎很容易拯救一個人,李艾莫已經很快從陰影裡走出來,她看着孩子們笑,就如陽光又撒入她的心裡。
孩子們的眼睛是藍的,如天空的顏色。
地上的草是綠的,山野的花兒是五顏六色的。
這樣的日子很好,雖然生活艱苦了一點,好多天也沒有吃肉了,但是李艾莫心裡還是感覺甜甜的。
陽光充足的午後,郭層和李艾莫靠在大樹上,陪孩子們一起花遠山綠水。
郭層說,“你知道我們出來多久了嗎?”
李艾莫微笑,“不知道。”
郭層說,“有兩個多月了呢。”
李艾莫微笑着點點頭,“難怪,落雪的北方,到南方就變山花爛漫的春天了呢,原來是時間真的到春天了呢。”
郭層忽然起身,單腿跪在她的眼前,“莫莫,求你嫁給我吧。”
李艾莫忽然一怔,什麼,郭層是在向她求婚嗎?
她都有些不敢確信了呢。
心頭是幸福,還是酸澀,還是有另一種情愫。
她從來不敢想象,郭層還願意再向她求婚,她與他已不是原先的那個少年,那個少女。
她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
這次郭層肯帶她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肯帶她逃離那個d城,她就已感激不盡。
她從來再沒有奢望過郭層還可以再娶她,跟她求婚。
她已不是原來那個她,而郭層還是原來的郭層。
完美的少年,溫暖而帥氣。
“我……郭層……”望着那枚別郭層舉到眼前的戒指,李艾莫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
郭層望着李艾莫的樣子,訥訥的皺眉,“難道是嫌棄這戒指嗎?”郭層撓一撓後腦,“我是花了很大力氣才找來的,我也知道這戒指次了,可是這破地方也找不到什麼好戒指啊。”
李艾莫看着他,忽然淚滿眼眶,她說,“郭層你確定你真要娶我嗎?”
郭層非常肯定的點一點頭,那樣子如虔誠的孩子一樣。
“你確定你不嫌棄我嗎?”
郭層一臉惱怒,伸手狠狠點李艾莫一指頭,“你說什麼呢你?!要真嫌棄,我當初就不會帶你走了。”
李艾莫笑了,又哭了,淚水順着她笑顏往下淌。
郭層望着她抱怨,“傻樣。”
又拿起她的手指放到嘴裡咬一咬,“小傻瓜,快答應呀,不是在做夢。”
“噗嗤。”李艾莫一時又笑出聲響。
郭層虔誠的如膜拜菩薩,“我的大小姐,你就快答應了吧,鄙人膝蓋要跪碎了,心也快要碎了,你聽稀里嘩啦的聲音,心真的是碎了。”
李艾莫哈哈的大笑着接過了戒指。
一人在不遠處盯着他們,撥通一個人的電話,“喂,蘇哥,郭層向李艾莫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