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青只覺得好笑,慶安何止是個主子,簡直是位大爺。
天下間有哪個下人敢這麼跟主子說話的?要麼就是俞翀太縱容慶安,要麼就是這主僕二人之間的關係不單純。因爲不單純,所以就這麼縱容慶安放肆?
狐疑的目光掃向病榻上的俞翀,果然見他眼下青黑,精神疲憊,那張俊美又蒼白的臉,怎麼看都像是個縱慾過度的混蛋。
“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童玉青彎了彎嘴角,“我只是想起以前在青樓門口見過的一個玩弄小倌兒的混蛋,前幾日竟沒發覺,你倆怎麼越看越像呢。”
俞翀啞然失笑,知道她是誤會了他跟慶安之間的關係。
“慶安是我的小廝,更是我的親人。他只是擔心我的身體纔會對你說那些話,你別在意。”
童玉青擺手笑道:“不在意不在意。你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不能因爲我這個外來人弄得生份了,這樣吧,你也用慣了慶安,不如以後就叫慶安來這睡,也好照顧你,我就去他那屋子將就將就,如何?”
一擡眼,又撞上了他那雙黑沉的眸子和抿緊的脣線,她突然想起以前俞翀喜歡對她的那些說教,還有這金釵的教訓,只得又閉上了嘴巴。
俞翀叫她進屋睡,大概就是怕別人說閒話。現在他已經娶了妻子還要叫小廝片刻不離的守在屋裡,那不是昭告天下俞二爺有龍陽癖?
童玉青嘖嘖兩聲,搖搖頭就折回了自己的軟塌,一屁股坐下來,又想起自己的衣服還是浸溼的。剛把脫了一半,就聽外頭一聲悶響。
探着腦袋往外頭一看,就這麼撞上了某個人的胸膛。
童玉青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俞翀,一個連下牀都這麼費勁的男人,現在怎麼能自己走到她跟前來了?
俞翀扶着遮擋換衣的屏風,光他一個人竟然能站得穩穩的。他的目光從她精緻的小臉兒一直往下,灼灼的看着她被湖藍色小肚兜遮住的風景。
她很白,這顏色更把她的身體顯得像塊無暇的玉。俞翀活了這麼多年,十分不願意的承認,他怕是因爲這顏色而對童玉青心動了。
而童玉青這纔想起自己已經脫了衣服,一把扯下掛在屏風上的衣服快速的把自己裹了個結實,紅着臉瞪着眼,“看什麼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俞翀罔若未聞,越發看得她想要殺人了。
“你再看我一眼試試。”
“你是我妻子,我怎麼就不能看了?”他兩隻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身體看,突然往前一步,朝着她就這麼撲了過來。
現在的童玉青倒是冷靜了下來,她身形輕輕往旁邊一閃,本以爲就能躲得過去。沒想到俞翀竟然伸手把她抓住,又鬆開了扶着屏風的手,於是他整個身體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兩個人又這麼跌了下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在要觸地的那一刻,身前的俞翀竟然帶着她翻了個滾,把本該被壓在底下做肉墊的她留在了上頭,而他卻被壓在了下面。
落地那一刻童玉青爲了不碰到他,只能兩手撐地,胸前的衣襟敞開,露出一片春色。
俞翀脣角勾着笑,一副得逞的模樣。
童玉青大驚,翻身就要從他身上下來,剛坐直了身子,俞翀的大手就扣住她的腦袋,順勢把她重新拉了下來。
“放開!”
俞翀有些爲難,“我不能放,我一鬆手你就得跑了,你跑了我可沒本事起來。”
“沒本事?”童玉青眼底有狡黠一閃而過,伸出手往他的大腿根上摸了一把,像極了青樓裡頭那些輕佻的大爺。“俞二爺,你剛剛還身板挺正的站在我跟前,現在怎麼又扮起柔弱了?不如我給你治治這腿,讓它再站起來?”
俞翀脣邊的笑意更濃了,他直接捉着那隻小手,一路往下……
童玉青渾身一個激靈,快速的把手給收了回來,揚起手就要給他一耳光。俞翀穩當當的截住那隻手,眉眼含笑。“不是你說要幫我治治?怎麼又怕了?”
“你不要臉!”童玉青又羞又氣,這哪是個病秧子,簡直就是個登徒子!
俞翀眉梢一揚,滿是正經之色。“我怎麼不要臉了,是你先摸的我。”
童玉青氣得兩邊太陽穴都突突直跳,掙扎了兩下都沒把那隻手給抽回來,火冒三丈的把那隻抓着自己手腕又略帶冰涼的手給拽了過來,張口就咬了下去。
俞翀吃痛後並未鬆開她的手,只是輕輕皺了下眉。手臂上的牙印很深,慢慢的都溢出了血,簡直可以作爲一個印記。
“撒完氣了?”俞翀一邊說着,一邊又用另外一隻手將她敞開的衣襟拉了上去,“氣撒完了就扶我起來,你幫我看看,後背有點兒疼。”
童玉青從他身上起來,本不想管他死活,可要是這病秧子死了,以老夫人對她的厭惡,恐怕還得往她頭上扣頂殺人的帽子。
轉身把衣服又重新穿戴好,再把他扶起來送回牀榻上。俞翀直接趴在了牀上,指了指自己的後背說:“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摔青了。”
“矯情!這麼摔一下就青了?”
她動作粗魯的把他身上的衣服一把掀開,入眼竟是一片青紫。童玉青驚呼一聲,特地轉回去看了看兩個人跌倒的地方。地面上乾乾淨淨連顆小石子兒都沒有,他這後背是怎麼搞出一片淤青的?
“你這身體是玉做的吧,這麼金貴?”
俞翀苦笑,“所以慶安纔會這麼緊張我。”
聽起慶安,童玉青倒是想起俞翀的喜好,先前被他看了春色的惱怒也全都散了。反正人家喜歡的是男人,她就算被看穿了個洞也沒關係,他長得這麼漂亮,完全可以當個好姐妹嘛。
“我去叫慶安來給你上個藥。”
“別。”俞翀將她喊住,指了指另外一邊的小桌子。“要是慶安知道我摔青了後背肯定又急着找大夫了。這裡頭有個藍色的小瓶子,你幫我隨便擦擦就好了。”
嘖嘖嘖。
慶安擔心俞翀的身體,俞翀又擔心慶安受累。童玉青暗歎,這主僕,果然情深。
桌子下頭有個小抽屜,裡頭放着不少的藥,要麼藥酒要麼藥粉,甚至還有一疊狗皮膏藥。她狐疑的往俞翀那邊看了兩眼,又不是要隨時打架的人,搞這麼多藥備着幹什麼?
拿了藥重新走到牀邊,童玉青擼起袖子,又掀開他後背的衣裳,看着那一片青紫冷冷說:“我下手有點兒重,夫君你忍着點。”
說罷,沾了藥酒的巴掌就這麼拍在了他消瘦的後背上。俞翀身子猛地僵了一下,接着那一巴掌的地方就火辣辣的燒了起來。
以往慶安伺候俞翀都是輕手輕腳,這會兒突然來了這麼粗暴的一招,差點兒沒斷了他這口氣。
“你倒是……輕點。”
俞翀一口氣沒上來,自己趴在那咳的要快背過去了。童玉青抿緊脣,又到了些藥酒,放輕了力氣輕輕給他揉開了。
折騰到深夜,童玉青纔回到軟塌上躺着。那邊的俞翀呼吸平穩,早已沉沉的睡着了。
她翻來覆去許久,腦子裡全是剛纔的事情。一個連下個牀都這麼困難的人,怎麼又能悄無聲息的走到她的跟前來?
輕輕揉了揉那隻被他捏住的手腕,回想着他根本不可能擁有的速度,和力氣……
童玉青心中打了個緊,俞翀絕對不簡單。
第二天一早,俞老夫人那邊又有人過來了。來的是個陌生的丫頭,年紀比蓮香要大一些。
“你是老夫人跟前的?你叫什麼?”
“奴婢紅袖。”紅袖在回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往她的髮髻上看。童玉青心下了然,這事兒怕是被俞翀給說中了。
她掃了一眼站在另外一邊還在生悶氣的慶安,對紅袖說:“那你等等,我讓慶安把藥重新熱一下。”
見俞翀還沒醒,不自覺的就放輕了步子,把冷掉的藥湯端了出來交到了慶安的手裡。慶安伸手接過的時候,聽見她輕聲詢問:“這是老夫人那邊的人?”
慶安往那邊看了一眼,輕點了一下頭。
跟着紅袖一路走,童玉青也像是對蓮香那小丫頭一樣的套着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蓮香被攆走的事情叫老夫人院子裡的人都得了教訓,紅袖那嘴巴可比蓮香緊的多了,只回了兩句之後就再也沒理過她。
童玉青自覺無趣,在心裡琢磨着一會兒到了那邊該怎麼跟那老太婆鬥智鬥勇,剛過了一個拐角就聽見有人在悄聲說着閒話。
“蓮香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跟前的丫頭,平日裡總是欺負我們。有時候我心裡也想,要是有人把她打一頓該多好。可現在她死了,我倒是覺得她有些可憐了。”
“我看這就是她自己作出來的。本以爲她能做上一等丫頭呢,沒想到就這麼死了。”
“說到底還是那個新來的二夫人厲害,這麼幾下就把蓮香給弄死了,還是老夫人下的令。要知道,蓮香可是老夫人最喜歡的丫頭。”
“人家都敢用那種方式進門,可見手段高着呢。”
……
童玉青心口一窒,蓮香那丫頭不是被掌嘴二十又打了幾棍,之後再攆出府麼?怎麼,死了呢……
她一把抓住紅袖,聲音裡有些顫抖。“紅袖,蓮香那丫頭怎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