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剛出王宮,便全身輕鬆下來,一想到那老頭子的眼神,他還有後怕之感,好在獻公要和弄玉商量三國求婚之事,也就暫時免去他的朝堂罰站之苦。
轉過幾道門廊,介子推和趙衰便迎了上來,一左一右涌着重耳步入大街。在這個特殊時期,他們不能不小心謹慎,特別是這條王宮門前的大街上,街道內縱橫貫穿着大小街道十餘條,且之人多繁雜,各形各色人種穿梭不停,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突然發出暗器或者兵刃忽出。介子推和趙衰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展開靈覺四下查尋防範。
重耳則不以爲然的悠閒漫步,偶爾看到他從沒見過的物品時,眼神大亮,左摸摸,右摸摸,一幅愛不釋手的樣子,只有這個時刻,纔回復他天真如孩童般熱烈的眼神。
街上滿是一些手工作坊,如骨器店,銅器店等等,最讓重耳感興趣的還是街邊的紡輪車,一人一車,手腳連動,就能紡出顏色鮮豔的布帛來,嚴格說來,重耳的眼神主要是落到那些圍繞紡輪車而站的買家身上,各色美女盡入眼簾,看得重耳眼花繚亂。
百花叢中閃過一道亮麗的影子,重耳心有所感,擡眼望去,腦際轟然大震……媽呀!天下女子中竟然有如此身材之人?
這女子在所有的女人中有如鶴立雞羣,身材高挑,氣質獨特,加之身上所穿衣服極少,而露出絲絲白的耀眼的肌膚來,還有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流露出佻皮的神情,特別是當她大笑時,那高聳的酥胸隨着她的笑聲起伏,顫動,奪人心神之及,簡直足以讓任何正常的男人爲之窒息。
重耳呆住了,怔怔看着她。
“哼……”
一聲冷哼傳來,重耳便發現有四個勁裝大漢逼了過來。
“馬上閉上或者移開你的那對狗眼,不然要你好看。”人還未近,其聲音已如一道冷風般已鑽入重耳的耳朵中。
重耳這個下火大了,這是什麼規矩,她既然敢穿成這樣走在大街上,我爲什麼就不能看?正欲上前理論,趙衰已先他移動腳步。
一股強烈的殺氣瞬間蔓延開。
四人中領頭的倒是個識貨的,眼中閃過一道震驚之色,口中“咦!”的頓時止住了腳步。
趙衰並沒有理會他的反應,依然步履瀟灑的向他們走去,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四人的強烈戒心。
“你不是個普通人?你是誰?”四個人分佈站立,瀲神戒備,很顯然也非庸手。
“滾開,不要攔住道路。”趙衰冷冷道。
“是誰這麼橫啊!連婁府的人也不放在眼中?”一道清亮且厚實的聲音斜刺裡穿越而入,如鼓聲般敲響在趙衰的心頭。
“轟——”聲音震得趙衰耳朵有些發麻,跟着就是一股輕風拂過,一道修長的身影淡淡的落在他的面前,微黃的披風分外的耀眼,但更讓他吃驚的是她的相貌。
一張優雅精緻的美麗臉龐十分誘人,嫩滑的肌膚白裡透紅,讓人最難忘的是她那雙看似黑白分明但卻又蒙上一層水霧的動人美眸,使人見之心動。看年齡似乎在三十上下,而且做婦人打扮,但從來頭上所戴的玉簪的位置來裡,又不甚明晰。
重耳的目光也轉至這美婦身上,不知道爲什麼,這美婦每踏一步都透出一種自然的和諧,沒有絲毫的做作之感,顯之高貴而優雅。
“婁無塵?”趙衰皺着眉頭道。
“好象我們一開始就處在不公平的環境中,你知道我,但我不知曉你,看來這架不打也罷。”婁無塵表情輕鬆的道。
趙衰道:“我也不想,只是您能否讓這四位讓開呢?他們擋住我們公子的道了。”
婁無塵突然眼神一動,眼前這個人絕對是萬中選一的高手,而他竟然只是個下人,如果自己的感覺沒錯,這條街道上有股異常的氣氛,隱隱還藏有更強更霸道的氣息,但自己那未落空的靈覺突然失靈了,竟然絲毫判斷不出那幾道氣息的來源。不好,得離開這裡,免得沾上火星。想到這裡,婁無塵不動聲色對四個婁府中人道:“馬上離開。”
“爲什麼?”
從外圍又走進來三個人,前面就是那個讓重耳眼睛發癢的異族美女,後面是二位明豔剛健穿了勁裝的少女,小小的蠻腰上配著長劍,從她們的髮髻上就可以看出她們是兩個侍女。
婁無塵突然神色再變,朝着那個正走過來的少女急喊:“快退,不要過來。”
可還是晚了,就在他們的上空,突然間彷彿空氣都被抽走般,一道絢爛的劍光如流星奔雷,又如狂龍昇天劃過長天,只奔重耳而去。
重耳這時正後悔不跌。
其實他早就發現情況有異,四下搜尋也毫無蹤跡,只有那美少女纔是唯一身具高手氣息之人,所以才用眼光去挑釁,希望能找出她身後的高手來,婁無塵剛叫出聲,他就以一種無法形容和掌握的軌跡,像是長了翅膀的靈蛇,撲向那個異族美女,異族美女雖然身懷武功,但是臨場經驗太差,只是轉瞬間,便被重耳反扭住雙肩,並伸左手一把摟住這個異族少女,當做人質擋在身前,本以爲對方會劍下留情,但是他錯了,並且錯得離譜,因爲這個少女並非對方之人。
等到他明白過來時,也已經晚了半拍,那個功力超羣的刺客,美婦婁無塵和那兩個怒目圓睜的待女也向他猛衝過來……他已經陷入了暴風的中心。
此刻他就是捨棄那少女的性命也無法挽救自己,對手那一劍之勢完全把他們籠罩了進來,大有一個也不放過之勢。
他又一次面臨死亡的來襲,在任何人眼中,死亡是一件極其可怕之事,但是有些人就根本不在乎這些,因爲他們看得更深更遠,他們覺得有些東西比比死亡更重要,爲了這些東西,他們隨時隨地做好了死的準備。
對這樣的人來說,死只是那輕輕的一跨步而已。
趙衰便是這種人,重耳的生命,就是他寧死也要去保全的。
於是呼,他暴喝,身形疾閃,手中的長劍好似一下子充滿了無盡的活力,在空中打着美幻絕倫的旋子,有若一片飄飛的青葉,在氣場多變,雜亂交織的天空中,形成一道眩目的光華。
“嗚——”街邊一臺紡車突然飛了起來,速度快得不可思意,直對着還在上升中的趙衰而去。緊隨其後閃起一道詭異的影子來,劍未出,但一種凌厲無匹的劍氣已散佈天空之中,身影劃出一道極爲玄奇的弧線,像是流星的隕落,淒厲的劍茫也徒然閃現,暴綻,在趙衰晃過飛至的紡車後,挑向他的喉嚨處。
這些人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佈局簡直天衣無縫,絕對不留半絲的機會給敵人,澎湃的殺機狂涌噴發,在天空狂閃,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一下子灰暗了起來。
※※※
介子推一反常態的閉起了雙眼,但依舊是那麼的恬靜平和,彷彿絲毫不知身邊的打鬥,全身心的融入到天與地的懷抱,讓人有種遙不可及之感。他身上散發出超越一切世事的氣勢,無邊無際,無跡可尋。
重耳絕不想等死,在趙衰發動的同時,大喝一聲,把那異族少女凌空推出圈外。這時仍然有三道強大勁氣來襲,可他卻在這個時侯笑了。
他是不是瘋了,死到臨頭了還笑到得出來?
不,那是一種極爲自信的笑容,是一種獵手捕獲到獵物時的笑容,是一種已然控制大局於手的笑容。
“嗖”重耳一聲長吟,身子竟然不可思意的沖天而起,如陀螺般飛旋而上,衝破幾道強勁的氣旋,扶搖升空。
就在同一時間,旋風大起,天空中瞬間掠出五道人影,好似正在天空等待重耳的到來,無數道亮芒在天空擴張,劍花閃出美幻無比的圖案來,尤若突然在天空中暴綻的煙花,亮起一道燦爛眩目的光芒。
劍氣之集密,之濃厚,恐怕就是一隻螞蟻也會被絞得粉碎,更何況呼人呢?
“哈哈哈!我等的就是你們。”重耳再次大笑起來,他的確應該笑,這招至死於後生雖然驚險,但很管用,只要對方的高手羣起而攻之,重耳便把他們引至空中,讓敵人全無遮隱的暴露蹤跡,一直跟隨其後十二道牆手上的弓弩就會發揮到極限,這也就是爲什麼介子推不出手的原因之一。
“嗾——嗾—”虛空之中彷彿下起了箭雨,撕破長空,帶着刺耳的厲嘯,烏雲蔽日般直直的罩向那五道身影。
“啊——”
慘叫聲響起,縱然你能撥開第一層箭,晃開第二箭簇,那麼還有第三道……第四道……如此近距離的強弓來襲,發箭者功力高絕,且之來得那樣突然和猛烈。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幾乎徹底粉碎了刺客們的信心。
婁無塵驚駭之極,徒然停下腳步,她不是沒見過大世面之人,但沒有那一次的戰鬥能給她帶來這種震撼之感,這些人的武功之高,簡直駭人聽聞,那些殺手渾身散發出死亡的氣息,冰冷的殺氣幾乎將這片天空凝固。而那三個人似乎更可怕,特別是那個模樣清秀看似毫無城府的年輕人,所表現出來的機智和武功,更是讓人有深不可測之感。
既然對手早有準備,甚至做好籠子等人來鑽,那失敗就變得很正常,就是再怎麼不甘心,也別無它法,除非想死。地上那個殺手當然不想死,特別是看到他五個平時不可一世的同伴紛紛慘呼着,做着各種奇怪的姿勢從空中墜落,還有重耳那嘴角溢出冷酷的笑容,一股深深的恐懼感驟然生起,逃生,便成爲他此刻的唯一選擇。
趙衰眼中閃過一道冷厲的殺機,也帶有一絲的不屑,此刻局勢完全掌握在自己這邊,六人已去其五,剩下的這一個也只有死路一條,在他的信條中,任何想對公子不利的人只有一死。
“你想溜?哈哈!”趙衰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狂擊而去,不留任何餘地。
殺手的臉色再變,變成一種慘白的暗灰色。
他不是因趙衰這一擊之猛而色變,而是那年輕人突然笑吟吟橫步一跨,那一跨步竟然封死了他唯一的退路,他不禁爲這年輕人的稠密之機智而震驚。
屋頂沒有路,他們已佈下天網,單是那強弓的厲嘯聲便讓他有頭皮發麻之感,而街道的另一頭他是想都沒想過,他甚至願意去碰這年輕人或者趙衰,但是那個一動不動之人身上有種讓他不敢接近的東西,一種強大得讓人心亟的氣勢。
他決定了,也就動了,而且動作快得不可思議,箭一樣的衝向婁無塵和重耳的結合處,也許只有這裡纔有一絲的縫隙。
重耳的眼中露出一絲的稱賞之意,隨後便流露出惋惜的神情來,因爲他即將成爲死人。
現在最爲難的反到是婁無塵,眼睜睜的看着那人衝向自己,是避?是攔?
正猶豫間,她的面前突若花瓣怒放般劍光閃爍,兩道人影已纏繞在一起,連人影都分不清楚。
趙衰再次封死了他逃跑的路線,也讓他希望全無,既然無路可逃,也就只有咬牙死拼一途。
“哐哐哐——”那人突然變得勇猛頑強起來,反而大無畏的劍走中宮,劍招極其狂野,空氣都彷彿都他們的劍招迸發之氣絞得粉碎。
趙衰的力道猛然增加,劍如蛟龍,完全將心神融入到劍中,一切憑着劍意,無拘無束,心中平靜若無波之水,雖然在那人驚濤駭浪般的攻勢之下,也不曾有過一絲的動搖,他只是在尋找機會,一個活擒他的機會。
他的劍就像雲朵,一片片,一朵朵,在飄動,在閃爍,殺手的臉色一變再變,他突然發現自己最得意的一劍竟然刺空了,就如同刺在一團虛空中,無任何質感存在。
沒辦法了,退,而且要快退才行。
他退了,可又猛然後悔起來,退的方向不對,完全是退到那年輕人的劍口上去,可已經晚了,等他明白過來時,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已然擱在他脖子上。
回頭看到的是那年輕人冷冷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