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意以爲他指着的是俞翀,頓時起了勁兒。“道長你看出什麼了?是不是我二叔的命格也與我祖母的相沖?”
老道直直看着慶安,眼中的驚訝又變成了疑惑。
一個俞府的下人,怎麼會……
慶安攙着俞翀的手驟然一緊,心底已經有些慌亂起來。俞翀目光微沉,招手將童玉青喚到身邊來,雖然是一副虛弱的面相殘敗的身體,但是他的聲音卻比平日裡要高一些,叫人看出幾分氣勢來。
“這位道長說青兒的命格與老夫人相沖,那道長且說說青兒的生辰八字,我看看有沒有錯。”
老道這纔想起來自己被叫來俞府究竟是爲了什麼事兒,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立馬念出了俞文意一早就給他看過的生辰八字,纔剛剛說完,就見俞翀搖頭。
“錯了,青兒是辰時生,不是卯時。時辰不對,你測的自然也不準。”
老道下意識的就去望着俞文意,俞文意在一瞬間的難堪後,瞪眼又說:“當年童玉青滿歲的是祖母還抱過她,就你們這一場婚事祖母也特地去查過她的生辰八字,不可能錯!”
俞翀目光不移,始終都只是放在老道士身上。
明明是個虛弱體,可那一雙眼睛卻銳利的叫人不敢忽視。老道不動聲色的往俞文意的身後挪了挪腳,就聽俞翀又質問道:“那就是道長記錯了。不過我看着道長也是有幾分本事的,若是沒本事,我們俞府的小公子也不能找你來做事。”
這一聲“做事”更是把老道的心給提了起來,要是放在別人家,或許他糊弄兩下就過去了。可剛纔看見慶安紫氣纏身,似有真龍,老道心裡沒譜,他到底該站那邊兒呢?
“既然道長有本事,不如也說說我的命格。我最近時常夢見我爹,勞煩道長將我爹從下頭請上來,問問他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俞文意倒是滿腔的底氣,“道長,你就把我祖父請上來,我也想問問,到底是不是因爲家裡多了個掃把星他才夜夜給我祖母託夢!”
“胡鬧!”
許書媛攙着老夫人趕過來,正好聽見這一句話。老夫人臉色劇變,甩開許書媛的手衝到俞文意跟前,一掌拍在他的腦門上。
“混賬東西,你跟着他們瞎鬧什麼?”
俞文意經老夫人一罵,把嘴上的話都給嚥了回去,只能用一雙眼睛怒瞪着俞翀那邊。
老夫人冷冷一哼,走到老道身邊虔誠發問:“道長,可看出問題來了?”
老道心又猶豫,老夫人又催促了一遍,剛要說話,就聽俞翀先開了口。
“道長說我妻是煞星,可我叫你算我的生辰八字你又算不出來。我看你根本就是沒本事,根本就是撞騙誣陷我妻!”
面對俞翀厲聲斥責,老夫人暗暗心驚。曾經俞翀連說句話都要累個半死,怎麼現在這麼有底氣了?難不成衝個喜,還真的就把他的病給衝好了?
絕不可能!
老夫人眼底一閃狠色,要是自然生的病或許是能衝得好,可俞翀身上這病,可是她下的藥!若非是他自己察覺換了藥,否則他這病就絕不能好!
這麼一來,老夫人對昨晚家丁的說法又可信了兩分,心底頓時起了殺意。
“她童玉青進門之後我俞家就開始不安生,這是事實!要不是煞星克我,府裡怎麼可能這麼亂?俞府向來講規矩,容不得她這麼作亂!”隔着一個院子,老夫人指着童玉青就狠狠罵着。“我今天就是要攆她走。你要是心疼她,捨不得她,那就跟她一塊兒走!”
童玉青心頭一緊,當着外人的面她都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攆自己走,看來今天她是難脫身了。
“這麼多年了,老夫人你還是這麼待不得我?”俞翀苦笑,忽然擡起了手,指着許書媛大聲道:“你說青兒進門後俞家就亂了,那麼許書媛呢?許書媛可是跟青兒同一天進的門,或許就是她跟老夫人的命格相剋呢?”
許書媛臉色大變,聲音尖銳道:“你胡說八道!”
童玉青抿着的脣線彎了彎,俞家人內鬥,她最是樂見其成了。
“是不是胡說八道算一卦不就知道了?”俞翀冷笑,“道長,當着大家的面兒,你算算吧。”
老道愣了一下,轉頭見老夫人眸光銳利的看着他,怕是不好再糊弄過去了。他看了許書媛一眼,捏着指頭算了一卦,命格平常,碌碌一生而已。相反,被俞文意通了氣讓他誣陷的那個童玉青,命格還要顯好一些,人上人不好說,但是將來定是一生尊榮。
再看慶安周身的紫氣……
“道長,你可要如實說。”
老夫人的聲音帶着威脅,聽得老道心口一顫。一邊是真龍貴人,一邊又是給錢的金主,哪邊都不好得罪。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一直沉默的童玉青接了口。“道長你怎麼不說話了?怕不是根本就不會算?或許你也算出來,許書媛就是那個煞星。只因爲她的孃家厲害些,只因爲你收了她夫家的錢,所以不敢說話?”
“童玉青你再瞎說一遍?信不信我上來撕了你的嘴?”
看着跳腳的許書媛,童玉青豎起手指放在脣上。“噓,注意你的身份,順帶也注意一下,我們之間的輩分。”
許書媛氣得渾身發抖,一臉梨花帶雨的揪着俞文意的袖子。“文意你讓他說,究竟誰是煞星!”
俞文意陰鷙着眉眼,“都死到臨頭了你還嘴硬。道長你說,這裡到底誰是煞星?”
見那老道把鬼鬼祟祟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俞文意,童玉青又提高了聲音。“道長你往前頭點兒站,別讓旁邊的人影響着了你。”
老道後背一陣陣發涼,要是再不顯出點兒本事,他這到手的銀子可不就得飛了?
看他磨磨蹭蹭,一點兒也沒有江湖人的乾脆,童玉青直言直語:“招搖撞騙,我看你根本就沒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何須別人發問,直接就將人家心裡想問的事情都說完了。就你這樣的,走出去也不怕被人打死。”
她話中有話,聽得老道心神一緊。早知道有錢人家的錢不是這麼好騙,可他還是貪了心。要是俞老夫人認定了他是騙錢的,他還能有好日子過?
本來是有幾兩本事的老道偏偏被童玉青給激得來了脾氣,指着俞翀身邊的慶安就說:“我招搖撞騙?要不是不敢冒犯此處的貴人,我一早就……”
俞翀眸光一凜,往前一步錯在慶安前頭,將慶安整個人都遮在了身後。童玉青微微一怔,也往前頭邁了一步,看着像是攙着他,其實是更好的將慶安給遮擋得嚴嚴實實。
突然就有家丁認出了這個道士,私下小聲議論他在京城裡騙了多少多少人。聲音雖然小,可那些話卻一字不漏的傳進了老夫人的耳朵裡。俞老夫人臉色鐵青,衝着俞文意壓低了嗓音的罵着:“這就是你辦的事兒?簡直廢物!”
俞文意被罵的面如白紙,立馬喊了人將老道給壓了下去。
“老夫人,你府中有貴人,紫氣東來,是大吉……”
見老道還在嚷嚷,唯恐他出府後會多嘴惹人閒話,便叫人塞了他的嘴巴,更親自把人帶到沒人的地方,給家丁打了個眼色,叫人做的乾淨一些。
老道一走,童玉青就緩了口大氣。被兩人遮在身後的慶安神色複雜,俞翀維護他是理所當然的,可童玉青怎麼也這麼幫着他……
許書媛不甘心的看着裡頭,“祖母,文意也是被那老道給騙了,滿嘴胡言亂語。說什麼貴人,我倒是沒看出來哪裡貴了。”
童玉青往前一站,“我自然是貴人!我夫君在我進門之前一隻腳都已經邁進了棺材,現在他什麼樣兒你們也看見了。如果我是你們口中的煞星,我夫君豈不是在我進門那天就得死了?再者……”
她將目光移到了老夫人身上,意味不言而喻。
俞文意惱羞成怒,“你想說七王爺?七王爺在之前就跟我俞府往來已久,跟你有何關係?”
這回童玉青沒說話,只是意味深長的笑笑。偏偏就是這抹笑叫老夫人十拿九穩的心又狠狠的顫了顫。七王爺到底對童玉青是個什麼態度,她到現在都沒看明白。
童玉青這種模模糊糊的態度瞬間就叫老夫人抓到了把柄,當即鐵青着臉的罵道:“嫁了人就得守德,你既然嫁給了俞翀,還念着七王爺做什麼?童玉青,你到底有沒有臉?”
站了許久的俞翀早已支撐不住,可又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弱了氣勢。他將童玉青拉到自己懷中,瞧着是自己摟着她,其實反而是她撐着自己。
“七王爺?青兒什麼時候說了七王爺了?老夫人這斷章取義的本事可真是厲害。七王爺明哲善獨身,你們竟敢這樣毀他清譽。若是讓七王爺知道了,只怕他要生氣。”
老夫人恨得跺腳,指着俞翀就罵道:“你現在也長本事了,以前半死不活的人現在都有力氣站在這裡跟我回嘴了,動不動就拿七王爺壓我,七王爺又如何?這裡是俞府,我纔是這家的當家主母!”
俞文意眼底露出得意,餘光瞥見後頭站着一個人,他扭頭一看,差點兒沒腳軟的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