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杜雋清的願望並沒有實現。
因爲就在新嫁娘入門第三天,天使縱馬來到寧國公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寧國公勞苦功高,爲我大唐基業付出諸多汗水,朕心甚慰。今特冊封長寧侯長女爲平樂縣主,次子爲永興侯。現召寧國公一家遷回長安述職,欽此!”
唸完聖旨上的內容,天使笑呵呵的將明黃的卷軸捲一捲,一面遞給杜雋清,一面衝他笑道:“寧國公,您帶着夫人還有府上的小郎君小娘子們在永興縣吃了這麼多苦頭,做出來這麼多功績,皇上都看在眼裡呢!現在皇上都心疼你們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住這麼長時間,都快和外頭脫節了!所以才特地讓咱家前來接你們回去長安榮養。至於這裡的礦山,皇上也已經安排了人來接手,您只管放心。”
這先給一顆甜棗再打一棒子的無恥行徑,同他們當初對付張相爺的有何區別?
張相爺不也是被皇帝稱作什麼勞苦功高,然後封了漢陽王,結果封王之後沒多久就直接罷相,然後被踢出朝廷的核心圈子,最終遠走他鄉?
一樣的手段,他們在張相爺身上使完,還打算繼續在他身上用?
張相爺去年的語言果然成真了。
杜雋清冷下臉。“我走了,這個鐵礦你們打算讓誰來接手?”
“這個寧國公您就不用管了,陛下早已經安排了十分穩妥的人,保證一定會將鐵礦管理得好好的!”天使拍着胸脯保證。
杜雋清脣角一掀。“爲什麼你這話我就是聽着那麼不靠譜呢?”
顧采薇也頷首。“現在這世上,還真找不出比我家國公爺更好的管理鐵礦的人了。這個地方他最熟,從上到下所有的產業鏈他都摸得一清二楚。我倒是想知道,你們還能上哪找出更合適的人選來替代他?”
“這個嘛,您二位就不用管了,反正你們只管相信皇上不會白白浪費了你們這麼多年的辛苦成果就是了。”天使依然顧左右而言他。
顧采薇瞬時一聲冷哼:“看來,是安樂公主看我們的鐵礦既得名又得利,所以眼紅了,這就已經把手從長安伸到永興縣來了?”
天使頓時目光一閃,嘴裡嘿嘿笑了幾聲。
既然沒有反駁,那就是默認了。
顧采薇和杜雋清瞬息都沉下臉。
杜雋清更是一臉陰沉的道:“自從陛下登基後,就對安樂公主縱容有加,任憑她在長安胡作非爲,諸如賣官鬻爵、興建園林,勞民傷財、禍害百姓。如今她竟是禍害長安百姓都覺得不夠,還想將邊關將士的性命、以及我大唐所有百姓的性命都給賠進去?”
“寧國公請慎言!”天使立馬也沉下臉,“安樂公主可是聖人最寵愛的女兒。早些年公主跟隨聖人在房州吃夠了苦頭,所以現在聖人不過是盡一切所能彌補她而已。而且公主的確聰慧敏銳,可是幫聖人解決了不少煩心事,駙馬也年輕能幹,聖人現在也只是想盡力提拔年輕人,也好讓他們多多歷練,日後成爲國家的棟樑之才啊!”
“這些鬼話,你自己信嗎?”杜雋清冷聲問。
天使毫不猶豫的點頭。“信啊!咱家當然信了!”
“滾!”
杜雋清忍無可忍,直接抓起一隻梅瓶朝他頭頂上砸了過去。
他這次是真怒了,因而梅瓶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天使的腦袋,瞬息給他開瓢了。
鮮血噴涌出來,天使抱頭哇哇亂叫。
天使身邊的人見狀也急了,他們趕緊上前來:“寧國公,你太過分了!天使可是代表聖人前來宣旨的,可你辱罵安樂公主在先、折辱天使在後。你的所作所爲,簡直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那又如何?有本事現在你們逮我一個試試?”杜雋清冷喝。
“逮就逮!”
來人也怒了,立馬招手喚人進來就要行事。
但此時杜逸也已經帶着人跑過來了。
“阿爹阿孃,現在咱們要如何處置這些人?”他直接問道。
杜雋清臉一沉。“扔出去!”
“是!”
杜逸當即頷首,就走過去,徒手將還抱着鮮血淋漓的腦袋吱哇亂叫的天使提了起來。他身後的護衛們見狀,也都紛紛上前,三下兩下將這羣朝廷派來的人制服,然後捆起來提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杜逸才回來了。
“阿爹,孩兒已經將他們扔出城門外了。而且孩兒也已經命人告知城門口的守衛,讓所有人都對這些人嚴加防範。一旦他們還敢往裡頭闖,格殺勿論!”
杜雋清頷首。“好了,你下去吧!”
可杜逸沒動,他一臉擔憂的看着杜雋清。“阿爹,安樂公主果然盯上了咱們的產業?這兩年她可是在長安混得風生水起,偏偏不管她做什麼壞事,聖人都一直包庇,這才養成了她越發無法無天的性子。這次咱們把她的人給趕了出去,怕是她不會這麼善罷甘休呢!”
“她不善罷甘休?難道我就會善罷甘休了?”杜雋清冷哼。
杜逸微愣。“阿爹,您打算怎麼辦?”
杜雋清頓時勾勾嘴角,臉上立即浮現出一抹冰冷無比的笑。
“埋了這麼多年的線,賣出去那麼多人情,現在也該是我讓他們給與回報的時候了。”
杜逸猛地一個哆嗦,突然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再說天使一行人。 wWW ▲ttКan ▲¢Ο
他們雖然早就料到杜雋清肯定不會這麼爽快的把礦山的主導權給交出來,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人做事居然這麼極端,竟是話沒說兩句,就對他們大打出手,然後還直接將他們給扔出永興縣了!
現在,永興縣城門口的守衛也都把眼睛瞪得跟兔子似的,死死的盯着他們。只要他們敢朝前走上一步,這些人手裡的兵器就已經對準了他們!
當然,他們一開始也還抱着一點希望,也曾一本正經的威脅他們:“我們可是聖人派來的天使,身負皇命的!你們若是敢動我們一根手指頭,陛下不會放過你們!”
然而守城的侍衛立馬迴應:“而等亂臣賊子,竟敢污衊我們寧國公。要不是國公爺心地仁善,不願和你們多計較,不然我們早一刀捅死你們了!你們現在趕緊給我滾,不然接下來有你們好看的!”
沒天理了!
天使我寧願,他簡直要氣瘋了。
一個寧國公不把他放在眼裡、隨隨便便就對他大打出手也就算了。現在換了幾個守城的小吏,居然也敢對他大呼小叫?就算在長安城裡,也沒幾個人敢這樣對他的!
只是他再不高興,在面對守衛們手裡寒光閃閃的刀劍的時候,他還是膽怯了——永興縣上下所有的並且全都是出自永興縣裡頭的鐵礦,質量可想而知有多好。和這些人鬥,他們只有一個輸!
於是,他只能恨恨跺腳。“走,回長安,趕緊把這件事告訴安樂公主和聖人,我要好好讓他們看看,這個口口聲聲在這個地方爲國盡忠的寧國公,他到底都揹着聖人幹了些什麼勾當!”
甚至,他現在就已經開始在心裡算盤起在聖人跟前的說辭了。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纔剛回到長安,就發現長安城裡已經亂套了!
原來,瀚海軍的軍使已經先一步趕到長安,直接就殺到兵部門口開始喊冤了!
“請尚書大人爲我等做主啊!原本去年我們就已經同寧國公商量好,今年再往庭州送十把陌刀、三千枚箭頭,以及刀槍劍戟等等兵器若干。可就在一個月前,寧國公突然派人送信過來,說之前的約定全數作廢,他心情不好,今年什麼都不做了!這可是關乎邊關將士們生死、還有我大唐安定繁榮的大事,豈可如此任性而爲?我們都督大怒,特地讓下官快馬加鞭趕來長安,請尚書大人您去好好教訓教訓長寧侯,教導他萬萬不可如此任性!不然,你們就撤了他的職,讓別人來管鐵礦好了!”
他就是站在兵部的大門口喊叫的。這個當兵的嗓門奇大無比,而且極具穿透力。不過一會的功夫,這些話就朝四面八方傳了出去,很快就讓半個長安城的人都聽到了。
大家初初聽到,只覺得氣憤得很。可轉念再一想——不對啊!寧國公這兩年在全天下的名聲都極好,如今各個邊關、還有衛所的主要兵器大都是從他手裡提供的。一晃這麼多年了,他那裡從沒有出過任何岔子,甚至他們都聽說了,杜雋清還幫武家填了好些漏洞呢!再加上杜雋清一家在不管長安還是洛陽都廣有美名,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人這麼指責他,大家就發現其中很有蹊蹺。
但緊跟着,其他邊防也紛紛派了軍使過來,他們也都有致一同的在兵部門口喊話,要求兵部嚴懲杜雋清。當然,最要緊的還是——選出讓他們心服口服的人,趕緊把他們今年需要的兵器都給生產出來啊!
可能讓他們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除了杜雋清,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出第二個。
兵部尚書自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的,可他不能說啊!不然那就是得罪安樂公主了!
可那些軍使都是粗人,一個個不懂拐彎抹角。反正他們人來了,那就非得要一個解決辦法,兵部尚書不給,他們就天天過來找,天天來鬧騰。不知不覺,兵部門口就跟菜市場似的,熱鬧極了!
兵部尚書一看情況不對,趕緊叫人把他們給領進去。這下就更好了,這些人就在兵部衙門裡頭鬧騰,簡直都快把兵部衙門給掀翻了!
而在他們吵鬧的時候,又有人已經發現了端倪——原來,寧國公之所以會選擇這麼做,是因爲聖人突然提出要把他召回長安,還讓人接替他手裡的事物!
既然都不讓他管那些事了,他當然就要給各個軍方傳遞消息,告知他們自己今年不提供東西了。
原來如此!感情長寧侯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把一切都給籌備順溜了,就有人堂而皇之的過來摘桃子了!
大家得知真相,頓時恍然而悟,繼而心頭又升起一股怒意。
但是很快又有人挖出了更深一層的消息——寧國公既然不打算幹活了,可他也沒打算把位置給讓出來啊!這樣佔着茅坑不拉屎的無恥行徑,又和強行想將他從位置上推下去的人有什麼區別?他這樣依然是在禍害百姓、禍害大唐王朝的百年基業!
於是乎,很快所有人就分成了兩派。
其中一派是堅持維護杜雋清的,另一派則是責怪杜雋清不分場合、太過自私自利,沒有大家風範。兩派人一旦遇到一起,輕則吵鬧不休,重則大打出手。
甚至,一次右驍衛的人和左吾衛撞上了。右驍衛是杜雋清帶出來的,現在他們手裡的所有兵器還是杜雋清提供的呢,他們是杜雋清的死忠。但左吾衛卻長久把持在武家手上,之前武家和杜雋清合作,他們好歹還對右驍衛客氣點。可現在,女皇退位,新帝登基,隻手遮天的張氏兄弟被徹底剷除,新帝對武家人依然榮寵有加,再加上安樂公主嫁了武崇訓,武家的氣勢頓時更足,早已經不把杜雋清給放在眼裡。
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纔有所動作,那還是因爲他們之前忙着解決長安城裡那些宿敵,無暇顧及遠在永興縣的杜雋清。不過現在,他們緩過神來了。
因此,這兩方人馬一旦撞上,那就是天雷勾動地火,雙方一開始還只是拳腳相加,可馬上就各自叫來人手增援。增援的人手還帶來了最新的兵器,然後就是一場激烈無比的火拼。
火拼的最終結果,就是雙方都以慘敗收場。
畢竟,右驍衛雖然手頭有精銳兵器,然而他們人手並不太多,一個個功夫也並不太好。而左吾衛挑選人才的空間可比右驍衛打多了,然而手裡的兵器質量卻遠遠及不上右驍衛。因此一旦打起來,大家差不多勢均力敵,最終結局自然也就是兩敗俱傷,而且死傷極爲慘重。
這件事在長安城裡迅速引發了極大的轟動,也引得皇帝不得不將此事重視起來。
安樂公主聽說之後,她卻只是冷冷一笑:“這一切只是寧國公和那些軍方人馬串通起來上演的一出好戲罷了,就是爲了挑起民憤,逼我退步。可我要是因爲這點小事就退了,那我公主的臉面往哪裡擱?那個鐵礦,我勢在必得!”
說罷,她就起身。“來人,準備車馬,我要進宮去見阿爹!對了,將十三郎也給我帶上!”
安樂公主進宮已經是家常便飯,所以府上的人很快就將一切都準備妥當。
安樂公主坐着軟轎來到車馬廳,就見一個年紀十歲出頭的俊俏小郎君已經候在馬車邊上。雖然年歲還小,可是這個小郎君的姿容卻已經很是不俗。再加上一身錦衣華服的裝扮,看起來越發的賞心悅目。
安樂公主遠遠看到他,頓時就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才一天不見,十三郎你就生得越發的俊俏了!”
她笑呵呵的說着,伸手就要摸他的臉。
但小郎君卻後退一步,沒讓她碰到。
安樂公主見狀臉一沉。身邊的丫鬟見狀,她們趕緊上前一步,直接將這個小郎君給推到了安樂公主面前。
安樂公主又伸手,狠狠在他臉上摸了一通,一直到摸夠了才鬆開手。
“好了,上車吧!今天阿姐再帶你進宮去玩玩。”
小郎君雙脣緊抿成一條細細的線,但還是乖乖的跟着她上車了。
馬車開到公主府外,前行了沒多久就突然停下了。
然後車簾被人從外掀開,一個生得十分俊俏的十五六歲的小郎君主動跳上車。
“公主,我來了!”他殷勤的朝安樂公主說道,就要往她那邊蹭過去。只是馬上,他就瞥見了那個坐在角落裡的小郎君,頓時臉一沉,“他怎麼又在這裡?”
“十三郎是我要帶上的,有問題嗎?”安樂公主涼涼的問。
“沒問題沒問題!”這個郎君連忙搖頭,“只是,有外人在,我怕公主您不能盡興呢!”
“不,他在一旁看着,我才叫能盡興呢!”安樂公主卻道,順便白了他一眼,“要不是十三郎還小,你以爲我會捨棄他要你?現在,你趕緊多表現表現,讓他早日領會到這男歡女愛的,我也才能儘快和他一起享受到啊!”
小郎君聞言垮下臉。“公主嫂嫂,難道我就只是一個你拿來做替代品的東西嗎?”
“當然不是。你長得比你兄長還好,我現在不喜歡他,更喜歡你了。要是早點讓我遇到你,我必定不會嫁給武崇訓,而是直接讓父皇將我指婚給你了。”安樂公主淡然道。
小郎君聞言,他這才歡喜的笑了。
的確,這個人也是武家兒郎,卻不是武崇訓的親弟弟,而是堂弟,名喚做武延秀,是魏王武承嗣的兒子。
現如今,他們已經是明目張膽的在一起偷情了。
兩個人說着話,就已經靠在一起,慢慢的衣衫退去,很快就糾纏在一起。
馬車裡的氣氛頓時變得燥熱無比,伴隨着男人女人的呼喊聲,叫外頭趕車的車伕都不忍心仔細去聽。
然而在此時的馬車裡卻還坐着一個小小的少年郎。只是他應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所以現在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雙眼無神的看着面前這一對赤條條糾纏在一起的男女,面上無波無瀾。
安樂公主則是一邊同武延秀糾纏着,還不時的擡眼觀察一下這個小郎君的反應。看他一直在盯着他們看,並沒有閉上眼,她才滿意點頭,頓時叫得更大聲了。
馬車一路晃動着,直到開到了宮門口。
好容易車子穩穩停下,安樂公主也已經和武延秀糾纏完畢。他們連忙穿好衣服,整理一下發鬢,武延秀就先下車,再將安樂公主從車上扶了下來。
看到安樂公主面色潮紅的從馬車上下來,身邊的男人還不是駙馬,宮門的守衛們卻都面色如常,連多往這邊看一眼都不曾。
不過,正當他們打算擡腳往宮門口走去的時候,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呼喊——“你給我站住!”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安樂公主就是知道是在叫她。
她連忙轉過身,就見太平公主正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朝這邊疾馳而來。
馬兒一直跑到宮門口,才被太平公主給勒停了。
而後,太平公主翻身下馬,大步朝安樂公主這邊走過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現在自己已經是皇帝最寵愛的女兒,更是大唐王朝裡一顆璀璨的明珠,但當面對太平公主這位姑姑的時候,安樂公主總是禁不住的心驚膽戰,也瞬息覺得自己的光芒被狠狠遮掩了下去。
她下意識的後退兩步,連忙低下頭行禮。“姑姑。”
啪!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安樂公主被打得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武延秀見狀心疼得不得了,他趕緊將安樂公主扶穩,就對太平公主低喊道:“表姑母,您爲何要打安樂?而且還選在宮門口這個地方。您這不是生生讓她沒臉了嗎?”
“我教訓我的侄女,你一個姘頭有什麼資格插嘴?”太平公主看也不看他,直接冷哼。
武延秀頓時被罵得擡不起頭。
太平公主才又轉向安樂公主,一雙銳利的眸子看得她根本擡不起頭來。
“姑姑,我……”她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舌尖根本就吐不出來一個字。
太平公主則是冷笑數聲。“你這死丫頭還真是膽大包天啊!不過仗着你阿爹對你的寵愛,竟然就能幹出僞造聖旨,還矇住前頭的內容,讓你阿爹看也不看就在上頭加蓋印璽的事情來。你阿爹也是糊塗,居然也任由你爲所欲爲。然後你還把手伸到我的人頭上來了!永興縣那麼大一個鐵礦,寧國公一家子管理起來尚且吃力,現在就憑你們幾個什麼動不動的傢伙,竟然也敢去明搶?你活的不耐煩了吧?”
安樂公主低垂的眼底一抹冷意一閃而逝。
她連忙擡起頭。“姑姑,不是的我——”
啪!
馬上,又一個巴掌甩過來,這次把她的嘴角都給打破了。安樂公主的舌尖嚐到了淡淡的鐵鏽的味道。
太平公主打完後繼續破口大罵:“不是你,還能是誰?你什麼德行我會不清楚?你阿爹阿孃什麼德行我又如何不清楚?就你這點本事,還妄想做什麼皇太女,你簡直太過異想天開!這天下要是交給了你,那我大唐天下都要毀了!”
說罷,她一把拎上安樂公主的脖子。“你跟我走!”
安樂公主被打得氣焰全消,只能乖乖的被她拖着往裡走。
武延秀見狀,他連忙又小聲問了句:“表姑母,您這是要對公主幹什麼呀?”
“滾!”
太平公主只有一個字奉送。
當着宮門口這麼多守衛、還有來來去去那麼多人的面,被太平公主接連呵斥了好幾句,武延秀大感丟臉。
可他又不敢對太平公主如何,就只能迴轉身去,將馬車裡那個小郎君給拖出來。
“都怪你!”
他一腳往小郎君身上踹過去,直接就把人給踹翻在地。可他還嫌不夠,又走上前去,狠狠的補上好幾腳,一邊踹一邊大罵:“都怪你這個喪門星,公主就是因爲帶上了你纔會被太平公主這麼欺負。以前我和公主一次出去好幾次,就從沒出過這樣的事情,可今天都是因爲你!如今公主的臉面都丟盡了,這些全都是你害的!”
任憑他如何拳打腳踢,言語辱罵,這個小郎君都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任由這個人欺凌,也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
而此時太平公主已經拖着安樂公主到了後殿。
此時皇帝也在和韋后對坐,商討這件事的解決辦法。
“要不然,就算了吧!本來鐵礦就不好管理,安樂他們又年輕,東西交到他們手上,天知道要多久才能走上正軌?我看現在寧國公管得挺好的,那就乾脆繼續讓他們管下去好了。”皇帝小聲說道。
韋后一聽,她立馬拉下臉。“陛下,話雖然這麼說,可寧國公當初開始管理鐵礦的時候,他年歲又比安樂他們大多少?既然他現在都能將那個鐵礦管理得井井有條,那麼安樂他們肯定能行!難道你還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嗎?”
“安樂他們聰明能幹,這個朕自然是知道的。只是……”
“而且陛下您別忘了,寧國公他們現在可是無比的囂張呢!這永興縣雖說是他的封地,可歸根結底也是聖人您的國土。您派人去永興縣傳旨,他不僅不接旨,反倒將天使痛打一頓、趕出門去,甚至連他下頭區區一個守門的小吏都能將人驅趕走,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他們早已經不把您這位聖人放在眼裡了!要是繼續這麼下去,他是不是就要在永興縣自立爲王,建一個國出來了?”
皇帝瞬時嚇得臉色慘白。
“這個……不至於吧?永興縣那麼小一個地方,他怎麼自立爲王?”
韋后卻一本正經的搖頭。“陛下,話不能這麼說。永興縣有鐵礦,這就是他們立足的根本。這兩年長寧侯善待手下的民夫,又召集了不少能人異士前去投奔,如今他們的實力如何,外人無從得知,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最清楚。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必定已經囤積了許多精兵利器了。就靠着那些東西,他們自立爲王綽綽有餘!”
“到那個時候,就算陛下您召集軍隊前去剿滅,必定也會十分吃力——他們的陌刀可不是好玩的!而且就算最終真的剿滅了他們,咱們也必定元氣大傷。這個時候,要是再有人從中看到了機會,有樣學樣,那又該如何是好?更別提寧國公現在已經同各個軍方都交好,那些人如果再被他一挑唆……”
皇帝立馬一個哆嗦,額頭上冷汗就下來了。
“皇后所言很有道理。只是……”
“陛下,不要再只是了!”皇后都沒耐心和他繼續說下去了,她一把拉住皇帝的手,“寧國公他既然已經做了這些事,那麼下一步必定就是造反了!咱們必須趕在他造反之前將他給制服,不然後患無窮啊!”
“這個……好吧!”
皇帝本就心思不堅定。現在聽皇后說得這麼煞有介事的,他也心慌得很。想一想,他就點點頭,伸手去拿玉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外頭一個聲音傳來——
“不知道皇兄皇嫂這是又關起門來在密謀除掉哪個朝中要員啊?”
皇帝剛打開盒子的手頓時就跟被火燙到了似的,趕緊縮了回來。
韋后也臉色一變,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埋怨。
但馬上,這對夫妻一起擡頭,看到太平公主手裡提着的那個人,他們立馬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安樂!”
皇帝嚇得趕緊站起來。“太平,你這是在做什麼?你快快放開安樂!”
“行啊!提了她半天,我手都酸了。”
太平公主爽快點頭,隨手就將安樂公主鬆開。
可安樂公主被她拖行了一路,雙腳根本就沒站穩。現在被太平公主這樣突然鬆手,她根本站不住,就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韋后趕緊吩咐人將安樂公主扶起來。
安樂公主也立馬撲進皇帝懷裡大哭不止。
皇帝韋后都忙着安撫安樂公主,兩個人簡直都快心疼死了!
太平公主見狀,她只是冷冷一笑:“阿兄,你就不問問我這時候進宮來做什麼嗎?還有,我爲什麼要這麼對安樂?”
皇帝才反應過來,他連忙問道:“阿妹你來做什麼的?還有,安樂她還是個孩子,她要做錯什麼的話,你大不了說她幾句就好,何必動手?你看看她都被嚇成什麼樣了!”
太平公主冷哼。“阿兄你未免也太小看你這個女兒了。她在外頭可是出了名的膽大包天。”
安樂公主聞言,她立馬更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皇帝和韋后也目光閃了閃,韋后忙問道:“好了,其他的就別多說了。不過太平,你這時候急匆匆的跑進宮來,到底是有什麼要緊事?”
“小妹的確是有件要緊事要請阿兄你趕緊去辦呢!”太平公主立馬點頭。
“阿妹你快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阿兄一定義不容辭!”皇帝立馬點頭。
“陛下!”
韋后聞言,她忍不住低叫了聲,暗暗跺了幾下腳。
太平公主則是笑道。“其實很簡單,就是請阿兄你收回成命,不要再逼迫寧國公一家、也不能責怪他們。永興縣的礦山依然留給他們管理,不能讓任何人插手。還有……”
她頓一頓,目光再轉向依然伏在皇帝膝頭假哭的安樂公主。
“必須讓安樂他們向寧國公一家賠禮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