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到一天的時間,杜晴春已經準備好污名冊。

“這樣真的就有用了嗎?”負責吹了整夜紙墨的隱冬下巴還酸着,皺眉看着那本纔剛整理成冊的污名冊,很是懷疑。

殷尚實瞟了隱冬一眼,“如果你識字,就會明白有多有用,”前提當然是事情真有杜晴春說的那般順利才行。

可憐的隱冬鼓着痠疼的腮幫子,邊吹邊問:“這些紙少爺要弄成另外一本?”

“用不着。”杜晴春和殷尚實交換了一記眼神。

等隱冬苦哈哈地吹乾墨汁後,殷尚實隨即接過,將那份杜晴春額外寫的東西仔細摺疊好,收進衣襟內。

“那麼我該走了。”

杜晴春伸了伸懶腰,扭扭僵直的脖子,隨手揮了揮,“最多半個時辰,你一定得越過城門。”

再多時間他可等不下去。

“足夠了。”殷尚實曉得這已經是他最後的讓步。

光看他一整晚寫污名冊時怒火騰騰地折斷了兩支筆,就能猜出他有多心急,尤其他一臉錯愕地看着自己拗斷的筆,帶着不知所以然的神情,可真是一絕。

“快走吧,”杜晴春一邊趕他,一邊咕噥,“你不出城,我可沒得威脅。”

殷尚實行囊一背,利落地離開。

“少爺怎麼不讓殷公子留下來幫忙?”隱冬顧及他們主僕倆沒人會半點拳腳功夫,如此兩手空空,連個高手都不帶的深入敵營,怎麼想都不是個聰明的主意。

“就說我靠的是這裡了。”杜晴春戳着他的太陽穴,一手往糕餅盒探去,只是隱冬昨天買來的甜糕早已全都吃完,一雙劍眉立刻攏起。

見狀,隱冬忙道:“小的去買,立刻去買。”

“不必了,”杜晴春嘆了口氣,“買點石榴,葡萄,新鮮的錦鱗和麥面回來。”

隱冬默默記下,心想這全是阮秋色愛吃的東西,若非少爺想來個睹物思人,便是真如少爺所說的沒問題了。

“是,少爺。”他決定賭是後者。

“記得,半個時辰內回來,再派馬車過來,然後……帶上石榴。”杜晴春交代到最後,神情有些扭捏不自在,“我們去接她回來。”

隱冬愣了愣,一時間無法理解主子怪異的神色,漸漸看出夾雜其中的難爲情和對不習慣的事感到困窘,猛然察覺某件事的隱冬扯出大大的笑容,終於懂了。

原來少爺他……不知道阮總管知不知情?

“好。”精神奕奕的應了聲,隱冬一溜煙跑出去辦事。

杜晴春怪顱這個把阮秋色的面無表情當精明威嚴,努力向她看齊,卻不知道她從小就很少笑的貼身小廝,懷疑什麼事能讓他如此開心。

“明明事情就還沒解決……”他擡起方扇,想起昨天熬夜寫污名冊時,發生的小插曲。

“秀暖,你實在陷得很深,比起上次我見到你的時候還要深。”

“幹你何事?”

“那麼,你說了嗎?”

“現在是關心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你再不說,也許以後就沒機會了。”

“孃的,你別亂咒人。”

“誰也不能保證這種事不會有下次。”

“又不是每天都有她被抓走的危險。”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凡事別太鐵齒,要不,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後悔嗎……誰說要等到總有一天,他現在就後悔得很。試探她的心,後悔自己是如此驕矜自大好面子,簡單的話也說不出口,光會做一堆無關緊要的傻事。

在心底的某處他是害怕着她會離開的,於是不斷挑戰她能忍受程度的同時,又矛盾地想着她若能越早離開就好了,在他還不是那麼在意之前,傷得也不會覺得太痛。

但是他想錯了——無論她是否想離開,離不開她的是他。

***

杜家馬車停在鳳翔府前,動也不動,擋住了出口。

隱冬假裝沒看見守門官卒的白眼,逕自安撫有些躁動的馬兒,隨後憂心忡忡地往大門內望,急着想知道現在的情況。

自杜晴春進去後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了,還沒有出來,若不是被留下來在危急的時候求救,隱冬早衝進去了。

哪像現在他只能在緊張的時候梳着馬毛,等杜晴春交代的一刻鐘時間到了以後,才能去向夏桑實的妹妹夏荼靡求救。

隱冬緊緊揣着杜晴春託付的信,一邊默揹着他交代的話,心底暗自祈禱絕對不要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這廂,杜晴春難得坐正了身子,一舉手一投足間盡是壓人的翩翩氣質,連握着杯子的指梢都能感覺到優雅,恍若生來如此。

他喝着第三杯茶,負責招待的曾凡軒笑容殷勤的說:“請杜公子再等等,我家大人已經離府許久,有很多事等着他過目。”

“爲了私事而拋下正事,符大人也真是仁民愛物的好典範。”杜晴春吐出諷刺的恭維,下一瞬他揮動方扇,露出一抹如沐春風的笑,“無妨,他出不出來都無所謂,只是我耐性向來不佳,尤其是等自己的僕人的時候。”

“其實正是因爲阮總管尚未清醒,符大人好意不打擾她,才讓杜公子等的。”

曾凡軒的話有意無意地透露出對阮秋色用藥的事實,並仔細觀察他的臉色。

杜晴春漂亮的鳳眸微眯,似笑非笑地說:“那麼就是拖也要請符大人把那個不成材的僕人給我拖來了。”

“算算時間,再過不久阮總管就要醒了,還是請杜公子再等等吧。”

笑眯了眼,杜晴春用方扇遮住嘴,“告訴符大人,我只等到這杯茶喝完,在那之後,就算他拖着她的屍體來求我也沒用。”

話才說完,一陣輕笑揚起,符逸瓊緩步走進偏廳。

“杜公子這話給阮總管聽了。真不知做何感想,是吧,阮總管。”

杜晴春一聽見符逸瓊詢問阮秋色的話,費了好大的心方纔忍住想要回頭確認她安好的慾望,等到阮秋色從面前走過時,才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他,在見到她除了神情有些恍然,其餘一切安好,他暗暗鬆了口氣,方扇又開始揮動。

“身爲家僕,她已經浪費我太多心思和精力。”注意到她的頭猛一點,他的心也跟着抽跳了一下,確定她只是不勝藥力,他才繼續把話說完,“就是掉了一條小命,也只能怪自己,怨不得我。”

阮秋色雖然意識有些昏沉,仍能察覺他如影隨形的目光,以及他的話。

唉,她的少爺說的話全被他的眼神給出賣了。

要她如何相信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若是真的不在乎,他連來都不會來。無論他是否有着其他心思,已經足夠了。

“倘若杜公子非要這麼說,也罷。”符逸瓊不再專注於煽動人心的小小樂趣上,轉移話題問:“想必杜公子已把東西給帶來了吧。”

杜晴春從容不迫的取出污名冊,在符逸瓊和曾凡軒有動作之前制止他們,“不許動。”

符逸瓊和曾凡軒放鬆握緊的手。

“沒錯,你們最好放鬆一點。”杜晴春舉起一直握在手中的杯子,裡頭還有八分滿的水,“有種紙不怕墨,不怕油,卻很怕水,只要被水沾溼,紙上的字可以在一瞬間消失蹤跡。”

“這是爲了防止污名冊落入他人手中嗎?”符逸瓊沉吟着,“但是,要在你動之前搶下污名冊對我來說,應該不會是太大的難題。”

杜晴春打量着他,看出他是在虛張聲勢,“如果我的總管還醒着,我想她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得逞,而一點動作也沒有。”

“你怎麼知道我沒廢了她武功?”符逸瓊確實是在裝腔作勢。

“你又怎麼知道我帶來的是真的?”杜晴春掛着同樣的笑。

兩方僵持着,直到杜晴春將杯子傾斜。

“杜公子且慢。”曾凡軒出聲制止。

符逸瓊略略失了笑容,不像屬下着急,反而道:“說到底你還是在意阮總管的。”

“因爲她剛好是我的家僕。”杜晴春語氣帶着不甘願,可話一出口,他忍不住生自己的氣,懊惱又說錯話。

他並非埋怨,是對眼前的情況感到不悅,而且也完全不是那個意思。

“就這樣?”符逸瓊挑起一道眉。

“這到底與你何干?污名冊若是不要,我要帶走了。”沒耐性向來是杜晴春的最佳寫照,尤其當別人刺探他的感情時。

“是沒關係。不過剛好有興趣罷了。”符逸瓊聳聳肩,朝曾凡軒點了點頭,他立刻解開阮秋色的啞穴和封住武功的穴道,讓她回到杜晴春身邊,同時伸手向他討污名冊。

“你沒事?”即使眼見爲憑,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

“是,少爺。”她揉了揉兩手腕間的骨節,又甩了甩手,“剛纔很危險,屬下不僅不能說話,更無法動手阻止他,請少爺下次小心點。”

“哪還會有下次……”杜晴春撇嘴。

符逸瓊又笑了,“知道了吧,其實若硬奪,我們是能成功的。”

只是他想知道要如何這杜晴春才能令他吐出真正的心意,算是他個人一點小小的興趣而已。

“我也沒說不給你,只是要確定她能回來。”杜晴春猜測符逸瓊的用意,嗤了聲,把污名冊交給曾凡軒。

“其實只要看得見污名冊在哪裡,我倒不怕你耍花樣。”因爲對自己有自信,符逸瓊才能不慌不忙地陪他周旋。

接過曾凡軒遞來的污名冊,符逸瓊迅速翻開。

“這墨色……似乎有點新。”

“一行名冊隨時都在補充,你以爲貪官污吏就你們這些人而已?”杜晴春揚起訕諷的笑。

符逸瓊沒答腔,迅速翻了一下,隨即將污名冊放進一個小箱中,上了鎖。

“一行名冊確定是你寫的了,你覺得我會放你走嗎?”他把雙手撐在案上,笑眯眯地問。

“若我是你,自然不會。”杜晴春輕哼了聲。

“沒錯。”符逸瓊笑得非常開心。

杜晴春一口喝光杯中的水,勾起脣角,“但那是指你沒有任何把柄握在別人手上之前。”

這下換符逸瓊的眉抖了一下。

“燒掉鳳翔史料是因爲想隱瞞貪污的證據是吧,街道整治公款,水渠的引道,橋樑的修築,以及藺城封街時,主事者藺千禧一定也給過你不少銀兩,另外,去年因水渠引道工程延宕,河水暴漲毀壞了天興坊內一半以上的屋宅,災民得不到府方的幫助也罷,竟連義倉也不開,近三個月,河水連續漲潮,府方卻絲毫沒有動靜,任由災民捱餓受困,對聖上掩飾災情,我說的有錯嗎?”杜晴春說出自從開始重寫鳳翔史,並調查鳳翔這個地方之後,得到的各方消息。

在場只有阮秋色感到訝異,她不知道杜晴春瞭解如此多內幕。

“既然你寫污名冊,而我也在其中,那麼你會知道這些並不奇怪。”符逸瓊仍然神色自若,不以爲忤。

“我可以大膽的假設,你不害怕是因爲沒有證據嗎?”杜晴春眼裡閃爍異樣的光彩。

阮秋色認得那種野獸盯着獵物的銳利目光,光和這樣的眼神對着,久了會有心跳漏拍招致冷汗慢慢冒出,以及被看穿的心虛感。

於是她不動聲色,留給她的少爺表現。

符逸瓊皺起眉心,難得地沒有接話。

“如果我說彈劾書和證據已經讓侍御史殷大人送回京兆府,將直接呈上聖上面前的話,你會怎麼辦呢?”察覺符逸瓊臉色微變,杜晴春滿意地笑了,“另外再告訴你一點吧,彈劾書在你夜襲我房間的那晚,就已經送回長安了。”

“不可能。”符逸瓊臉色瞬變,厲聲咄道。

“怎麼不可能?你看見了嗎?你親眼證實沒有人在夜裡從杜家走出去嗎?你知道我是如何與‘厲二實’聯繫的嗎?”杜晴春一字一句,說得既輕柔又堅定,反倒有種逼近感。

“不可能的。”生性多疑的符逸瓊出乎意料的對脫離自己幸控的事遲疑,動搖了,“不可能的,如果你說的是事實——”

“官卒很快就會來了。”杜晴春鏗鏘有力地說。

這當然是騙人的,彈劾書是近一個時辰前才送出去的這件事,他當然不會照實告訴符逸瓊。

“完了,完了,要是讓那個人知道……”符逸瓊臉上浮現懼色,嘴裡頻頻念着“不好了”,“糟糕了”之類的話。

“那個人是指傅大人?”杜晴春試探性地問。

符逸瓊一愣,還不知道他們已經追蹤到傅蓮臣,所以神情茫然。

杜晴春爲了確定這件事,刻意不在那本假的污名冊上寫出傅蓮臣的事,就是算到會有些情況,也許能從他口中套出點什麼。

“你怎麼知道是——”

“大人。”曾凡軒驀地大聲斥止符逸瓊。

阮秋色直覺地擋在杜晴春面前,即使沒有擅長的長刀,也豎起手刀,擺開架式警戒。

“退下。”杜晴春平靜地下令。

阮秋色沒有聽命,當有危險時,向來是由她判定是否解除警戒。

頎長的身軀平穩地站起,杜晴春走到她面前,擋着。

“少爺。”阮秋色不贊成地喚了聲,還想要替他擋去危險時,杜晴春抓住了她的手。

“你違背誓言的事我到現在還很生氣,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乖乖的別跟我辯。”他直視着前方,越說手勁越重,到了足以弄痛她的程度,希望她明白他有多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聽從他的話,在安危這件事上,她向來有優先決定權,可是此刻的他,不容拒絕,說出的話也毫無置喙的餘地。

手,被他握得好痛。

她第一次面對他強勢的一面,感覺到他也是個男人,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像顆石頭壓上她的心。

並非沉重,而是——踏實的心安。

“等我解決眼前的事,有任何事回家再說。”杜晴春垂眸凝視着她。

他的眼神清楚表示有話要告訴她。

“嗯。”阮秋色輕輕地應諾。

接着,他緩緩踱到符逸瓊面前,冷眼瞧着他。

“如果讓大人知道了……如果讓他知道了……”符逸瓊像個做錯事怕被發現的孩子,不斷喃喃自語。而原本在一旁的曾凡軒則不知上哪兒去,連帶放着污名冊的小箱子也不見了。

阮秋色也注意到了。

“我去追。”她說。

但很快被杜晴春阻止。“不用了。”

阮秋色雖然還不瞭解他的意圖,但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也不再多言。

“你們不會懂得,傅……那個人有多麼的……不擇手段,和他做對的下場是很慘的……”符逸瓊連提都不敢提起傅蓮臣的名字,甚至一想到便直打哆嗦。

“當你們收賄,犧牲了聖上廣佈於民的恩惠,就是不忠,陷百姓於寒冷與飢餓的災禍中,無道於官途時,就是不義,現在連你的親隨都棄你於不顧,這就是報應。”杜晴春散發出凜然難犯的正氣,纖瘦的身影此刻看起來卻像座山,難以撼動。

阮秋色爲之震懾。

他拿出如此強烈且正面的氣度,絲毫不像平常的他,她竟爲這個不同的他,隱隱心顫着。

不能否認,多年來她一直希望杜晴春能變成一個如此有擔當的人。

此時,杜晴春正好擡頭覷了她一眼,“走了。”

“是,少爺。”她垂首斂禮,習慣性地想替他整理衣襟,可他今天穿得完美極了。

“不用忙了,快走吧。”他拉下她的手,優美的儀態和正氣凜然的面容開始出現裂痕,空着的那隻手已經不耐煩地扯着束得過緊的領口,連聲催促。

見狀,阮秋色弄忍俊不禁。

她雖然曾經希望過他是個完美,能勝任杜家當家一職的男人,但是這纔是她習慣的少爺啊。

儘管事與願違,她放在心底日夜思念的人還是眼前的這個他。

“少爺。”她突然喚了聲。

走在前頭的杜晴春回首,衣襟已經開了大半了,纖細的五官有着明顯的不耐。

“謝謝你來。”這次,她對他揚起許久不見的笑。

鳳眸瞬間瞪大,一股奇妙的溫熱充實了他的心房和眼眶。

“誰教你是我——”最不願失去的人。

他的話雖然只說了一半,可是阮秋色終於看出那執拗的神情下掩藏的真心。

有些話他或許一輩子都說不出口,不過,她懂就好。因爲,有那麼多的話,她確實也無法誠實的向他傾吐,那麼,又有什麼差別呢?

“少爺,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說,”她拉下他的頭,在他耳邊低喃,“我以真心保證,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身邊,無論你是不是永遠需要我,無論他人怎麼說,此生對你,不離不棄。”

杜晴春用方扇遮住面容,可露出來的臉頰紅得不得了。

“所以請少爺不用再試探我了。”她揭穿他的“老毛病”。

如果讓他一輩子找麻煩的話,還不如接受這個一直以來不夠老實又很狂妄霸道的男人輕鬆些。

“誰都你總是給人撲朔迷離的感覺……”他嘟嘟嘍嘍地埋怨。

“以後不會了。”她保證。

他似乎又說了什麼“誰知道”,“我不認爲”之類的話,卻忍不住嘴角滿足又扭捏的笑痕,後道:“現在,可以回家了吧。”

“嗯。”這次她沒有拒絕,把自己的手擱進他的手心裡。

走到門前,杜晴春腳步一頓。

“我要是你,會立刻離開。”他對符逸瓊留下這麼一句,如同若干年前在市井遇到擋路惡棍的時候一樣,然後離開。

只是這次,他沒有留下任何挑釁的言詞,也不是由她來開路,而是牽着她走。

往後,他要和她平行而前。

走出鳳翔府的大門,迎接自家的馬車,隱冬又哭又笑的歡迎,堆滿了整個馬車內的石榴,他彆扭又無措的可愛神情,雖然一會兒大罵,一會兒懊惱,但是他始終紅着一張臉。

“快走了。你說再也不離開我,這次,你再失信試試看。”杜晴春惡聲惡氣,但是扯着她的手顫抖着。

“是,少爺。”阮秋色把這個小發現放在心底,沒有當面嘲笑他。

說穿了,她的少爺只是個容易害臊難爲情的小鬼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