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樂羊一聲令下,魏軍迅速退下雲梯,導致城牆上潑下的滾燙熱油大部分落空,灑在雲梯上把寒冰融化。
而站在護城河對岸的魏軍弓兵則排列着整齊的方陣,拉得弓弦如同滿月,源源不斷的把帶着火苗的箭矢射向平陸城頭。
面對魏軍密集的火箭,紀靈一邊指揮唐軍弓手還射,一邊下令唐兵舉起盾牌遮擋,避免火箭引燃濺灑了油脂的易燃物。
“給我把魏寇的雲梯燒掉!”
被魏軍瘋狂的攻勢激怒,暴跳如雷的紀靈大喝一聲,指揮城牆上的軍民效仿審配的做法,把尚未冷卻的熱油潑灑在雲梯上,然後放火點燃。
只是雲梯表層包裹了一層厚厚的冰凍,沸騰的熱油潑上之後旋即跟隨融化的冰水滴落到城牆腳下,火把根本無法引燃溼漉漉的竹梯。
半個時辰的功夫,城內百姓幫忙燒沸的熱油已經傾倒了十之七八,逐漸無以爲繼。
樂羊在城下見狀,佩劍一揮,再次督促魏軍先登扛着盾牌攻城。
“衝啊,殺啊,降者免死!”
魏卒士氣高漲,五千刀盾兵頭頂盾牌,手拎大刀,跟着先登死士直撲城牆腳下,在七千魏軍弓兵的掩護下向平陸發起了兇猛的攻勢。
一時間,弩箭紛飛,殺聲震天。
數不清的箭矢在空中飛來飛去,或者射到城牆上或者射到護城河邊,無數滾石擂木從城頭上拋擲下去,兩軍各有死傷,慘叫聲此起彼伏。
儘管城上的唐軍弓弩手全力猛射,但城下的魏軍弓兵多達七千,在數量上超過了唐軍將近六倍。雖然由於仰射導致弓箭的威力減弱了許多,但魏軍弓兵依舊憑藉着數量壓制的城牆上的唐軍擡不起頭來,中箭墜落城牆者數不勝數。
“將士們加把勁,破城在望了!”樂羊在城下揮舞佩劍,大聲鼓舞士氣。
豁出生死的魏國先登頭頂盾牌,手拎大刀奮力攀登,眼見距離城頭只剩下一步之遙,遍地狼煙的平陸城已是岌岌可危。
關鍵時刻,審配率三千待命的唐軍抵達東城牆,吶喊一聲投入戰鬥,“給我狠狠的射,狠狠的砸,誓死守住城池,決不讓魏寇踏進平陸一步!”
得了這支生力軍增援,城牆上的唐軍弓手增加至三千左右,登時火力大增。密集的箭雨重新壓制了魏軍弓兵,射的最前面的隊列人仰馬翻,中箭跌進護城河者不計其數。
魏軍弓兵遭到壓制,射到城牆上的箭矢便稀疏了許多,三千多唐軍與兩千多精壯百姓趁機站直了身軀,將滾石、擂木狠狠的砸下城牆,登時砸的魏軍人仰馬翻,慘叫連天。
“沒想到平陸城裡竟然還有伏兵一直未加入戰鬥?這審配倒是沉得住氣!”
眼見破城在望,卻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在高出觀戰的龐涓不由恨得牙根發癢,一拳砸在車轅上發泄着心中的怒火:“樂羊將軍真是讓人失望,竟然連小小的平陸城都拿不下來,將來談何爭霸天下?”
龐涓身旁響起一聲沙啞的嗓音:“樂羊將軍只擅野戰,不擅攻城,龐帥讓他攻城實屬揚短避長!”
說話之人站在龐涓戰車右側,雖然龐涓在車上,此人徒步站在地上,卻依舊比龐涓高出半頭,魁梧的如同一座小山丘。太陽投射的背影甚至把馬車上的龐涓籠罩。
只見此人身高近丈,虎背熊腰,一隻瞎掉的眼睛用黑色的眼罩纏住,配上鋥亮的光頭顯得面目猙獰,好似凶神惡煞一般。
最爲惹人注目的是系在他腰間的一把遍佈鐵蒺藜的大錘,看起來重量至少在一百五十斤左右,用長達兩丈的鐵鏈系在腰間,走起路來嘩啦啦亂響。
此人姓暴名龍,與韓國的上將軍暴鳶同宗,生平最大的願望是拜鬼谷子爲師。只是鬼谷子居無定所,行蹤難覓,暴龍只好來鄴城拜見鬼谷子的徒弟龐涓,詢問鬼谷子所在。
龐涓見暴龍生的身材魁梧,膂力過人,遂刻意籠絡,三日一小筵,五日一大筵,最終把暴龍收爲已用。
暴龍的實力神秘莫測,自投靠了龐涓之後還從未上過戰場,而且他對姜霸天自詡“江北第一,天下第二”的牛皮不屑一顧。甚至揚言若是有朝一日見到姜霸天會打的他跪地求饒,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龐涓扭頭望了暴龍一眼,詭笑道:“一個只會野戰不會攻城的大將能有什麼作爲?難道光憑野戰就能滅掉一個國家,稱霸天下麼?在我看來,樂羊是不如尉繚的,只是主公卻更加器重樂羊一些。”
“小人自投靠龐帥以來尚未建功,請准許小人跟隨大軍攻城!”暴龍抖了抖系在腰間的鎖鏈,在“嘩啦啦”的響聲中拱手請戰。
龐涓搖頭:“殺雞何須宰牛刀?暴龍兄弟不必急於出手,本將先讓你看看我的井闌戰車。”
“井闌?”暴龍一臉詫異,只好拭目以待。
龐涓立即召喚偏將魏固來到車前,沉聲道:“你訓練的井闌戰車也有些日子了,是時候派上用場,讓大魏的文武看看你們的表現了。”
“得令!”
魏固答應一聲,翻身上馬,不消片刻功夫就率領兩千多名士兵推着五十輛高達三丈的井闌越衆而出,向着平陸城挺進。
這些井闌戰車狀似方離穿越前的信號塔,而且可以一節一節的升高,最高可以達到五丈,在底部安裝了可以移動的滑輪,通過三四十名士卒推動前進。
攻城的時候,十餘名弓弩手站在井闌頂端朝城牆上府射或者對射,底下的三十名士卒予以保護或者推動戰車,增強井闌自身的防禦能力。
在“吱呀呀”的車軲轆聲中,五十輛井闌穿過奔走的魏軍方陣,直逼護城河邊。
“讓開,讓開,讓爾等看看井闌的威力!”
魏固策馬在前,驅散和唐軍互射的弓兵,給五十輛井闌戰車挑選了一塊平坦廣闊的空地,然後迅速列開陣型,對準了百丈之隔的平陸東城牆。
“弓手登車!”魏固大喝一聲,手中揮舞綠色的旗幟。
五百名弓兵迅速跳上井闌頂部,然後由下面的士卒操控機關,將井闌不停的升高,直到高度超過了城牆,可以清晰看到城裡唐軍的一舉一動。
“給我射,掩護先登營攻城!”魏固再次大喝一聲,搖動手裡的紅色旗幟。
井闌上的魏軍弓手得了號令,迅速彎弓搭箭朝城牆上府射,密集的箭雨帶着呼嘯的風聲傾灑在平陸城頭,射的唐軍陣腳大亂,中箭倒地者比比皆是。
井闌上的魏軍弓兵雖然只有五百,但其作用不亞於在城牆底下增加了三千弓兵,配合腳下的六千多弓手,很快對城牆上的唐軍重新形成了壓制態勢。
雨點般的箭矢射的唐軍擡不起頭來,紛紛舉着盾牌遮擋,或者藉助女牆閃避,對於攻城的魏軍威脅大減,使得螻蟻一般的魏軍迅速抓住機會踩着雲梯向上攀登。
“用火箭射對方的戰車!”
審配一把推開擋在頭頂上的盾牌,不顧一切的點燃了一支火箭射向百丈之隔的井闌,“這是什麼武器?竟然如此了得!”
審配的射術還算不錯,火箭準確的落到對面一架井闌的頂部,只是想要引燃潮溼的木頭又豈是那麼容易,旋即被一名魏軍弓兵飛起一腳踢了下去。
“給我朝對面的木塔集射,全部用火箭!”
審配從身後親兵手裡接過一支火箭,將弓弦拉滿,用沙啞的嗓音大聲下令。
“倏”的一聲,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審配來不及躲閃,登時被射中右肩胛骨,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痛死我也!”
“保護太守,保護太守!”
唐軍一陣大亂,十餘名盾兵不顧一切的衝上去用盾牌擋住審配,保護着他向後撤退。
“放開我,我還能戰,誓要與平陸共存亡!”
審配掙扎着推開擡着自己的士兵,擡起左手握住插在右肩上的羽箭,使出全力猛地一拔,伴隨着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登時血流如注,瞬間染紅了戰袍。
“幫我包紮,審配寧死不下戰場!”
審配咬着牙把帶血的羽箭交給身旁的一名弓兵,臉色蠟黃的道:“一定要珍惜每一支羽箭,用它射向魏寇,保衛城池!”
醫匠顫巍巍的幫審配包紮傷口,額頭上的汗珠比審配還要多一些,嘴裡囁嚅道:“太守大人你堅持住,馬上就包紮好了!”
人羣中忽然有人興奮的朝西一指,大喊一聲:“快看,西面有援兵正迅速趕來!”
城牆上的唐軍紛紛踮起腳尖朝西面眺望,只見塵土大起,遮天蔽日,看那煙塵怕是不下三四萬人,馬蹄聲隆隆作響,好似山谷轟鳴。
無數旌旗迎風招展,上面分別大書方、周、趙、張、馬、顏等篆字,一面一面在風中獵獵作響,聲勢浩大。
“呃……主公與周公瑾怎麼會從西部而來?”審配百思不得其解,旋即醒悟,“多半是張文遠或者顏良將軍使詐吧?但至少能夠鼓舞士氣,恐嚇魏軍,只要能多堅持一刻就有獲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