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漪聽了這話,也就順勢道:“我也擔心這個。我這裡的飲食清淡,卻是一點不合你的口味。你在我這裡吃飯,其實也是受罪。”因此,秋漪就也不挽留春琴。在秋漪的心裡,對春琴態度的陡然轉變,其實還是打了疑惑的。但她並不點破,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秋漪還是願意給春琴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到底,她還這樣年輕,人生的路並不能就這樣走。她樂意見到春琴能有被感化的那一天。
話說,春琴回到麗春堂,心裡還是壓了說不出的悶氣。涵兒過來了,見了春琴就道:“主子,午膳已經備下了。”春琴聽了,就忍不住說道:“每次,都是我一人吃飯,真正這樣的飯食,縱然是山珍海味,吃了也是沒有一點滋味。罷了,不如你和隨喜一起過來,陪着我吃吧。”
涵兒聽了這話,就搖頭道:“主子,還請別爲難我。真正我吃不慣鴨脖子,又腥又辣的。況且,我也不會喝酒。若是喝嗆了,也只是惹主子您笑話兒的。主子,不如您叫隨喜姐姐過來吧。她比我見過世面,也會說話,也比我會喝酒。有她陪着,總是比我強。”
隨喜耳朵尖,這在一旁,也就聽見了涵兒說的。隨喜就過了來,對着春琴和涵兒道:“二太太,我是會喝酒。但我到底不會啃鴨脖子。有時,我也納悶,真正這鴨脖子有什麼好啃的呢?不過都是細碎的骨頭,吃了也只是戳了舌頭疼的。”春琴聽到這裡,口裡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因就對隨喜道:“你呀,你們這是不知道鴨脖子的好處!”
隨喜就道:“主子,要麼叫外頭的幾個婆子進來陪着?”
春琴就搖頭道:“隨喜,你是活傻了不成?那樣糟污的婆子,我見了幾眼,也只是反胃的!”春琴想了一想,就道:“不過,你這樣一說,我的心裡,卻是想起一個人兒來了!”
隨喜和涵兒聽了,就笑:“主子這是想起誰來了?”春琴就對她們吩咐道:“我記得這園子裡,可要有一個人的。此人便是那侍弄花草的葛花匠。你們這就過去,且叫他過來陪我吃飯。”
涵兒聽了,就對着春琴和隨喜道:“那我就過去喚。想他知道了,定然心裡喜的不知怎樣纔好了!能陪二太太您吃飯,與他自然是天大的恩惠!”
春琴愛聽這話,聽臉上就沉沉一笑。那廂,涵兒說着果然擡腳就去了園子。隨喜見了,就道:“那二太太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這就下去了!”那廚房裡的王媳婦也是個人精,因看出二太太屋裡,頭一個信賴的還是這府裡的老人兒隨喜,因此平常裡,這王媳婦私下裡燒了什麼好菜,總是偷偷留給隨喜一碗,無人時,就溜出來,叫隨喜過來單吃。與這些,涵兒是半點不知道。
這會子,王媳婦方纔對她說了,廚房裡給她燉了一碗嫩嫩的雞蛋。這燉雞蛋須趁熱吃,若是冷了,可就有點腥羶了。春琴心裡哪裡知道隨喜舞的鬼,她心裡,只盼着那說話聲音細柔的花匠早些過來,陪她喝酒,與她解悶。因就對隨喜揮
了揮手道:“行了。你既有什麼事,那麼就下去吧。我有事時,自然會吩咐你!”隨喜一聽這話,趕緊就麻溜地走了。
春琴看着隨喜的背影,就幽幽自言自語道:“白春琴呀白春琴呀,多早晚你才能出頭兒呢?”
涵兒果然盡責。待入了花園,便扯着嗓子喚道:“葛花匠,葛花匠--”連喚了幾聲,終於在一個角落裡尋到了修理花具的葛花匠。葛花匠蹲着身子,看着涵兒急急忙忙的,就笑問:“涵兒,你怎麼了?”
涵兒見了他,就故意問:“葛花匠,你吃了飯沒?”葛花匠聽了這話,不明所以,就問:“涵兒,你這樣問爲什麼?莫非,我沒吃飯,你還請我吃飯不成?”他呵呵一笑,也就將花鋤靠在了牆角。
涵兒就笑:“你只需告訴我一聲,你若是吃了,我這就去回了。”葛花匠一聽,想了一想,就問涵兒:“你回去回,回什麼?”涵兒聽了,就笑:“我自然去回春二太太呀!”
葛花匠一聽涵兒提起春二太太,這心裡就未免激動,因問:“我吃沒吃飯,這又幹二太太何事?涵兒,你說話可不要說一句藏半句的,真正我聽了,心裡不痛快!”
涵兒就道:“那我問你,你果然就是吃了麼?”葛花匠就如實道:“我卻是吃了。但只吃了一個饅頭,卻是不大飽。等我將這花鋤頭修理好了,就再去大廚房吃一些飯菜。”
涵兒聽了這話,就點頭兒道:“好。你既沒吃飽,不如就這隨我出去。”
“去哪裡?”葛花匠聽了,心裡更是上下涌動了。涵兒知道這花匠是個老實人,也不打算瞞着他了,因就直白說道:“花匠,告訴你吧,我們二太太因整日裡都是一人兒吃飯,二太太吃飯也不比別個,每天兒只是鴨脖子鴨骨頭的。這些,我和隨喜可是一點兒也吃不慣。當然也就不能陪她吃飯。二太太說這樣吃飯,實在覺得荒涼,若是有個會喝酒會啃鴨脖子的人來陪她,那便就再好不過了。”
涵兒又問花匠:“你會喝酒吃鴨脖子嗎?”其實,葛花匠半點不會喝酒,也不喜那鴨脖子,但聽涵兒這樣一說,喜的真不知什麼纔好了,因就趕緊對着涵兒啄米般地點頭兒道:“我會喝酒,我也會吃鴨脖子。你過來找我,果然就是找對人了!”
涵兒聽了,就點着頭兒道:“好。那你趕緊就跟了我走。”涵兒拉着花匠,一腳深一腳淺地從園子裡出來了。待進了屋裡,涵兒就回:“二太太,葛花匠已經到了,現在就在簾子外呢。”
春琴聽了,就對着涵兒說道:“涵兒,我知道了。如此,這裡也不用你伺候了,你趕緊下去吃飯吧。我用你時,且就再叫你。”涵兒聽了,真當自己不用伺候了,因就轉身對葛花匠道:“你呀,今兒個可是給你上臉的機會,你可得將二太太給伺候舒心了!”
葛花匠一聽,更是連連點頭道:“涵兒姐姐,我知道呢,我知道呢!”
涵兒聽了花匠叫她一聲姐姐,未免覺得輕佻了一
些,因就對花匠白了一眼,正色道:“姐姐?誰是你的姐姐?分明,你做我的哥哥,我還嫌你老的!”涵兒說完了,便又輕鬆走了。話說,涵兒出了屋子,也就想去王媳婦的廚房。廚待掀開簾子,發現隨喜坐在那裡,那桌上放了一隻空碗,看不出裡頭盛了什麼。隨喜見了涵兒,就笑:“你來了?真正王嫂子待你好,給你留了一碗油鹽炒茼蒿呢!”
王媳婦見了,也就將一碗碧瑩瑩的米飯並一碟子炒茼蒿端了過來。涵兒見茼蒿里頭沒有肉絲,就撅着嘴兒道:“王嫂子,我不是說過的嗎?我愛吃這個,你總是忘記放小炒肉。”
涵兒又問隨喜:“隨喜姐姐,你吃了嗎?”隨喜就道:“我吃過了,方我和王嫂子商議過了,因二太太吃飯總要一個時辰,這會子也不用咱們過去。待吃完了飯,我們就在這裡玩一些紙牌,你認爲怎樣?”
涵兒聽了,就對着王媳婦道:“這自然好,但到底只一碗茼蒿,可是不能打發我。如今我正是長個兒的時候呢!”
隨喜聽了這話,便對着王媳婦眨巴眨巴眼兒。王媳婦會意,便從碗櫃裡取出一碟子切得細細的牛肉,放在了涵兒的面前。王媳婦就道:“這牛肉,可還使得?”涵兒見了,就笑:“果然還使得。”因就用筷子夾了一塊滷牛肉。
隨喜就道:“每一天,眼睛睜開了來,也就這會子能偷點兒懶。”
涵兒也就邊吃邊道:“隨喜姐姐,真正你有我忙麼?有什麼要跑腿的事兒,真正二太太也是不敢差遣你的,竟是有事沒事地喚我!”涵兒吃着牛肉,因說口渴,就要嚷着喝湯。王媳婦正在一旁洗碗,聽了沒有顧上,涵兒手腳快,一下就將鍋子掀開了。涵兒低頭看着鍋裡,發現還有一勺子的肉湯,涵兒嚐了一口,覺得滋味鮮美,便對王媳婦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鍋裡的湯都喝光了!這是你們自己喝了的,竟也不叫我一聲?”涵兒越說,心裡越發不滿了。
隨喜見了,就對她道:“這些肉湯,是昨兒個剩下的。都有些餿了,王嫂子說不如倒了給狗吃。我見了心裡不忍,因說糟蹋食物也不好,所以才央求着王嫂子給我熱了。這湯,卻是有點餿。”
涵兒聽了,心裡還是懷疑,因道:“可我喝了並不餿呀?”
隨喜就道:“其實,就是餿了,只是你品不出來。若還有那些肉,你果然就品出來了。”涵兒一聽,就納悶問道:“是麼?你們吃東西,一直都沒瞞着我?”
王媳婦已經洗好了碗筷,聽了這些話,就對着涵兒道:“真正,我哪敢瞞着你呢!”王媳婦說,又將桌子收拾了一下,方對着隨喜眨了眨眼,又問涵兒道:“你倒是快些吃。這會子,咱們打一個時辰的牌,剛剛好。說來,這伺候主子,都是要有技巧的。這什麼時候該殷勤,什麼時候該偷點懶,可都要拿捏好。俗話說的,劈柴不按紋理,可是累死劈柴的人!這話用在這上頭,其實也是一樣的!”王媳婦與這上頭,卻是感慨良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