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果然神似,老夫初看還存有一絲疑濾……相貌一關你已通過。哈哈乾笑兩聲後,狐突神情突變,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更難的在後面,希望你能不負重望。”
旬生有幸見到被國人視爲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神情恭敬。就連一直居住都城的季槐也是初見狐突。狐突身爲上將軍,長年不在王城,偶爾到王城也是朝見晉侯,如這次一樣,明天就得回到邊塞。
狐突身材高大,就是連旬生也不得不擡頭仰望。特別是狐突那一雙眼神,深邃莫測,予人狠冷無情的印象,但亦另有一股震懾人心的霸氣。
當狐突再次開口時,旬生髮現自己已經是冷汗淋漓。
“一個王子有着與天俱來的氣質,那是天生的,也是假扮不來的。重耳德名傳天下,且精通文禮武道,一身王家絕學也非凡人能及。你的任務很艱鉅,要你假扮重耳也是爲難你了……”
大廳還有狐熙和季槐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當然不能插言,而且也不敢隨便插言,狐突的話就如同他的劍一般鋒利,且不留絲毫空隙。
當狐突說到爲難你時,旬生全身的血液立時沸騰起來。這些年來,他一直是在旁人鄙視的眼光中存在,由於自身的原因,他一直都沒有能力去證明自己,現在該是時候了,對他來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終於忍不住,旬生冷哼了一聲道:“既然你不看好我,那又何必請我來呢?我想你既請我,必然有你的道理。”
狐突聞言嘴角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淡淡道:“如果我說是不得已而爲之,你相信嗎?”
旬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做答,只是得胡亂問道:“既然你都可以去做不得已而爲之之事,我一介平民又爲何不能做呢?”
“呵呵!有點意思……來人,給我殺了他們。”弧突的話就如同他的戰法般,讓人捉摸不定,不過他的這句話也太出忽旬生所料了。季槐也臉色大變,顯然狐突這決定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狐突的話音剛落,廳內頃刻間涌現一股凜冽的殺氣,瞬間瀰漫全場。
“吱”的一聲。
廳門無風自開。同一時間,兩道白影騰空而入。
“狐氏雙雄?”季槐臉色再變。一手迅速抽出寶劍,拉開架勢護住旬生。
兩名白衣男子身高年齡相差不多,但外表大不相同,左邊一位可以說是英俊到及至,一張臉白得近乎透明,再加上其不凡的風姿,恐怕就連在場的季槐都給比了下去。另一位的長像有點嚇人,如果說世上有醜陋之人,那麼他一定可以算上一個,黝黑的面孔,兩隻大似銅鈴的牛眼在那張瘦長的臉上顯得極不協調,特別是那張小嘴巴,一張一合間,露出參差不齊的大暴牙,讓人一看就有嘔吐之感。
不過兩人所表現出來的高手風範到是不相上下,都達到身無外物,心由意發之狀。
旬生其實已進入一流高手之列,他所缺的只是引子,只有與同級別的高手搏鬥才能讓隱藏的力量發揮出來。就如季槐所講,武功到了一定的層次,單靠苦練是不能進步的,更重要的是思想和精神上的突破,能和程度相近的人作生死較量,便是給自己提供了一條疏通的渠道,開渠引水,才能使他更上一層樓。
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
旬生第一次興奮起來,真氣也呼之欲出,蠢蠢欲動。
“爲什麼?你竟然出動你的兩個兒子?想殺人滅口?”季槐強忍住怒火斥問道。
狐突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轟”
一名白衣男子飛快擊出一拳。這拳劃過空氣竟然不帶一絲的拳風,唯有局中人季槐明白那絕不簡單。單是那隨拳而至的一道暗勁,就讓季槐暗驚,它似無若有,又像四下的空氣都給他帶動,由上下四方齊往季槐擠壓過來,那種不知針對哪個目標以作出反擊的無奈感覺,最是要命。
目標明確。就是要阻隔季槐和旬生的聯繫,顯然他們做到了。
不得已,季槐一掌劈向氣流中心……
“蓬!”
氣動交擊,形成一股渦漩,以季槐爲中心四處激盪,附近傢俱桌椅,風掃落葉般翻騰破裂,滾往四方。正在這時,突聞旬生一聲大喝,飛身撲向另一位白衣人。
季槐氣急萬分,心道這個白癡怎麼改變一慣的做法,突然變得如此勇敢呢?你就算要勇敢起來,也不應該選擇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地點,還有這樣要命的對手啊。狐偃是何等高手,且是你能匹敵的?
氣歸氣,還得顧好自己。對方拳風再至,季槐無奈的看了旬生一眼,心想,既然你選擇死亡,那麼我就陪着你吧!心一橫,左手發出一股旋勁繞過狐毛身體,襲往他背心處,角度之妙,教人歎爲觀止,也讓他無從逃避,只得伸拳迎上。
“砰”
狐毛渾身衣衫鼓漲,隨後大退三步。
狐突也臉現訝色。
“你是誰?晉國有你這般功力者並不多……毛兒!試試他的劍招,哼!我就不相信你能瞞過我?”
狐毛應了一聲,立即抽出青銅長劍。瞬間聚起千萬道強芒,沖天而起,衝着季槐攻去。
就在旬生一掌擊向狐偃時,季槐和狐毛的長劍已接連踫撞數下,剛纔還威風八面的狐毛在季槐凌厲的反擊下不住後退。這也讓旬生信心大起,在季槐半個月的調教下,他已能和季槐打個平手,就算是不濟,也能讓她留下一身香汗。
旬生明白生死關頭已到,爲了今後能擡起頭做人,爲了不再逃跑,他一生的命運皆寄望在這次猛烈的決戰中。
狐偃感覺到旬生那一掌所產生的強大威力,但他並沒有半點驚慌,而是以極其實瀟灑的姿勢輕輕一轉,雙掌在轉動身體的同時不停的揮舞,頃刻間,氣流飛旋。
“轟”
雙掌交接。
電光火石間,旬生向他擊出十二掌,他亦回了十二掌。
兩人乍合倏分。
旬生剛站定,忽聞狐偃大喝一聲,揮舞着雙掌再次攻了過來。
不由多想,旬生伸掌相迎。
“砰”
一道比剛纔威猛數倍的旋勁,以那雙交接的手爲中心旋卷而起,剎那間波浪般推展至廳內的每一寸空間。旬生身不由己,打着轉向一邊牆撞去,心叫“完了”。突然體內生出一道無名真氣硬生生的裹住旬生,並快速逆順而出,形成一道和剛纔絕然相反的氣流反向旋去。
“啊……”
狐偃在這突如其來的暗流中東搖西晃,口中不由自主的發出叫喊聲。
旬生見狀大喜,他明白自己在無意中進入《迴天訣》的第二重境界,難道這就是我體內那股水中形成的真氣,心中一動,暗念着口訣,心隨意動,迎之隨之,以無意之意和之,再以無心之意御之駕之……
“咦!”
狐突臉色再次大變,頷下白髯無風自動,張嘴喊道:“不留餘手,全力出擊。”
一直在勉強支撐着的狐毛聞言首先變招,長劍祭起萬丈光芒,這一劍就如同在黑夜的天空爆出一朵白熾的光雲,一股尖嘯由劍身發出。
劍光突變。
驀地擴大,爆成滿廳的細碎光點。
“戎族七絕劍?終於見識了……”季槐喃喃道。同時手中長劍飛快的急旋,以快對快,這劍招她絕對有把握應付下來,她家的祖傳劍法也是當今一絕,比之“七絕劍”並不遜色,爲難的是她根本就不能施展家傳的劍招,不然肯定被那隻老狐狸看穿。
另一頭,旬生也不好受,被狐偃的劍茫直裹了進去,人在劍光中就如同怒江中的一頁孤舟,飄搖不定。
狐偃見此情形,繼續加大勁道,劍氣夾雜着厲嘯,如暴潮般往旬生涌去。
自練《迴天訣》有成,旬生的靈覺總能給他提示,壓力愈大,愈是清晰,這一次也不例外。突然心生警兆,一種令他不能抵擋的感覺降臨,他本能地順勢伏倒,向側急滾。
“唰”一聲響,一道劍氣幾乎貼背擦過,從後腦掠頂呼嘯着向前飛,“轟”大廳左邊的桌椅被劍茫擊得粉碎。
這一劍之威幾乎把旬生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擊得粉碎,他感覺失敗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失敗就等於死亡。
季槐見此情形心中大急,正想什麼都不顧施出家族劍法時,狐突喊出一個字。這個字讓季槐一喜一急,喜的是旬生生命無憂,急的是她差點就施出季家的劍招來,如果讓狐突看見,後果不堪設想的。
“停!”
狐氏雙雄在聲音響起的同時便一躍而退,手持寶劍站立廳角。
大廳頓時顯得空曠起來。旬生疲憊不堪的勉強站立着,兩眼充滿疑惑的緊盯着狐突,很顯然對他的舉動不甚明白,那神情就像一隻驚嚇過度的兔子。
季槐在暗叫僥倖的同時,身體也慢慢向旬生移去。
“很是出乎老夫預料啊,你們的身手相當不錯,你……”狐突誰着突然伸手指向季槐道:“你是什麼人,老夫現在能猜個不離十,既然你已經參與進來,那你就要好自爲之,別忘了你的家人還在都城。”說到最後威脅的語氣明顯加重,兩道凌厲的目光如錐子似的射向季槐。
狐突喊停後,旬生便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狐突打量他的眼神中,便明白他的運氣快來了,揚眉吐氣的日子在向他走近。
雖然他曾用敵意和肆無忌憚的眼神觀察過狐突,但他並沒有爲此而感到半點的不安,唯一讓他擔心的是猜不到狐突下一步會如何走。
狐突突然坐了下來,眼光徐徐掃向旬生,雙目中閃過一絲驚異,又似乎是讚許的眼神。
“旬公子請坐。”
一直站立一旁沒有任何動作的狐熙聞言後連忙做出請的手勢,並小心翼翼的扶起被氣勁震翻的椅子來。
狐突等他坐定,才慢悠悠的開了口。
“晉國自武公持兵自重,滅掉周邊十餘小國後,威勢擴至黃河之西,成爲名震天下的大國。大齊與楚蠻方不敢小視我們,甚至強秦也得給我們幾分面子。我等身爲臣子自當爲此而榮幸,哎……自晉侯納驪戎兩姐妹,王室大難將至,晉國將永無寧日也。”
狐突說到這時,見旬生聽得目瞪口呆,完全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便明白和他說這些是沒用的,以他對此人的瞭解,唯有以利動之。
“說簡單點吧,目前正是王室之爭的關鍵時刻,如果你能全力幫助重耳公子度過這一關,你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富貴和權勢你將唾手可得。”
旬生本應該激動起來纔是,可不知怎麼了,他竟在聞言後異常冷靜,甚至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很小他就聽說過狐突的大名,聽說他才智過人,武功通玄,從不對人假言慈色,那知對他這個剛出道的愣小子這般客氣。
“你只需告訴我如何做?還有……是否具體說明一下權勢和富貴是指……?”旬生笑着問道。
狐熙大喝道:“大膽!主公講話時你竟敢隨便插言?”
狐突並不見怪,反到露出一絲有趣的神情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他感覺到一絲新鮮,不快的向狐熙一擺手道:“你退下。”
狐熙聞言便低頭退出廳外。
狐突接着答道:“金錢和地位,劍術和美女是不是你所追求的目標?至於如何做法,只要你能全心投入,我相信你定能完成。”
旬生頓時喜笑顏開,大步走向狐突,一伸手道:“好!我相信你,成交。”
一直自認爲早已做到形喜不顯於顏色的狐突也被旬生的表情和舉動所打動,立時哈哈大笑起來,並伸出已十餘年沒和別人相握的手來……兩掌相交。
“啪!啪!啪~!”
大廳頓時響起狐氏兄弟的掌聲。
季槐則是一副又驚又喜的神情。她到此都不明白,以狐突的精明和爲人怎麼會如此遷就那個大白癡呢?
狐偃突然向旬生施禮道:“剛纔冒犯公子,請原諒”
旬生愣了一下後,連忙擺手道:“怎麼會呢?嘿嘿!我知道你只是在試我的武功,是嗎?”
狐偃白皙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連季槐都覺得不可思意,怎麼他突然變得聰明起來?
還不怎麼服氣的狐毛也勉強對季槐說了聲抱歉。
季槐輕聲哼了哼,沒做任何的表示,這也讓狐毛尷尬不已,在大廳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狐突嘴角忽然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對旬生道:“我相信你的潛力,對你在月內修成王室劍法毫不擔心,就算你不能全部領悟,呵呵!那至少也可以修得到其中的皮毛,能唬唬人也就行了。我唯一擔心的是你的文禮……不過我會請當今最好的夫子教你貴族禮儀和詩文歌賦。”
旬生暗暗叫苦不跌,學學劍術到無所謂,可還要去學什麼禮儀詩賦?那不是在爲難我嗎。
旬生的表情舉止那能逃過狐突的眼楮呢。狐突聲音也一改剛纔的柔和,厲聲道:“任何成功後面,都有風險和艱苦,沒有人能不勞而獲的。”
暗地裡罵了聲狐突的祖宗,但他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保證:“狐將軍請放心,我會努力的。”
狐突點了點頭,擡手拍了拍旬生的肩膀,嘆道:“可惜啊!我不能在此多呆,否則……不過我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和你朋友就住在這裡學習劍術和文禮,每天會有人前來教你,在任務完成前你不能自由出入,等日子快到時管家和犬子會帶你到蒲邑轉一圈後再前去曲沃祭祖,具體的安排狐熙會慢慢告訴你。”
旬生一聽他要走,頓時大喜道:“好啊!你走好!”
大家一時間都目瞪口呆,就連狐突也忘記了接下來該說什麼了。
好在站在廳外的狐熙突然解圍道:“主公該上路了,關於這裡的事情就請您放心吧!我會隨時和您保持聯絡的。”
狐突心想“我如何放心得了呢?難道我真的把我狐氏一族的命運都交給眼前這個近乎於無賴的男子?我做對了還是錯了……”
見到父親的表情,老大狐偃站出來說道:“請您不必多濾,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想跑也跑不了,您不是經常說要勇敢面對嗎?不做,必死,做了,也許還有一絲的機會。”
狐突突然感覺自己是不是老了,做起事情來怎麼變得患得患失起來,自己以往可不是這樣的啊?難道是這個小子的出現擾亂了自己的心神?怎麼會呢?自己就是面對再大的困難都從來沒有失去冷靜和從容啊,想當初就是面對心智和武功都頃絕天下的周公宰孔都沒有這樣子啊!對!有些事情是不容逃避的,既然上蒼讓我選擇了他,就賭一賭吧。
主意已定,狐突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哈哈!我狐突什麼時候錯過,當然這次也不例外。我會在邊塞等你們的好消息,要記住,失去幾塊封地沒關係,重要的是要保留住再奪回封地的權利。”說到最後一句時,狐突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狐氏雙雄之一的狐毛突然大聲說:“請父親放心,我們不會失去太多的東西的,我會盡全力維護重耳公子的利益,甚至是死亡。”
“我也是。”狐偃朗聲道。
“還有我。”狐熙也大聲說。
狐突一雙冷漠的眼楮頃刻間神光閃閃,雙掌也豪邁的向上一揮,對着旬生道:“這纔是狐氏的好男兒,他們是狐族的勇士,而他們的命運也從現在開始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就是讓他們去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的,對你而言,你能好好的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你就能成爲人中人,甚至是人上人,這樣的好機會你是不會錯過他的是嗎?”
旬生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心中慚愧之至,自己也渴望做個熱血男兒,就象狐氏的勇士們一樣。急忙大聲說:“就憑狐將軍您這樣的看得起我,我也會盡全力。”
季槐總覺得自己也應該有所表示,微笑着說:“我會幫助旬公子,完成這一重任。”
狐突本對季槐大有懷疑,因爲她身份的特殊和對狐氏的瞭解,起先狐突一直在考慮着該如何讓她消失,可是他的經驗和觀察結果告訴他,她與旬生的關係不一般,這讓他頭疼不止,甚至讓他左右爲難,現在她是在向自己表白,他也就明白她說這翻話的真正意思。
“很好!”
狐突說完便向廳外走去,再也沒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