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聽了,就道:“表哥,果然從此以後,就不要出去了麼?”
“不用了,你且聽我的就是。”墨染又囑咐。瑞安聽了,也就想了一想,方道:“好。你說不用就不用。我總是聽給你的。”瑞安說着,又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不想,瑞安和墨染在房裡說的話兒,卻都不慎讓屏風後的秋漪聽見了。原來,秋漪因在房中做了一些活計,就覺得眼睛痠痛。心想:大概墨染和瑞安吃了飯喝了酒,也該要喝些茶。莫如,自己不如過去給他們倒幾杯醒酒的茶。這樣想着,秋漪也就站了起來,朝着屏風那頭走。就在這個當口,秋漪就聽見了墨染和瑞安的談話。
她本以爲他們說的,也不過就是那些重逢的感慨之言。秋漪也本無意偷聽,豈料一下聽了二人口中說的什麼身世之謎指腹爲婚,秋漪不禁大驚起來!什麼?墨染竟不是柳府的親生兒子!且他還揹負殺父之仇,且他在十八年前,就和一戶洛姓的人家指腹爲婚!也就是說,墨染在和自己成親前,其實是另有婚約在身的,只是當時的她,並不知道罷了!
知道這些,秋漪的心,激盪不已。墨染啊墨染,你何苦對我瞞了這些,真正我白秋漪就是這樣不通情理麼?你也不必揹負這樣沉重的包袱,若你尋到了那洛家的姑娘,你心裡有她,我自然會讓賢,成全你們。秋漪想了想,到底從屏風後出了來,對着墨染和瑞安,將心底的波瀾忍住,笑意吟吟地道:“想你們也吃了會子酒了,我想着這會子,你們也該喝點茶醒酒了!因此,我是過來與你們倒茶解酒的!”
墨染不想這個時候,秋漪又從房裡走了出來,因就看了她一眼,輕輕說道:“秋漪,我以爲你已經睡下了呢?”墨染說着,卻又看了瑞安一眼。墨染的心底有一點不安。因揣測自己和瑞安說的話,到底秋漪有沒有聽到。但見秋漪神色平靜,說話輕緩,他懸着的心,到底又有些放下了。秋漪就道:“我沒有睡下,才做了一些活計,想鬆懈一下,這纔出了來!”墨染聽了,就道:“秋漪,你還是回房去吧。我和瑞安若要喝茶,只管自己倒就是。”
秋漪聽了,就苦澀一笑,看着強裝笑顏,她的心裡,已經繫上了千絲結。秋漪就低聲問:“墨染,果然不用麼?”墨染就道:“秋漪,果然不用。”瑞安在旁見了,就道:“表嫂,真的不用!”秋漪就道:“好,那既然如此,我還是回房去。”墨染就道:“秋漪,夜深了,果然還是聽了我的話吧。”秋漪聽了,也就一邊苦笑,一邊又返身回房。這邊廂,瑞安就問墨染:“表哥,方纔咱們說的話,表嫂可是沒有聽見吧?”瑞安的心,也不確定。
墨染就道:“你放心,秋漪並沒有聽到。她不是那樣的人。”瑞安就道:“表哥,既然你心意已定,莫如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秋漪。”墨染就搖頭:“我知道。只是我現在還不能。洛家的事其實是小,我顧慮的是秦國簡那奸賊。這樣的事,秋漪知道了,對她總是弊大於利。我只願她在府裡快快樂樂的,什麼事都不要擔心。”
話說,秋漪回到房內,心裡更是波瀾不平了。一面,她知曉了墨染
的身世,心裡只是爲他擔憂。一面,知道了這指腹爲婚一事,秋漪的心,又不禁爲墨染深深嘆息。在她看來,墨染的真正良配,就是那洛家的姑娘!她的心裡,衷心希望墨染能早日找到洛家的後人。若墨染尋到了,她願要一封休書,坦蕩離去。因此,秋漪又是嘆息,又是感慨,又是難過,又是心痛,躺在枕頭上,只是輾轉反覆難以入睡。墨染和瑞安喝完了酒,瑞安離去了,墨染洗漱完畢,進了房,發現秋漪仍醒着。
墨染見了,就問:“怎麼竟還是沒有睡呢?”
秋漪就道:“可也不知怎地,今夜竟是睡不着。”墨染就嘆:“我知道,這白天裡若是太過累了,到了夜裡,果然就不能睡着的。”墨染說着這話時,心裡充滿了掩飾不住的憐惜。
秋漪因有心事,聽了這話,便看着墨染,輕輕說道:“反正我的覺一向也少。你不用管我,只管自己睡覺就是。”墨染哪裡知道秋漪的心事,聽了這話,就笑着搖頭兒道:“你不睡,我怎可安心入眠呢?真正你好了,我這裡纔好呢!”這話若在之前說,秋漪心裡,聽了也是感動的。但她知曉了墨染的身世和他身上揹負的婚約,哪裡還能笑得起來呢?秋漪因就悶悶道:“墨染,我說了,你不用管我,便不用管我。到底,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墨染聽了,也就在牀上躺下了,秋漪也躺下了,她背過身子,只管看着沉沉的窗外。墨染察覺出了秋漪的異常,因就說道:“你今天和從前大不一樣。”
就着黑沉的夜色,秋漪也就問:“墨染,我知道你對我瞞一些事。其實,有些話,你還是說出來的好。”方纔,秋漪在房裡已經想好了,今晚就將此事與墨染挑明,着憋在心裡,到底是難受。
果然,墨染聽了這話,心裡一動。他沉吟了片刻,也就緩緩問秋漪道:“秋漪,你似乎知道了一點什麼?”
秋漪就嘆:“墨染,其實有些事,我並不想逼你。你若不願,我便不問。但今天,我到底是無意之中,聽了你的事情了。這既知道了,我便不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墨染聽了,想了一想,終於問道:“秋漪,莫非我和瑞安說的話,你都在一旁聽見了?”
秋漪聽了,就嘆:“卻是如此!墨染,其實我也不是有意聽見的!但我到底是知道了!卻原來你不是柳家的人,而你的身上,也有另樁婚約!”秋漪說着這話時,心頭掩飾不住的焦慮。
墨染也聽出來了。因想了想,便握住秋漪的手兒,安慰道:“我一心想苦瞞着你的,不想還是被你知道了!”說罷,墨染又深深一嘆。二人同牀共枕多時,墨染的心裡,是知道秋漪的性子的。秋漪一旦知道了,便就會將什麼事都攬上的,她會比自己還要執着地去尋找那洛家後人的下落。她會比自己還要痛恨秦國簡那奸賊。如此一來,秋漪也就比自己更危險。
這樣的局面,是墨染不願看到的。但現在秋漪已經知道。想要再遮掩,已然是不能了。因此,墨染只得道:“看來,你果然就是知道了。”
秋漪就道:“墨染,是不是我不問,我不說,你還要這
樣瞞下去?”
墨染聽了,就不說話了,在黑沉的夜色中,他發出了一陣深沉的嘆息。秋漪就幽幽道:“你不說,看來就是這樣了。”
“不是這樣的,我只不想你擔心。”
“墨染,可咱們是夫妻,有什麼,你心裡都不該瞞着我。”秋漪也嘆息。
“秋漪,你放心,儘管我尋到了洛家的後人,我也不會有什麼的。到底,我是與你發了誓言的。今生今世,我都不會破了我立下的誓言。”秋漪聽了,就淡淡道:“墨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只知道,這些緊要的事,你到底瞞過了我。一想起這些,我的心,還是低沉。”
墨染聽了,心裡更是緊張了。月華初升,一抹清淡的月色淡淡地灑在了窗前,墨染轉過頭,就着月色的光暈,默默看着秋漪的臉。“秋漪,那是我大意了。我本以爲,將這些瞞了你,其實也沒什麼的。”
秋漪就嘆:“墨染,我總是不願你與我產生了芥蒂。”墨染見她依舊悶悶的,便道:“你說的,便也是我要說的。”待說完了這些,她卻又不語了。
墨染就婆娑着她的掌心,執意要給她安慰,因就道:“好了。咱們這既挑明瞭,但更是好。從此,我也無什麼可以瞞着你的了。”
秋漪聽了這話,更是睡不着了。她乾脆就披了衣服起了來,將桌上的燈點了,沉沉對墨染道:“我是真擔心你。以後,有什麼事,我希望我都能和你站在一起。”
墨染聽了,心裡更是沉重了。
他最不希望秋漪說的,便是這些。墨染便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說道:“秋漪,事情也不是你以爲的那樣嚴重。”
“墨染,你又來了?如何不嚴重?方纔聽你和瑞安所說,我便知秦國簡那奸賊一直在背後尋你。”
“縱然如此,可他也不知道我就是那楊家的後人。到底,事情也過了這麼久了。”墨染說着,便又輕撫秋漪的後背。秋漪就嘆:“墨染,你說得輕巧,這樣的事,那秦國簡怎樣都不會撒手的!常言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拔樹需連根,到底沒有一網打盡,他豈能善罷甘休?我只聽你說那些話,心裡就已經激盪不已的了!”
墨染素來知秋漪心重。今夜與她說了這些,只弄的她的心裡更不安寧了。墨染的心裡,除了愧疚,更多的還是擔心。“秋漪,你又多想了!你看,我這不還是好好的嗎?”秋漪聽了,就苦笑:“可這等大仇,你是必然要報的。想到以後——”
秋意漸濃,一陣冷風忽地將牀前的窗戶吹開了一點縫隙,冷風鑽入房中,秋漪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墨染細心,見狀趕緊給她披了一件衣裳,柔聲說道:“天漸次就冷了。你要多當心身上。我知道,這入了冬了,你的手腳兒總是冰涼。我說你不用擔心,你果然就不用,想秦國簡這樣的奸賊,這一生積累下的仇家,也不止楊家和洛家。且我還相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有一日,老頭爺看不過去,也會將他受傷了的!”秋漪知道,墨染說這些,更意安慰,因就直白道:“墨染,你的身世,除了姑媽和瑞安,且還有誰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