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翀在稍微有了些力氣的時候先去找了子華,之後才又去看了童玉青。這一看,就看了快有一個時辰。
崔揚趴在桌上醒了睡睡了醒,每次擡頭俞翀始終都是巋然不動的保持着同一個姿勢。
深夜的房門被人從外頭推開,崔揚回頭看,原是子華端了一碗湯藥過來。
子華把那碗藥端到俞翀跟前,“趁着她還沒醒。”
還在瞌睡的崔揚聽見這一聲陌生的男音,嚇得差點兒沒從凳子上摔下來。他驚慌的把屋子都看了個遍,最後纔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死死盯着子華。
現在既無外人,大概也忘記了崔揚的存在,子華乾脆就恢復了男兒的身姿。雖然還做女人扮相,雖然胸前還裝着那兩個墜物,但是他已然跟身材欣長的俞翀一般高,聲音也由原來的柔軟細膩變得沉穩粗豪。
崔揚驚愕的捂着嘴巴,心中實在接受不了。他死死盯着子華衣襟上露出的那一截脖頸,瞠目結舌的看着那般明顯的喉結……
俞二爺院中的小丫頭,竟然是男人!
屋裡兩個男人確實是直接無視了崔揚,俞翀只看了一眼那墨汁一般的湯藥,他沒動手接,而是直接背過身去。子華搖頭苦笑,果然惡人還是要讓他來做。
子華繞過他走到童玉青跟前,本想要親自把她扶起來,可想着他還在旁邊,便開口說:“你把她扶起來,藥我來喂。”
俞翀彷彿沒聽見,可身子卻猛地震了下。
子華輕皺眉,也不指望着俞翀能搭把手,彎腰就想要把童玉青先扶起來。
啪!
在子華彎腰時,俞翀突然轉身,一把就將他手裡的那碗湯藥給打掉在了地上。
崔揚嚇了一跳,立馬就從凳子上跳了下來。
俞翀推開子華,上前去替童玉青重新掖好被角。待他回頭時,眼眸中已是一片堅定。
“一定還有別的法子!”
“還有什麼法子?你當我這天下第一的名頭是白來的?連我都束手無策,天下間還有誰能就得了她們母子?”
母子!
崔揚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緊鎖被打翻在地上的湯藥。
子華突然顯得有些無力。“我只是會些醫術的凡人,而非神仙。”
“我會把她送到黎國,沒了煩心事,或許她就不會心悸,她與腹中的孩子就會沒事的。到了黎國,我相信你總會有辦法能保住這一大一小的性命。”
俞翀已然下了決定。
“不可能。”子華搖頭,“只要陳家冤屈不洗清,她心裡始終都會惦記着。況且京城自黎國這麼遠,我怕她才離京不過一個州縣就得死在路上!”
俞翀眸心一沉,卻依然萬分篤定的看着子華。
“我信你。”
子華快要被逼瘋了,他要是還有別的法子,也就不會真的搞來這碗墮胎藥了。
“那隨你了。”
子華負氣離開,崔揚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俞翀眸色變了幾番,突然脫了鞋子,就這麼擠上了小小的牀榻。
崔揚再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把目光移開,悄聲的走了出去,再順手把門給關上。
已到了入秋的季節,從屋裡出來的崔揚打了個噴嚏,又後知後覺的捂上了嘴巴,生怕吵醒了童玉青,更忍得俞二爺不痛快。
他擡頭,見月色已經淡去,天就要亮了。
京城許家。
正瞌睡到不行的門房被拍門聲吵醒,門房打着哈欠問着人,得知來人竟然是做了尚書的姑爺,嚇得瞌睡都沒了。
門房實在奇怪,要說不用早朝,可俞文意又是一身朝服。可現在離上朝還有一個時辰,莫不是朝堂上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跟自家老爺商量?
“姑爺怎麼這麼早過來了,這個時辰我家老爺還未起來呢。”
俞文意不以爲然,“我是來接書媛回去的。”
門房更加奇怪了,就算是念妻心切,但這個時候未免也太早了些。
“既然岳父岳母還未起來,把就別吵他們,我接了你們家小姐就回去了。”
俞文意哪管得上一個門房是怎麼想的,直接就朝裡面去了。剛進許書媛那院子,俞文意就撞見了懷香。懷香神情有些慌張,擋在俞文意前頭,提高了聲音的喊着:“姑爺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小姐還未醒呢。”
“沒事兒,我進去看她一眼。”
懷香隻身擋在他前頭,聲音不減。“小姐自有孕之後一直不好安睡,昨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這將將天亮了才睡下去。姑爺要不先別進去了,讓小姐好好睡會兒?”
俞文意板着一張臉,“知道你家小姐睡不好你還這麼大聲嚷嚷,你當我耳聾還是當你家小姐耳聾?閃開!”
懷香也是急了,直接拉了俞文意一把。“姑爺你先別進去……”
許書媛聽見外頭的動靜,嚇得一個激靈翻爬起來,趕緊的推了推身邊的人。
“俞文意來了,你快躲躲。”
牀上那個沒聽明白,迷迷糊糊的一把再把她拽到懷裡,又往她懷裡拱了拱。許書媛急的臉色都變了,狠心掐了他一把,“你表哥來了,你還不趕緊跑!”
“懷香你一直攔着我做什麼?”
門外的俞文意語氣有些冷,屋裡的兩個人聽得更是心虛和慌亂。
陳嵩驚醒過來,跳下牀來動作極快的穿起了衣服。“他來幹什麼?”
許書媛哪兒來得及回答他這樣的蠢話,跟着他下了牀,一把拽着他。“你先躲躲,我把俞文意支開。”
她把衣服披上,隨意趿了雙鞋子就要出去。剛走到門口,俞文意就把門給推開了。
“文意!”
許書媛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刻直接撲進了俞文意的懷中,那力氣大的差點兒把俞文意給撲倒了。
“懷着身孕呢,幹什麼莽莽撞撞的。”
俞文意心中奇怪,擡腳就想要往屋裡走。許書媛心裡一驚,鬆手把他放開後捏着粉拳就錘了上來。
“你心裡還有沒有我了?你讓我回孃家我就回孃家,可我回來這麼久你來什麼時候來看過我們娘母倆一眼?昨天聽說你又去青樓裡尋開心……”
許書媛越說越像這麼一回事兒,不僅手上的力氣大了不少,更是哭紅了眼眶。
“你是看我身子重不能碰所以就把我送走,好名正言順的找別的女人歡好是不是?”
俞文意心裡咯噔一下,他昨晚上確實是去青樓玩了幾個時辰,也睡了兩個姑娘,但是這話兒,不該被許書媛知道啊!
“誰造的謠?我昨晚在尚書府處理公務,這還沒歇兩個時辰就趕緊過來接你回家了,哪兒有功夫去青樓!”
許書媛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心中冷笑,可臉上又是一陣委屈。
俞文意急聲解釋,“現在朝堂上一團亂,個個想要明哲保身,我們俞府,還有我尚書的職位哪個都跟七王爺離不了關係,這個檔口上我哪兒還有閒工夫去青樓逛啊。再說,我已經是要做爹的人了,早把心給收回來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的摸了摸許書媛尚不明顯的小腹,“怎麼樣,這幾日在孃家過的如何?”
許書媛依偎在他的懷中,嗔了他一眼。“我在孃家還能受委屈不成?”
旁邊的懷香見自家小姐把俞文意拿捏的死死的,頓時舒了一口氣。可一低頭,卻見許書媛趿了雙男人的鞋子,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懷香心裡急得不行,俞文意只要輕輕低頭就能看見那雙鞋,但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提醒許書媛。
“外頭這麼冷,咱們進屋去。祖母說有了身孕的人就差供起來了,可不能讓你惹了風寒。”俞文意改做擁着許書媛,眼看就要進屋去。
許書媛膩在他懷裡不出來,反倒是對懷香吩咐說:“懷香你去幫我取件披風來,我想要在府中走走。”
懷香應了一聲就跑進了屋裡,出來時已經取了一件及地的披風給她披上。俞文意越發覺得可疑,“大清早的逛什麼逛,一個兩個的攔着我進屋,莫不是裡頭藏人了?”
許書媛臉色一變,尖銳道:“你什麼意思?”
俞文意直接跨進了屋裡,仔細的看了一圈之後,才放心的又出來了。在他進去的片刻,懷香趕緊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給她換上,許書媛這才發現,自己慌亂中竟然穿了陳嵩的鞋子!
見他出來,許書媛直接冷了臉。俞文意隨意哄了兩句,見天色已經不早,自己把她送回俞府後還要趕着去上早朝,就直接說明了來意。
“祖母有事情交代給你,這事兒,只能你來辦。”
許書媛正在氣頭上,口不擇言。“你們俞家這麼有本事,還需要我來幫什麼忙?我這忙着跟野男人偷歡,沒工夫去幫你哄着那老祖宗。”
“你怎麼說話的?”俞文意忍了忍,“這事兒要是成了,不僅能解決了童玉青,也能拿穩了鈴公主,更能對七王爺表忠誠。機會就放在這兒,你可得好好爲許家考慮考慮。”
許書媛眉心一跳,幾番猶豫。“那你等等,我去換個衣服。”
俞文意存了個心思,跟着許書媛進了屋。兩人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屋裡,各懷心事。好在許書媛他爹知道俞文意在府裡,就直接把人叫走了。再看看天色,又直接邀着他去上了早朝。
於是送許書媛回俞府的,是許家的轎子。
到了俞府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許書媛怯步在俞府門口,心裡擔心童玉青發起瘋來要報復上次的事情可怎麼辦……
“這位夫人也是來俞府找人的?”
冷不丁的一個聲音嚇得許書媛一跳,懷香擋在她的跟前,對那穿得像是個叫花子一樣的男人呵斥着:“哪裡來的叫花子,快走快走!”
男人不樂意了,“什麼叫花子,我來這兒是找人的。”
懷香掩着鼻口一副厭惡的樣子,“你找誰?叫什麼名字?”
男人嘿嘿笑着,“我找我媳婦兒,她叫童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