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離瑛一凜,暗道一聲:來了!
“昭瑛郡主這次靜安寺之行有什麼想法、感受麼?”
“想法?什麼想法?這靜安寺我都來了幾次的,要是有想法也早了去了。”衛離瑛頗有些無所謂地瞥了凌芊芊一眼。
“我是說,郡主就沒有作詩幾首的衝動麼?”
“作詩啊,你直說就成,我是個單純的人”,意思是你是個花花腸子不純潔的人,“原來是淩小姐想作詩了啊,你不用問我,直接作就行”,一本正經地繞暈你! Wшw⊕ Tтkan⊕ ¢ 〇
“你…,昭瑛郡主,您是南華唯一一個有封號的郡主,這才華肯定不凡,詩作的也肯定是極好的。”我當然要顯顯我北煜泱泱文化,但現在打擊你南華是首要的,凌芊芊暗吐一口氣。
“原來淩小姐是要比詩啊,早就說了嘛,直說就好!淩小姐身邊的姐姐俱是才華非凡之輩,淩小姐若想比的盡興,找她們就足夠了,雪玲堂姐、靜表姐啊,咱可不能怠慢了淩小姐”,衛離瑛繼續一本正經。
“淩小姐不若先來一首?”
“是啊,是啊,我們洗耳恭聽。”
“還是昭瑛郡主來一首吧,我早就聽說過昭瑛郡主大名,很想請教一番”,乾脆地挑開了說。
“哎,淩小姐,不是我不跟你比,實在是在下沒多少詩才,再說,阿瑛太年輕,可比不得您啊。”聽說您高齡十九,尚未定親,你對我死纏爛打,就別怪我踩你痛腳!
這點確實是她的痛腳,她父親只是個小小的胥吏,即使她頂着第一才女的名號,但真正的貴族不願以正妻之位相待,做妾她是絕對不願的,而一般可以許以正妻之位的人她又不想嫁,如此一來,就拖到現在,都成老姑娘了,以前從沒有人當她面說這話,如今被衛離瑛一挑,毛都要炸了!
凌芊芊一怒,脫口而出:“原來昭瑛郡主和泰王爺一樣只是個莽夫,如此無才無德之人也能受封……”
“淩小姐”
“啪”
“芊芊”
“阿瑛”
“阿瑛妹妹”
凌芊芊一驚住了嘴,瞳孔裡似乎還閃着鞭子的影子,繼而想起自己說了什麼,臉孔驀地一白。
衛離瑛並沒有真的打上凌芊芊,如果真動了手,打人一方不管怎樣肯定理虧,她只是甩了下馬鞭,當然,是堪堪劃過凌芊芊的臉,卻沒留下絲毫痕跡。
“淩小姐,原來在你眼裡,將軍便是莽夫,便是無才無德之人,呵呵,我還真同情你們徐斌大將軍,人走茶涼,這纔去世幾個月,已經有人忘了他是幹嘛的,忘了他曾經保護過你們北煜,哦,不,或許他活着的時候,你們也是這樣認爲的,不僅你們大將軍,所有你們命之所繫、富貴所繫之人在你們眼裡全是莽夫,全是缺德之人,甚至你們皇上!對嗎?”衛離瑛眼一瞪,厲色閃過,緊緊盯着凌芊芊,她知道,在這的所有人也都知道,北煜現在的皇帝也做過將軍。
“我…”
“昭瑛郡主,我們…”
“你們不要說話”,衛離瑛很有氣勢地一揮手,挺直身板,“將軍在你們北煜人眼裡是莽夫,是缺才缺德,但在我們南華,不僅將軍,就算是一名火頭軍,他也是英雄,是我們南華的英雄,是打敗你北煜的英雄,就算他不認識字,八輩子不識字,也絲毫不影響在我們心裡的地位。像你這種生活如青蟲的小姐,知道廉恥嗎?你識字再多,再有才,可缺德,你一樣不是個東西,你們北煜有你這樣的人真是恥辱,你們將士爲了你們這樣的人開疆擴土真是瞎了眼睛,你們皇帝再容你活在世上,真是我們南華的幸事!今日,我不打你也不揍你,本郡主祝你活的長長久久、長命百歲,爲了我南華百年基業,您老人家可要好好保重!哼,你們北煜的第一才女,在下算是見識了!如此忘恩負義、淺薄無知的才女稱作第一,你們北煜很有才!”衛離瑛緩緩掃視在座北煜之人,“如此缺德之人,吾不屑與之同行,各位,告辭!”衛離瑛一抽馬,竄了出去。
在座不論是南華人還是北煜人皆目瞪口呆,南華人是震驚,是激動,震驚於看似溫和的阿瑛脾氣如此之大,激動於阿瑛說的話——將士是我南華的英雄!北煜人是羞慚,亦是氣憤,羞慚於凌芊芊的話,氣憤於衛離瑛的指責,畢竟北煜是他們的國家,不容外人詆譭,但又是由自己人引起的,即便氣憤也得憋着。
看着馬背上那抹筆挺剛強的青色身影,衆人久久回不過神來,泰王爺兼護國大將軍的女兒在他們眼裡從沒有如此高大過!此時一切寂靜,身下的駿馬似乎也安靜不少,耳邊只有凌芊芊壓抑的抽泣和辯解聲,但沒人想着要安慰她。
突然衆人騷動起來,連凌芊芊也忘記哭泣擡起頭來,愣愣地看着那個還沒跑遠便掉轉馬頭向回跑的人,這,這是要幹什麼?她有些驚慌,甚至是恐懼,一時間,她突然又有些討厭自己,爲什麼?爲什麼她要看這麼多書?爲什麼她要努力改變一下,也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不,這根本就不是她的錯,明明自己這麼優秀,可爲什麼不能得到公平地對待?這個昭瑛郡主除了出身好些,還有哪點比得上她?凌芊芊攥緊手,不,她的出身不差,她也是個官家小姐!哼,不管怎麼比,都是自己優秀......
“我來,是告訴你們,尤其是那個北煜的第一缺德有才女,我南華,武強文亦強,不就是舞文弄墨嗎,別回去給本公子嚷嚷什麼惱羞成怒,泰王爺的昭瑛郡主怎會怕你們北煜人?你們聽好,‘春日纔看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黃。榮華總是三更夢,富貴還同九月霜。’這首是此次寺廟之行的禪意之詩,送給北煜的第一才女,我想第一才女回到北煜後會更有體會! ‘紛紛紅紫已成塵,布穀聲中夏令新。夾路桑麻行不盡,始知身是太平人。’哼,文鬥,我們南華從來就不怕,別以爲自己會點子詩詞,就是才高八斗,就能在我南華蹦躂了!言盡於此,告辭!”轉眼,衛離瑛再次打馬而去。
這下可好,藉口也給堵上了。
而南華這邊則再次震驚了,衛離瑛是什麼人?沒見過也得聽說過,夫子教的詩文從來沒背下來過,上學這幾年詩文作業從來沒完成過,也從來沒聽她吟過詩,如今突然冒出來這兩首,而且還是極好的兩首,也實在令人震驚了些。
看看這兩首,第一首雖然不符合夏季,但本就是禪詩,和景倒在其次,此詩立意於人生變遷,無論多麼富貴榮華,轉眼皆是空,送給凌芊芊?還真挺合適,秋天回到北煜,定不會有好下場了;第二首,前兩句清新別緻,第三句樸實無華,最後後一句直接提升境界,亦非凡品。
這,這還是“草包郡主”麼?,若這都是草包,他們是什麼?稻草?雜草?還是野草?
“這真是阿瑛作的?”有人呢喃。
“我早就說過,向阿瑛請教,肯定會讓人受益匪淺、感受深刻的。”木蓮靜再次靜靜地說道,她雖然也很驚訝,但鎮定的多,畢竟小的時候她跟衛離瑛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她並非對於詩文一竅不通。
“阿瑛,我跟你一起走!”反應過來的衛離瑜打馬跟上,追着前方的黑點奔了過去。此時已無人計較衛離瑜的舉動,其實他們也想跟着阿瑛走哇!
“諸位,泰王爺是阿瑛的逆鱗,亦是我南華的英雄,昭瑛郡主是我皇聖旨冊封的皇家郡主,容不得別人侮辱,此番之事,我會如實上報,楚副使你什麼也不必說,我意已決,而且,阿瑛的話亦是我們想說的話,好了,我們走吧。”衛離琰聲音雖然嘶啞,語氣淡淡,但氣勢十足。
“等下,我要換馬車。”
“我也要換。”
木蓮靜與衛雪玲下車上了第二輛,第一輛馬車頓時只剩下風依柔和凌芊芊兩人。
瞥過尷尬的兩人,楚月瀟沒多說什麼,只是簡單道:“這次是我方的錯誤,啓程吧。”
其實他也很震撼,衛離瑛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個有點小聰明又有點無賴的小孩子,跟其他小貴族沒什麼差別,但今天看來,是他錯了,她眼裡閃過的一絲厲色,別人注意沒注意,他不知道,但他看到了其中的殘酷和冷漠,不似孩子,她,不愧是泰王爺的女兒,若是男兒身,恐怕又是一個泰王爺!
楚月瀟悄悄嘆口氣,能被女兒如此維護的泰王爺其實很幸福,有個人可以讓她如此決絕維護的衛離瑛也很幸福。以前,他也是如此幸福的人,可如今的他只有一個人,那種幸福的溫暖他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了。
楚月瀟再嘆口氣,這次北煜出了如此之大的醜,恐怕他要負一半的責任,其實他還在莫名其妙,兩人鬥氣,鬥來鬥去怎麼就擴大成這個樣子了?泰王爺是衛離瑛的逆鱗,這句話得好好記住了。這次回去,母親又要失望了,仕途於他應該無望,除非繼承父親的爵位,而他,排斥,如此一來的排斥,他可以去經商了吧?楚月瀟又開始盤算起自己的商業計劃,他必須想些高興的事來排除心中突來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