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家也沒什麼吃食,她到後院掐了點兒豆角,削了兩個土豆燉了一下,又夾出幾樣鹹菜端到桌上,便招呼大家吃飯。
她自己盛好一碗飯菜,先上炕去餵奶奶吃飯。
老太太問:“今個兒怎麼沒夾些蘿蔔鹹菜出來?”
小梅聞言笑着說:“奶,杏兒他們就是賣蘿蔔條鹹菜的,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我今天嚐了嚐,以後可沒臉再做了。”
許杏兒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開口道:“咱倆做的不是一個口味,俗話說青菜蘿蔔各有所愛,我做的蘿蔔條比較韌、有嚼勁兒,但是牙口不好或是上年紀的人,吃起來肯定就不方便,也肯定有人喜歡吃口感軟的,怎麼說得上哪個好那個不好呢!”
“這話倒也在理。”小梅聽得直點頭。
老太太也附和道:“是啊,你做的蘿蔔鹹菜爛烀好咬,一般的蘿蔔乾我都咬不動了。”
小梅聽了奶奶的話,這纔出去盛了些蘿蔔鹹菜過來給老太太吃。
幾個人吃過晌午飯,外面的雨也終於停了,天重新放晴起來,許杏兒惦記着家裡,就張羅着要走。
“外頭剛下完雨又出大太陽,現在若是趕路,又熱又溼的多難受,倒不如歇個午覺再走?”小梅誠心誠意地挽留道。
“不了,我娘自己在家,還要照看三個小的,我怕她忙不過來,心裡總惦記着,還是趕緊回去吧。”許杏兒記掛着家裡,執意要走,“啥時候得空,小梅姐上我家玩兒去,雖然也沒什麼好東西,但是可以上山走走,去江邊玩玩兒,到也比城裡有趣些。”
小梅想起許杏兒之前說過,她娘身子骨不好,這纔沒有再留,把兩個人送出門去,還給許杏兒的揹筐裡裝了把傘道:“明日就是大暑,這個前後多有雷陣雨,天兒說變就變,家裡就剩這麼把傘,你們先裝着,萬一路上再下還能擋擋,之後出門也記得帶把傘纔好。”
“謝謝小梅姐,明天來的時候給你捎回來。”許杏兒接受了小梅的好意,走到衚衕口了還不忘了回頭擺手。
山子一直都比較沉默,但也跟着衝小梅擺了擺手,直到兩個人走出一段距離,才若有所思地說:“杏兒,我覺得小梅奶奶的腰,似乎並不是沒有希望治好,我想找二叔來給看看。”
許杏兒一聽這話差點兒跳起來,扭頭問:“山子哥,你咋知道小梅奶奶腰的事兒的?我聽小梅姐說過以後,還想問問你怎麼看呢,你二叔真能給治好麼?”
“你們在竈間說的話,我也都聽見了。”山子伸手拉着許杏兒,讓她別再激動了,揹筐裡還有東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只是覺得,可以找二叔給看看,就算治不好,若是能緩解些,不再那麼疼了也是好事兒。”
“那是自然!”許杏兒高興了片刻,又有些擔心地問:“只不過,我記得你說過,你二叔不太喜歡給人看病,上次師父讓他給榮皓軒看腿,也是軟磨硬泡他才同意的,師父似乎還許了他什麼好處……小梅姐家裡你也看到了,肯定是拿不出什麼銀錢或是好東西的……”
“二叔的脾氣是古怪了些,但絕不是隻認錢的人,我回去先問問看,行不行的也要等問過再說。”山子對自家的事知道的清楚,所以顯得比較樂觀,“我覺得二叔應該會答應的。”
“若是真能把小梅奶奶的腰治好了,那可就太好了,不用吃藥就可以省下一大筆錢。”許杏兒忍不住憧憬了一下,隨後情緒又有些低落地說,“若是我孃的病也能治好,那就好了……”
山子聞言也是嘆氣,只能開解道:“嬸子得的雖然是心疾,但只要好生將養,也還是沒什麼大礙的,只不過是不能做重活罷了。”
“希望如此吧!”許杏兒點點頭,“能不能做活都不要緊,只要人好好的就行。如今這個方子吃着似乎還不錯,我瞧着她精氣神兒什麼都好些了。”
“我爹常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分不當心得了病,就要用十分的力氣去養才能好起來,所以你也別太急了,只要一直有好轉就是好事兒。”山子繼續安慰她道,“雖然要天天吃藥,但有些山上就能採到,現在咱們也能賺錢了,總不會讓嬸子吃不上藥的。”
說到賺錢,許杏兒頓時又高興起來,掰着手指算了算說:“我今個兒賣鹹菜的時候,在心裡留意了一下,大概賣了有*十碟呢,每碟三文錢,那就是有二百多文錢。”
“碗盤和罈子都是可以多次利用的,所以成本暫時也不好算進去,只算蘿蔔條和配料成本的話,咱們今天差不多就賺了兩百文錢呢!”許杏兒越說越興奮,“我之前聽我爹說,一個壯勞力進城賣力氣幹活兒,一天也不過才賺一百文錢,這還已經算是多的了,有些力氣小些的,只能賺到*十文,咱們明天多帶些蘿蔔條,肯定能賺的更多。”
山子看着許杏兒說得眉飛色舞,脣角掛上了一絲寵溺的笑容,連連附和點頭,看着她越說越高興,比自己遇到高興事兒還要開心,似乎連累都感覺不到了。
兩個人都心情大好,揹筐裡的負擔也比來時輕上許多,所以回程的速度快了不少,還沒覺得怎麼累,就已經快走到村口了。
“山子哥,先跟我回家一趟,給你家裡帶一罈子蘿蔔條回去。”許杏兒一直記着吳老太太很喜歡吃蘿蔔條,這次做的時候,就特意挑了自家曬的最好的蘿蔔乾,加足了材料單獨做了兩罈子,準備自家留一罈吃,剩下一罈讓山子拿回去。
“好。”山子也沒跟她客氣,見許杏兒記掛着自家人,不由得心裡美滋滋的。
兩個人回到許杏兒家,進屋見只有桃兒在炕上,看着兩個小的在家,許老三和葉氏竟然都沒在。
“桃兒,娘幹啥去了?”許杏兒納悶地問,“大熱天的,她身子又不好,總不能是下地幹活兒去了吧?”
“不是,明個兒是大暑,好像要去老屋那邊一起吃飯、喝羊湯,奶今個兒買了羊骨頭、羊雜什麼的,叫娘過去幫着收拾。”桃兒一五一十地跟許杏兒學了一遍,然後邀功請上似的拍拍胸脯說,“娘讓我在家看着弟弟妹妹,我一直都守在旁邊,都沒出去玩兒。”
許杏兒走到炕沿邊,伸手摟過桃兒,在她腦門上用力親了一口誇道:“桃兒越來越能幹了,都能幫娘和大姐看孩子了,真好!”
桃兒年紀小,這會兒還不懂得不好意思或是謙虛,得了誇獎越發得意起來,在炕上搖頭晃腦的,不知道怎麼美才好了。
許杏兒到後院找到做過標記的罈子,搬過來放在山子的揹筐裡道:“這壇蘿蔔條都是我家自己曬的,都是自家種的蘿蔔,我全挑的好的,回去給你奶奶和師父他們嚐嚐。”
山子點點頭說:“行,那我後天來找你。”
“爲啥是後天?”許杏兒奇怪地問,“明天你有事麼?”
“桃兒剛纔不是說,你們明天要去老屋喝羊湯,過大暑麼?”山子見她迷迷糊糊的,擡手點點她的額頭說。
許杏兒擡手摸着被戳的地方,恍然道:“哦,你不說我都沒注意。”隨即面露疑惑地問,“羊湯不是滋補的麼?大三伏天的喝羊湯,不會上火麼?”
山子耐心地解釋道:“羊湯的確是有滋補的功效,但是俗話說冬病夏養,暑天正是發汗排毒祛病的好時機,熱滾滾的羊湯喝下去,百竅全開,隨着出汗,就能把身體內淤積的*排出去,還能驅除體內積壓的寒氣。”
“原來是這麼回事。”許杏兒聽得連連點頭,“山子哥,你懂得真多。”
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擡手摸摸鼻尖,咳嗽了一聲說:“沒什麼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那你路上當心,回去記得問你二叔,能不能幫小梅奶奶看看腰。”許杏兒說着話,把小梅的雨傘裝進他的揹筐裡,又擰了個溼帕子遞給山子,“拿着路上擦汗用,剛纔下過雨,山上估計也不會太好走,林子裡溼氣散的慢,估計得又熱又悶,若是走累了就停下來歇會兒,別逞能,若是中了暑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最後還是自己遭罪……”
這些事情山子自然都知道,甚至有些還是他教的,平時出門家裡人多說兩句他都老大的不耐煩,但是現在聽着許杏兒一句句地叮囑,卻怎麼都不覺得囉嗦,反倒認認真真地聽着,一個勁兒地點頭答應着。
“行了,你快回去吧,若是耽擱久了再來一場雨就不好了。”許杏兒囑咐了一大堆話,這才把山子送出門去。
山子手裡捧着溼帕子,想着是許杏兒擰的,脣邊就不自覺地蓄起了笑意。
快走到山腳下的時候,路邊忽然傳來個弱弱的聲音:“那個……請問……”
山子扭頭一看,路邊叫住他的人,竟然是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