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琴看着蘇沐離去,自從來到舞央宮他的臉色就變了,走的時候也不跟她道別,讓她頗感失落。
“那個真的是掌門嗎?”
路上,蠻香怎麼也不肯相信堂堂一個掌門竟然毫無架勢,蘇沐對其愛理不理的她也不生氣,從高空中她就注意到舞央宮是個超級大派,但是這麼好脾氣的掌門還是頭一次見呢……
“你看哪裡不像嗎?”
“沒有,我覺得她人很好,我爹爹跟我說話都沒有她對你和藹。你連個大弟子都不是,她卻能這麼對你,可見對其他人也是一樣好的。這麼好的人,聖殿爲什麼要打她啊?”
蘇沐略微一笑,道柔不用說也是個勢利眼,也難怪蠻香一見到她就對眼了呢。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優美的山路上,偶爾經過一個院子,凡是有人的地方,看到他們過來都會十分恭敬的讓到一邊,或是上來打聲招呼,最不濟也是對他們和善的點頭。
開始蠻香覺得舞央宮弟子真是有素養,禮數真是周到。可是後來遇到一個被人稱作大師兄的人,見了蘇沐同樣是躬身行禮,蘇沐卻只是微微頷首,並不在意便走了過去。
她才恍然大悟,不是他們有禮貌,而是他身份有些奇怪,上至掌門下至所有弟子,見了他沒有一個不是客客氣氣的,每個門派不出例外都是由本領最高的弟子擔任大師兄,他明明不是大師兄,怎麼有這個榮耀?
她在背後不停的打量着他。大有重新認識的感覺。
蘇沐步履飛快。從山海界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謀劃一個反攻計劃。不過首先要找空明大師談談,只有他認爲可行這個計劃才能實現。
一進院,寬敞的草地上,老遠就能看到幽籬纏着千黛和她鬥蛐蛐,小珊瑚在一旁看着,不停的對兩隻蛐蛐評頭論足。
看到蘇沐過來,小珊瑚蹦蹦跳跳迎過來,笑道:“你回來啦!她是誰啊?”
蠻香見她們都是少女。一個尼姑袍,一個衣衫樸素,一個是小人魚,穿着都很隨意,以爲是這院裡的丫鬟,帶着一絲主人的意味說道:“我是蘇沐的妹妹。”
小珊瑚一怔,驚訝的看着蘇沐,道:“不會是親妹妹吧?你找到你的爹孃了嗎?”
“山海界認的乾妹妹。”
小珊瑚聽了把嘴一瞥,嘴角的梨渦更加深了,道:“你怎麼出去一趟就帶回來一個啊?”
蠻香不悅的道:“你說話還能再難聽點嗎?什麼叫帶回來一個?我是蘇沐的妹妹。以後就是這裡的主人,你又是誰啊?”
“蘇沐。你跟她說我是誰!”
看她這麼囂張,小珊瑚安肯示弱,氣呼呼的道。
蘇沐不去理會她們的不合,道:“空明大師在嗎?”
小珊瑚仍在和蠻香斗氣,眼神都直了,緊緊的盯着她,道:“在廂房修煉呢。”
“蠻香是蠻荒大陸來的,你照顧一下她。”
蘇沐交代了一句,徑直往廂房走去。
小珊瑚那雙大眼睛越眯越小,不善的看着蠻香,道:“我纔不會照顧你。”
“我也不用你照顧,我哥哥會照顧我的!”
蠻香也不是省油的燈,只對權貴彎腰,斷定小珊瑚沒什麼權勢,從她那條大尾巴就看得出來,無非是個從海界淪落過來的小妖精罷了,心裡絲毫不怕她。
小珊瑚就是不喜歡她,從她一進來就不喜歡她,長得一臉妖媚,一雙靈活的大眼睛不停的瞟一眼這裡,望一眼那裡,一看就不是安分的女孩,她喜歡千黛那樣老實沉默的,不喜歡這麼精明的。
兩人僵持着,蘇沐已經來到了廂房門前,輕輕叩門,道:“大師,晚輩蘇沐求見。”
“蘇居士,請進。”
沒有人開門,門卻開了。
“大師就叫我蘇沐吧,在下手中血腥太多,不配居士之稱。”
面對空明,蘇沐心中有敬畏,謙和的說道。
“老衲身居佛門,同樣殺人無數,不過是生逢亂世,出世入世身不由己,何必介意?居士遠行歸來,可有收穫?”
“斬神劍已得,晚輩也正是爲此事而來,幾日後我便挑戰殘劍,便想來問問大師,貴寺的鉢盂大陣有沒有辦法,在不損毀本體的情況下自爆?”
空明略一思付,暫且猜不透蘇沐的用意,如實道:“自是可以,不過卻需要極強的能量在巽宮位引動,而且必須是巽宮位。這個我與貴掌門商談過,到了最後關頭,我們便有此打算,只是要將自爆引動至少要兩個靈劍尊合力完成,說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外面強敵環伺,根本沒有施展的餘地。怎有此問?”
蘇沐認真的道:“大師這樣說我便心中有數了,到時我會將殘劍引向巽宮位,借他攻擊之力引動大陣自爆,或者我可以自行出手引動。”
空明眉頭皺成山川,目中慈祥,道:“賢侄有所不知,我們之所以一直沒有談妥,是因爲不願彼此爲之白白犧牲,我願意挺身而出,但是道柔師妹不同意,道尊師弟等人願意去引動大陣,可我普渡寺衆人既然在這裡,又是我自家法陣,自當擔此重任。”
“大師的意思是,自爆的時候很危險?”
空明點頭道:“自爆的威力瞬間便會波及數十里,引動大陣時,務必要離得極近,這也就意味着根本無法及時脫逃。”
蘇沐思索了片刻,這個鉢盂大陣從外面進入的話,並不繁瑣,只是比舞央宮原本的護山大陣慢一些,可是一旦自爆引動,根本沒有時間躲進陣內,只能拼命往外逃。他自問沒有瞬間逃遁數十里的本事。
沉默了一會兒。道:“大師。就由我來吧,如果我沒有勝算,同樣會死在殘劍劍下,若能在死之前引動大陣,也算有價值了。”
“道柔師妹怎麼說?”
空明眼神凝重,考慮着蘇沐爲此犧牲是否值得,他不是他的師長,此事還需與掌門商議一下。
“我沒有告訴她。也不用告訴她,她一定會同意的。”
空明眉頭又是一皺,道:“賢侄是抱着必死之心嗎?那又何必挑戰殘劍?”
蘇沐淡淡一笑,道:“自然不是,誰會明知一死而去挑戰?我是有自信的,只是說萬一敗了,也藉此將殘劍炸成重傷,另外四周那些駐紮得較近的聖殿聯軍也會損失不少,何樂不爲?”
“此事必須告訴道柔師妹,我不敢做主。”
“大師多慮了。這是我自願,您不曾逼迫我啊。”
“賢侄如此高風亮節。我也就不多勸了,但還是要告訴道柔師妹,我等會早作準備,一旦大陣自爆,便衝殺出去,定會打下一場漂亮的反擊。只是如此一來,賢侄便要爲此犧牲了。”
“大師與掌門說起,還請務必讓她交代下去,不要讓我師兄知道此事。”
“哪個師兄?”空明一怔,蘇沐在舞央宮有這麼多師兄,是要隱瞞哪個?
“我只有一個師兄,他叫戰天。”
空明一聽恍然大悟,蘇沐和戰天都是天一道長暮年之際創立的落劍宗弟子,原來他念念不忘的還是曾經的落劍宗,而不是這名滿天下的舞央宮。
“老衲定會叮囑好,只把命令傳達給舞央宮弟子,不會讓你師兄得知。可是你要挑戰殘劍舞央宮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戰天早就知道了。”
“我是說我引動大陣自爆的事,不要讓他知道,他其實很關心我的,我怕他到時候看出我的意圖會出來阻攔。”
“原來如此,賢侄放心,此事絕不會有人泄露給他。”
“多謝大師,你告訴掌門吧,五天後我便出陣挑戰殘劍。”
蘇沐與空明大師道別,從廂房中緩緩走出,幽籬和千黛正等在這裡,幽籬笑盈盈的走過來,道:“蘇沐,有沒有給我帶些好東西?”
“你沒有讓我帶東西啊。”
“你這人真是的,我未明說,可你要想着我啊,老遠去一趟山海界,你連點特產都沒捎回來?”
蘇沐無奈一笑,道:“下次有機會的話一定不會忘。”
“公子,我們回家吧。”
千黛神情沉默,目光有些傷感,一想起蘇沐就要面對殘劍,她便提心吊膽。
“你這話說的,這裡不就是家嗎,還回哪個家?”
幽籬笑道。
千黛道:“後面花園纔是我們的家。”
“走吧,我教你戰兵和雷電術。”
“我也要學!”
幽籬也跟了去。
背下雷電術的口訣之後,千黛卻無心修煉,對靠在樹幹上的蘇沐說道:“公子,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如果你死了,我要將你埋在哪裡?”
蘇沐一怔,看她說的認真,只好說道:“你就把我埋在落劍宗吧。”
一向沒心沒肺的幽籬此時變得安靜下來,緩緩看着他:“別這樣說,你不會有事的。”
“對啊,你想太多了,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大師兄自然會把我帶回落劍宗,你不用擔心的。”
蘇沐風輕雲淡的笑了笑,看似絲毫不把挑戰殘劍的事放在心上。
“你一向最懂事的,怎麼沒由來的說這些?快來,我們一起練劍吧。”
幽籬笑吟吟的拉着千黛走了。
當晚,巨大的執事殿正廳中,空明大師與舞央宮幾位長老以及八門所有靈脩齊聚一堂,將蘇沐白天對他說的話轉述給了他們。
道柔聽了一陣沉默,良久才道:“咱們爲此事爭執了許久,沒想到他會想到這一點,甘願獻身,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舞央宮會以長老的規格將他厚葬。”
湘霆起初聽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那只是蘇沐最後的打算,並不會當真實行,因爲以他現在的本領應該不會輕易輸給殘劍,不過她越想卻越覺得心裡難受,他如果一味的自信,她也就盲目的相信了,可是纔剛一回來就做出這種決定,顯然他早已深思熟慮,預料到自己可能會輸,她不想看到那一幕,寧願他從來不提起這件事,雖說是死得其所,也是最有價值的犧牲,可是還不如他一往無前,不要有這種後顧之憂!
各門長老紛紛一嘆,隨即表示會嚴密部署,做好一切準備,爭取大陣自爆後盡最大努力多殺一些聖騎士。因爲在他們看來,蘇沐必輸。
坤門弟子臉色都不太好,她們一向最支持蘇沐,想到他就要死去,情緒難免有些低落。
大殿裡很快便出現陣陣的討論聲,只有薛冰琴孤零零的坐在湘霆身後,微微低着頭,眼神怔然,一言不發,在山海界一起練劍那麼久,他從來沒說過這件事,對於他要挑戰殘劍的事,她也一向不去想太多,可是真的要來臨,才發覺這不是兒戲,而是血淋淋的現實,一個靈劍尊真的能打敗靈劍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