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謝盈脈VS遊氏(上)

以敏平侯府的權勢,要對付個還沒下場的士子及其家眷自然是極爲簡單容易之事,涉及到女兒和未來女婿的安危,卓芳禮動作很快,次日一早就把屈談、伍氏並謝盈脈一起“請”到了四房,當然,因爲明年就是會試,爲了不讓敏平侯府落個欺侮無辜士子的名聲,對外就號稱因爲謝盈脈曾教導過卓昭節的緣故,請這三人到侯府小住,讓屈談可以專心應考。

三人一被請到四房,卓芳禮與遊氏便打發人看好了門戶,不許閒人出入,親自帶着心腹分別審問起來。

“……遊夫人說笑了,民女與令愛並無冤仇,說起來,當年民女初到秣陵,人生地不熟,又只得表姐與表姐夫可依,然他們也清貧,不能收留,只得自立門戶,盤下了博雅齋打理,當時令愛襄助實多,單是遊老翰林壽辰,特意爲民女引見秣陵諸人,就免了民女許多麻煩,後來因民女師門之事,牽累令愛,令愛亦寬宏大量,未與民女計較,令愛雖然喚民女阿姐,在民女心中,令愛不但如妹如徒,卻亦是民女的貴人同恩人的。”

謝盈脈的聲音不卑不亢,絲毫聽不出來她如今不但被五花大綁,搜走了袖手劍,甚至還有一柄匕首抵在了她後心——這位謝娘子,是敢單獨追殺那兇悍的女賊陳珞珈的人物,遊氏雖然說要親自審她,卻怎麼敢掉以輕心呢?

聽了她的分辯,遊氏嗤笑了一聲,淡淡的道:“謝氏,敢問你如今年歲幾何?”

謝盈脈一皺眉,道:“民女一十有九。”

“唔,與我估計的差不多,十九歲,兩年前也有十七了,如此算來,你與陳珞珈的師父去世時,你方纔十四,最多十五?”遊氏慢條斯理的道,“據說尊師只收過三個弟子,一個趙維安死在了秣陵博雅齋,你親手所殺!一個陳珞珈生死未知,還有一個就是你,對不對?”

謝盈脈道:“確實如此。”

“雖然尊師有三個弟子,但因爲他的偏心,所以他去世後,只有你一個人在西洲爲其守孝,可是如此?”遊氏繼續道。

謝盈脈沉吟道:“是的。”

“那你在西洲就是獨自爲師守孝了?”遊氏淡淡的道,“這似乎不太對吧?尊師去世時,你與我的小女兒,就是隨你學過琵琶的七娘如今差不多大,這麼點大別說是小娘子了,就是小郎君,又身負武藝,也未必能夠鎮得住場面,你就這麼在西洲爲師守三年孝,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又爲什麼陳珞珈與趙維安,在這三年裡不找你的麻煩?偏偏等你北上投奔了親戚纔去?”

“這是因爲師父臨終前幾年遷居西洲,陳珞珈與趙師兄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謝盈脈平靜的道,“至於年少又是獨身一人爲師守孝確實不容易,然而在西洲,師父隱居的小村受過師父許多恩惠,念在師父的份上,那三年過的也還可以,後來孝期既滿,因爲思念表姐,遂將師父所留之物打點變賣,湊足盤纏到秣陵投親。”

遊氏笑了笑,也不糾纏西洲的事情,道:“好吧,西洲那邊就這樣,但你到了秣陵之後卻也叫人覺得古怪。”她慢慢的道,“我的七娘今年二月才及笄,但從兩三年前,我就開始留意起長安門當戶對人家合宜的小郎君了,當然你是跟着師父長大的,也許尊師漂泊江湖,又是男子,有不夠細心的地方也不足爲奇,然你到秣陵時已經十七,足夠出閣的年歲了,令表姐也是女子,而且早已嫁爲人婦,總不該不明白這個道理吧?何況你投親——難道不就是爲了婚姻大事上可以有個表姐給你拿一拿主意?”

謝盈脈心平氣和道:“夫人說的是,當初之所以離開西洲去往秣陵,一則是思念表姐,二來終身大事,民女確實以爲有表姐幫着掌眼更可靠。”

“那你到了秣陵之後,卻是先盤了家鋪子下來拋頭露面的做起了生意,自來士農工商,既然想嫁人,怎的還要這麼做?你當時可也不是實在過不下去,若不然盤鋪子的銀錢是打哪裡來的?”遊氏眼皮一撩,冷冷的問!

八折紫檀木雕接天蓮葉蓮花底嵌雲母屏風後,摘了釵環、只簡單的拿彩絛縛了發的卓昭節被猛然提醒,下意識的舉袖掩嘴!

確實,這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謝盈脈兩年前纔到秣陵的時候就已經十七歲了,女孩子家花信如何能夠耽誤?之前她在守孝,又沒有任何長輩親人在身邊幫着提起,因此倒還能解釋她十七歲未嫁也未許之事,然而到了秣陵之後呢?

伍氏這個唯一的表姐居然也不爲她找人家,非但縱着她接手了博雅齋,甚至還自己過去齋中幫忙招呼客人,伍氏拋頭露面倒也無所謂了,畢竟已爲人婦又家境清貧,爲了維持生計無可厚非,謝盈脈一個未嫁女子這麼做,對她說親可不是好事!

這表姐妹兩個……?

因爲知曉謝盈脈乃是習過武的人,眼力耳力都過人,卓昭節這日不但摘掉了所有佩飾,遊氏還特別換上了如今的屏風,這屏風是浮雕,背板俱是整塊的紫檀木,爲了體現侯府的富貴權勢,自然不會是薄板,而每折之間也是經巧手匠人處理得嚴絲合縫,所以完完全全的隔絕了視線,只能聞其聲而不能見其形,但從謝盈脈的回答上也聽得出來不復之前的平靜:“夫人說的對,當時民女盤下博雅齋確實另有打算,至少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嫁人的。”

遊氏冷哼了一聲:“哦?那時候你已經十七,如今已經十九,我的長媳在你這個年紀,已經生了一對雙生子了,說句不客氣的話,就算是我等高門大戶的小娘子,按說不該愁嫁的,也不敢輕易拖延花信,何況是你這樣的尋常女子,甚至還在江湖上漂泊過,想尋個好些的人家本來就不容易了,卻還這樣漫不經心的耽擱兩年,難道……你們那時候就知道,長安有個阮郎君在等着你了嗎?”

說到末了一句,遊氏的聲音裡透出冰冷之意!

屏風後的卓昭節臉色也難看起來,阮雲舒——這個表哥不是卓昭節心目中夫婿的人選,但憑心而論,阮雲舒這樣溫潤如玉又謙謙若虛的男子實在很難叫人討厭,何況他還是自己的表哥,即使沒有血緣關係,終究因爲卓芳華的緣故感到一分親近的。

阮雲舒爲人溫和又大度,他這樣的人,不會因爲謝盈脈在江湖上漂泊而輕視她,反倒容易惹起憐愛之情——難道謝盈脈就是用這樣的法子,把阮雲舒吸引住的嗎?如果這是早有預謀的話,那麼牡丹花會的時候,屈談與阮致的一見如故,其中又有多少算計?

卓昭節一瞬間冷汗遍體,只覺得在秣陵學琵琶的那段辰光,如今回憶起來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謝盈脈吐了口氣,卻輕輕的笑了:“不是阮郎。”

“嗯?”遊氏皺起眉。

卻聽謝盈脈淡淡的道:“夫人也說了,民女只得表姐一個親人可依靠,同樣的,表姐也只得民女一個表妹,此外可謂是舉目無親,表姐焉能不爲民女的終身大事好生策劃一番?”

遊氏冷笑着道:“卻不知道令姊是如何爲你籌劃的?”

“表姐雖然家貧,但愛惜民女的心思與夫人愛惜七娘其實是一樣的。”謝盈脈緩聲道,“兩年前,表姐夫不過是秣陵城外一座莊子上教導孩童的夫子,功名也纔是秀才,家中清貧,甚至民女投奔過去時,不能收容長住,那個時候,即使民女循規蹈矩,靠着師父所留的薄產度日,安分守己的等着表姐物色良人,敢問夫人,又能嫁到何等的人?”

不等遊氏回答,謝盈脈已經繼續道,“至多不過是農夫之流罷了,多半還要被夫家嫌棄曾在江湖上漂泊過,民女自然不能與令愛比,但自忖容貌尚可,自幼受家師教導,也算文武都來得,亦通音律,女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就這樣草率,民女不甘心,表姐也捨不得,憑心而論,表姐與民女這點兒心思,料想不過分罷?”

遊氏沒說話,似等她接着說完。

謝盈脈遂道:“當然夫人說的也沒錯,女子花信最是緊要,當時民女已經十七了,再多等下去,即使景遇好轉,也難嫁到好人家,但當時算來也只要等一年,那時候民女已經十七歲了,等一年十八,年歲雖長,但也不算無可挽回,但可以選擇的門楣卻迥然,夫人說,民女爲何不等呢?”

“一年?”遊氏反應極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等屈談嗎?”

“不錯。”謝盈脈淡笑着道,“民女的表姐夫在兩年前就預備要參加去年的鄉試,表姐就是要在鄉試之後再開始爲民女謀劃終身之事的!然去年表姐夫在鄉試中取得秣陵府第七名,太守孟遠浩評價是足以上京一試,表姐自然就要再過一年,等表姐夫明年會試結果出來,再爲民女選擇夫婿了!舉人的妻妹與進士的妻妹,所能嫁到的人家哪裡是秣陵府中一個秀才的妻妹、一個漂泊江湖過的年長女子所能夠比的?夫人,民女這樣說,是否可以消除夫人的疑慮?”

遊氏半晌沒能作聲,謝盈脈的這番解釋確實合情合理,遊氏雖然懷疑謝盈脈與祈國公府有關,算計了自己的女兒和未來女婿,然見到謝盈脈之後私心裡也很爲她這樣的才貌卻沒個好出身感到惋惜。

謝盈脈的容貌談吐都是遊氏與卓芳華這樣高門大戶薰陶出來的模範貴婦都不會輕看的,她會武藝——這表示吃得起苦,性.子堅韌,不然哪裡學得下來?更難能可貴的是謝盈脈還能讀書斷句,粗通文理,而且她獨自在西洲爲師父守孝三年才投奔伍氏,可見是個有心和念恩的人,同時也代表了她的能幹,不然,即使有感念其師的村民照拂,換了卓昭節過去,遊氏敢打賭自己這小女兒定然是過不好的,更別說叫她千里迢迢獨自一人從西洲找到秣陵了!

而後謝盈脈在秣陵接手博雅齋也說明了這一點,能夠獨自開鋪子的單身女子,哪怕她在秣陵的順利佔了許多卓昭節的光,但本身沒點兒本事,卓昭節又不是看到有人爲難就上趕着幫忙的人!

遊氏心裡很清楚,謝盈脈能夠讓自己的女兒另眼看待,一再出手照拂和幫忙,拿她當姐姐看,與謝盈脈本身的氣質、風儀、能力都有很大的關係,首先謝盈脈縱然不如卓昭節這樣容顏堪稱絕色,但也是個秀麗佳人,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大涼選官四條“身言書判”還把“身”排在了第一位,這裡的身就是要儀表偉傑!

卓昭節自己就是個美人,但這並不代表她就不愛看美人,尤其謝盈脈年輕——這個年輕是相對於她爲師的資格來說的,假如她生得容貌平平無精打采,卓昭節雖然之前答應聘她爲師教導自己琵琶,這麼一見之下哪裡能不心裡嘀咕、懷疑她水準的?

其次就是談吐爲人,謝盈脈的出身相對於卓昭節、遊氏都不高,然她始終不卑不亢,卓昭節和遊氏雖然不是平易近人到了上下不分的地步,但也不是看到個人就想踩下去的主兒,謝盈脈這樣的態度和拿捏分寸的火候正正好,卓昭節自然要尊重她幾分。

第三卻是謝盈脈本身的琵琶技巧確實高明,卓昭節終究是要向她學琵琶的,若是琵琶教不好,之前即使給卓昭節留下了足夠多的好印象,在這裡也定然會打折扣,卓昭節縱然不懷疑她串通了之前博雅齋的老東家欺騙自己,也會覺得掃興、繼而不再登門,更不要說後來的扶持與照拂了。

不過,雖然謝盈脈有這種種的優點,又把遊氏之間的疑問解釋得清楚,但遊氏卻不是卓昭節,在侯府後院裡掌家多年的貴婦人,可不是未曾出閣、天真爛漫的小娘子那麼好對付的,她既然懷疑了謝盈脈,就不會輕易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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