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越來越沉默了,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回到舞央宮之後,和她們道別,在籬笆園見到迎出來的陳巧沁,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希望她能離開。
陳巧沁什麼也沒問,卻並不肯走。
看着他一臉怨毒與愁苦,那份心裡的煎熬她甚至能感同身受,她只想幫他渡過這段陰暗的日子。
蘇沐低着頭,發了會呆,祭劍飛走,徑直趕往祭劍閣。
門口的執事殿弟子立刻要爲他介紹業務,剛攔在身前就被蘇沐一把推開,直接飛出去十多米。
他大步跨上鋪着真絲紅毯的樓梯,後面追過來兩個執事殿弟子,戟指叫道:“連執事殿的人都敢打,你簡直無法無天!”
“去告訴長老,有人在祭劍閣鬧事!”
蘇沐恍若未聞上了樓,三樓的看守弟子見他有符令,也沒說什麼就開了門。
這一層十萬弟子只有十人能進,所以輕易遇不到別人,功法書籍也沒有幾本,但每一本都隆重的裝在一個古色古香的木匣子裡,很快他就找到了百獸劍陣。
也不去坐,就站在那裡拿出來看。
片刻之後,上來一人,蓮步款款,無聲無息,素手纖纖,指尖拂過一個個書架,最後停在一本御劍千里的木匣上。
蘇沐知道薛冰琴來了,也知道那本御劍千里自己還沒資格修煉,千里御劍需要極其強大的劍意,他來到三層自始至終就沒打過那本書的主意。
兩人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各看各的,一直到執事殿長老來到三層纔打破這裡的平靜。
“你爲何打傷執事殿弟子?”
長老腳步還未站穩就嚴肅的質問道。
蘇沐依然看着書,就像沒聽到一樣。
“我沒看錯的話你是坎門弟子蘇沐吧?”
執事殿長老雖然沒有見過蘇沐,但是這次驕陽榜其他九個他都見過,能來三層的就這十人,排除他們可不就剩下那個他沒見過的蘇沐了嗎。
蘇沐卻還是把他當成空氣。
“那我便去找道心師兄理論,我就不信他任由你胡作非爲!”
長老走了,他雖然年歲不小了,但是和蘇沐一樣是靈劍王的境界,知道來三層的弟子不好惹,也不敢拿他怎麼樣,蘇沐即使將外面那些弟子打傷了,執事殿也會從輕處理,這就是驕陽榜前十的地位,他們十個儼然已經具備了一門大師兄的影響力。
薛冰琴看着蘇沐眼中那股寒芒,似是要與天下爲敵似的,心中覺得有趣,素來聽說這人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好相處,看來果然如此啊。
他們看的都是極爲艱澀的功法,一天下來也不過翻了幾頁,第二天接着來看。
數天過去,執事殿那位長老也不見了人影,再沒來過,可見蘇沐現在的地位已經站得比較穩當了。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三層來了一個新面孔,兌門大師兄柳簫。
新面孔自然是針對蘇沐和薛冰琴來說的,柳簫前幾年在這裡看書的時候蘇沐還沒來舞央宮呢。
柳簫沒想到在這裡能碰到如今名聲極盛的薛冰琴,意外之下喜笑顏開,直接忽視了蘇沐,熱情的說道:“薛師妹,在看什麼書?”
他聽過一些薛冰琴的風評,知道這個天之驕女不愛說話,但他相信自己跟那些小弟子不一樣,大家同爲前十,有過一些機緣,見了面不至於不理人的。
誰知薛冰琴竟連頭都不擡,他那句話放佛是對牆說的。
蘇沐也是專心看着書,不理會那邊的狀況。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當然尷尬的只有柳簫一個,其他兩人都很平淡。
柳簫以爲薛冰琴不會這麼冷遇他,一定是剛纔看的投入沒有聽到,又說了一句:“薛師妹,原來你看的是這本書啊,幾年前我也看過,但是太難學了,我建議你看一看那本一劍凌天,正好適合你的單劍劍術,說實話,比御劍千里要實用多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他就不信薛師妹聽不見!
薛冰琴還真是聽不見,嘩啦一聲輕響,她翻了一頁書,繼續埋頭認真的看着。
“薛師妹,你……你怎能如此無視於我?”
柳簫大吃一驚,自己堂堂兌門大師兄,又是驕陽榜第四,掌門見了也不會忽視他,這個薛師妹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薛冰琴也不覺得他煩,也不覺得他不煩,一點也不是針對他,在她眼裡這樣世界就是這樣,她可以自動過濾不想看到的人,不想聽到的聲音,
他想說就說下去,不想說就會閉嘴,不聞不問就是了。
柳簫一下子失去所有興趣,氣得自己來看什麼書都忘了,兩袖一甩,黑着臉下樓了。
“滾!”
二樓執事殿弟子迎上來招呼,被他一聲呵斥,一腳踹到了牆角。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蘇沐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薛冰琴則是快中午纔來,天一擦黑就走。
來了以後她第一眼總能看到固定的位置站着一個挺拔身影,從來不看她一眼,也從不跟她說一句話。
她覺得這樣互不打擾挺好的,可是時間一長不免有了些心思,他們之間說沒有一點關係是不可能的,紅玉之約貫穿了兩人的童年與少年,直到現在還影響着一些人。而且當年他萬里迢迢的拿着紅玉過來,如果母親應允,那他們現在恐怕就要成親了……
有人說陪伴就是最大的守護,具有最深的影響力。
很少有像他們這樣,同處一室多日,卻不聞不問,她不知道蘇沐心裡怎麼想,反正她覺得越來越怪……
說起來,終究是母親拒絕了他,懷恨在心是理所應當的,她雖然知道和他再無可能,也沒想過兩人還有什麼緣分,但是說句話彌補一下當年對他的冷漠或許還是可以的……
這一天,她打算對他說話,問問他學到哪裡了,或者假裝自己有個地方看不懂請教一下……
可是一進門竟沒看到他,心中頓時有些失落。
走到自己的位置,翻開舊頁,正要續看時,忽覺牆角坐着個人,一手拿着書,一手捧着臉,竟然睡着了……
她知道他經常在這裡通宵達旦,昨天應該也沒走。她沒見過這麼努力的人,也不知道這樣努力是爲什麼,不過多多少少感染了她一些,她以前看書從來不超過兩個時辰,大多時候都在抱着書本出神,現在則可以一連看上半天,什麼時候想偷懶,一擡頭看到他一臉專心,也就繼續看了下去。
她是很難主動開口與別人說話的,經過那一個小小的變化,原本鼓起的勇氣也蕩然無存,只好等下次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