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 悲苦
蘇沐這才仔細打量這間石室,寬有兩米左右,深有丈許。》.石壁開鑿的甚是整齊,棱角分明。
地上散着很多風吹進來的雜草枯枝,角落還有星星點點早已乾結的鳥糞,顯是常有飛禽在此歇腳。
除此之外,石室中別無它物。
他自小便被父親關在家中,十餘年不曾外出過,早就習慣了寂寞,心中打定主意,每日只打坐練氣,不分它想。
便盤腿面壁坐下,緩緩合上雙目。
睜開眼,一望洞外,已是暮色四垂。
他倚在石室最深處的角落,定睛看着那一小塊天空,一切都歸於靜止,除卻偶爾吹進石室的風聲,彷彿世間已停止了運轉。
七日一餐,對於初入仙門的蘇沐來說,絕對是件嚴峻的事,他不無擔心,七日後,空心道長還能否見到自己,或者說是能否見到活着的自己。
第一日易過,畢竟初來,滿心在謀劃未來一月該如何度過,若說思過,他並無犯錯,不知從何懺悔,心中倒是鬱結了些憤慨與不甘,以致變得分外空虛。
第二日也無不可,只是感覺時光異常漫長,天空猶如被稀釋了顏色,久久盼不到天黑。
待到第三日,蘇沐自夢中痛苦醒來,腹中敲鼓一般響個不停,周身上下沒有一處舒坦地方,心中只有飽腹一個念頭,殷切盼望空心道長能夠體恤自己,提早將飯食送來。
直到日上中天,洞口只有一隻彩雀飛過。知道空心不會施捨憐憫。急得大喊大叫。這一通着惱,益發覺得飢火中燒,恨不得一咬牙跳下深淵,找尋食物。
他站在洞口,俯瞰崖下,豈止萬丈,跌下去不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纔怪。
探頭看看左側,再去看右側。猛然將頭又轉向左側,眼中爆出熾熱光芒,直如久旱逢甘露般欣喜。
原來在洞口左側幾米開外,有一株野生的棗樹,結了數十顆青棗,看去並不爽口,但在趙無名眼中,直如玉盤珍饈,連那一旁枝葉,都顯得蒼翠欲滴。
他一手貼在洞中石壁。一手去抓那野棗,明知差了老遠。卻仍伸着手,不肯收回。一邊拼命用手去抓,一邊用腳不住在崖壁上試探,找尋落腳點,連點了十餘處,終於發現一個可容半足的凹處,想也不想便將身體重心放在那隻腳上,這樣一來,整個身體便移出了石室,完全依附在下臨深淵的絕壁上,已是危險萬分。
蘇沐哪裡還顧得這些,眼中只有那野棗,欲得之後快。
他雙手扣在石縫裡,將腳踏住一個新的落腳點,離那棗樹又近了些,心中狂喜,再邁兩步,便可得之。
慾令智昏,蘇沐毫不猶豫將腳踩在一塊只露出石崖寸許的石頭上,他用腳尖立在尖石上,另一隻腳剛擡起,便聽輕微一聲脆響,那塊尖石不堪重負,連根折斷,它能承載百餘年風風雨雨,卻承受不住一個貪婪腳步。
蘇沐驚叫一聲,身體如同離弦箭一般向下直墜,聽得耳邊風聲呼嘯,簌簌作響。
他緊閉雙目,環臂當胸,一張臉怪異的扭曲着,等待命運對自己的裁決。
忽地猛覺腳下一軟,嘩啦一陣響處,腿上被刺了幾下,也顧不得疼痛,仰頭一看,竟是一棵繁茂的樹叢,自己徑直穿了過去。
這一來,倒提醒了蘇沐,忙低頭去看,果然下面崖壁上生着許多枝繁葉茂的樹叢,因生在石壁,根莖養分不足,樹幹無法向外延伸,都一股腦盤結在一起生長,每棵樹都像是一個圓蓬蓬的毛球一般。將要臨近一顆,蘇沐連抓帶踢,並沒有抓着枝幹,仍是疾速墜落,一連穿過七八棵樹球,在一棵不起眼的小樹上,趙無名被攔腰撞了一下,那股巨大沖撞力幾乎讓他痛昏過去,臟腑都移了位,疼得哇哇大叫。欲待捂着肚子,身子卻順勢一歪,嚇得他趕緊抓住樹幹,差點又跌下深淵。
他想提氣躍上坐在樹幹,好歹強似這般雙手勾在上面,然而一口氣怎地也提不上來,掙扎了幾番,俱是無功。身子本就虛弱,半空中懸掛在一棵樹上,全部承重凝在雙手,又不敢鬆手,直是痛苦不堪。
就在蘇沐呼天喊地渴求有人來救的時候,他注意到他雙手抱着的樹幹上,有一根明亮的絲線緩緩下垂,末端吊着一個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蜘蛛,全身呈硃紅色,兩隻褐色的大眼睛緊緊盯着趙無名。
“不是吧,真是禍不單行、久旱逢烈日啊,這麼大個紅色蜘蛛,沒有劇毒纔怪。我這條小命沒有摔死也要被毒死了。”蘇沐暗暗叫苦,一臉膽怯的斜睨着眼前的蜘蛛,性命攸關之際完全忘了上古戰將黃鬚那回事。
“我怎麼那麼倒黴啊,在家被關了十年,在聖冥教被折磨的生死兩難,好不容易來到峨眉派,不就是受點懲罰餓幾天肚子嗎,幹嗎要去摘那野棗呢!”蘇沐哭喪着臉自言自語、自戀自哀。
“蛛兄,你高擡貴手,換個別的獵物吧。我從沒做過壞事,以後也不會,我向你保證,一輩子做個好人!”
“我不是蛛兄,倒不如你叫我蛛妹吧。”
蘇沐手中的掃把不由握的緊了些,警惕問道:“誰在此相答,請現身一見。”
那個聲音竟似嬌羞一笑,道:“你端詳了我半日,卻還不知我在哪裡,真是呆子。”
蘇沐驚訝得直是合不攏嘴,怔怔的望着垂吊空中的蜘蛛,道:“休說是你與我對話?”
“不用驚疑,是我在說話。我是趕來謝你的,我剛纔中了一羣毒蜘蛛的埋伏,被困住不能動彈,眼看就要被它們分食,你從天而降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
“我在做夢吧?蜘蛛會說話?”
蜘蛛道:“我在此修行五百年。若說是夢。那這夢也太長了。”
“修行五百年?那你不成妖了,你有不死之身?”
蜘蛛笑答:“一品真人創派之前,我便在這裡了,後來每日在佛堂外聽他講經佈道,字字珠璣,深入我心,一日不聆聽受教,便心中煩躁不安。這許多年過去,竟苟存於世,未衰未老。同類者,盡皆死去,只我一個了,亦生怕會孤獨死去。”
蘇沐天真道:“怎麼會,天下蜘蛛那麼多,你隨處可見自己同類啊,以你五百年的長壽,它們還不敬奉你爲神明。”
蜘蛛哼道:“那些俗物怎配與我同類。我們這一脈叫魔珠,可惜繁衍不繼。只剩下我一個了,我死後,便不再有魔珠了。若有幸修成正果,化身爲人,自是最好,只怕叵測遭劫,我魔珠一類是爲天不憐憫,亦是無可奈何。”
蘇沐見它越說越傷感,勸慰道:“不會,你不會死,五百年你都沒事,何患不能修成正果。”
魔珠笑道:“借你吉言了。”
看着它說話的時候,蘇沐總感覺特別的不真實。但是立刻又跳脫出來,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爲自己明明就掛在絕壁上的一顆樹幹上,一鬆手就是死亡。這會讓人無比清醒。
知道不可能,蘇沐卻還是問出了口:“你能拉我上去嗎?”
“我有能力救你就不會等到現在了。”話的內容讓人絕望,可是魔珠的語氣卻並不悲觀。繼而又道:“我有第六感,而且很準,我的第六感對我說,你不會死。”
蘇沐在心中爲自己開始默哀了。
半空中忽聞一聲雕鳴,嘹亮之極。
魔珠慌張的說道:“不好了!神鷲來了,我要走了,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咱們有緣再見。”
“再見。”
從正午一直撐到落日銜山,蘇沐呼喊了無數聲救命,哪有人應。
十指痠痛欲裂,呼吸愈加急促,累得滿頭滿臉汗如淌溪,全身溼透,偶經風吹,渾身便激靈靈打個冷顫。
最後,實在無法支撐,緊扣的雙手慢慢鬆張,情知這次再墜下去,已是無力再去攀援樹枝,只有一死,不禁心中一痛,想起最親近的人,張口喊了一聲:“娘……”身體便如星馳電掣般急墜而下。
突然眼前白影晃過,蘇沐身下已多了一隻展翅翔空的巨雕,雕身展翼,足有十餘米寬,穩穩承接着他向上飛去。
那雕好似有人指使一般,仍將蘇沐送往面壁的那間石室洞前,左翅傾斜,讓他滑落進去。
蘇沐這才目睹了它的相貌,雪白也似一隻大雕,周身找不出一根雜毛,鐵翅鋼羽,神俊無匹。
只見它望空長鳴一聲,雙翅一束,沖霄直上,轉眼便化成一個白點,沒入天際。
蘇沐尚在心驚,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你便是那剛入門的異形弟子?”
蘇沐忙即轉身,仔細觀察石室昏暗深處,果然有一身着道袍頭髮灰白的道人坐在角落,目光如炬,明亮閃爍,料定此人修爲不弱,小心問道:“前輩如何稱呼?”
那人站起來,走至他身前,道:“貧道悲苦,在此相侯多時。從你探身取棗,我便吩咐遨宇神鷲在空伺候,待你跌下懸崖便救你上來。”
蘇沐先還沒注意,待到對他細細打量之後,驚訝發現他竟真有四條手臂。當即躬身道:“坎門弟子蘇沐拜見悲苦道長。道長也是在峨眉山修行嗎?”
“你我同爲峨眉派弟子,論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師叔。”
蘇沐連忙道:“弟子沒能認出師叔,望師叔見諒。敢問師叔是哪一門長老?”
“你師祖一生只收了十個弟子,而峨眉派只有八門,每門一個長老,除去首席長老,還餘有空閒一個,我就是空閒的那個。我很少在峨眉派,莫說你初入峨眉,便是入門幾十年的弟子,也見不到我。”
“弟子愚鈍,師叔說在此相侯有時,既然救我,爲何不及早現身警告,也免去我虛驚一場,偏要弟子墜崖才讓神禽相救?”
悲苦向陽而立。日光下。蘇沐看清了他相貌。那是一張歷經過何等滄桑的臉,一條條刀刻般深跡的皺紋佈列在臉上,面容沒有任何表情,然而那雙眼,分明隱藏着數不盡的悽苦。
他緩緩說道:“這屬你該經的磨難,我只是適時援手罷了。我來此是想印證傳聞,你真有白羽雙翅?天生如此?”
蘇沐邊褪去外衣,邊說:“弟子天生如此。與人不同,常被視爲異類,但我從不自卑,膚髮爲娘所生,異形有何不妥?”
悲苦道:“你小小年紀,便有這樣見識,實屬難得,若我當年也這般豁達,也不至於受盡苦劫了。”
說罷,悲苦大師兩手撫摸蘇沐翅膀。另外兩手細細摩挲他臂下薄膜,雙眉微皺。良久不語。
蘇沐首次被人這樣近距離觀摩翅膀,且是個四條手臂的人,心中微感牴觸,又不好開口。兩眼望着洞頂乾咳一聲,以示提醒。
悲苦大師似若從沉思中醒來,深吸一口氣,道:“我最能理解生來異形的悲苦,多年來我致力鑽研此事,世間萬物皆有法可循,陰陽正負,水火剛柔,相生相剋,有利有弊。我幼時飽經欺凌,人人嫌惡,每到一處便過街喊打,無顏見人,幸得師父一品看中薄資,收爲弟子,不敢奢求正果成仙,卻也小有成就。我因看慣世人冷眼,是以從拜師那天起,便付出比師兄成倍的努力。這個世界,人魔共存,戰亂不休,你唯有比他們更強,才能站穩於世。適才救你的乃是峨眉派四大神獸之一,遨宇神鷲。神鷲聽天佑靈狗說起你來,便與我說峨眉派來了一個小怪物。”
蘇沐有些糾結的問:“師叔聽神鷲說起我?神鷲聽天佑靈狗說起我?那天佑靈狗是誰?”
“天佑靈狗與遨宇神鷲在天下齊名,同爲峨眉派四大神獸。由坤門長老凝柔道長看管,常跟隨其女幽籬出入峨眉。”
蘇沐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就是那條小黑狗,它是神獸?”
“不錯。正是天佑靈狗告訴了神鷲。惺惺相惜,我一直想見你一面,以我半生經驗,爲你盡些微勞。比起我來,你倒美觀許多呢。”
蘇沐到底經歷了一回生死,悲苦大師於己有恩,又聽他要恩惠自己,感激道:“弟子與師叔素昧平生,現已有救命之恩未報,不敢再讓師叔多費心神。”
悲苦大師道:“無需多說,此乃我一番心意,也算你我有緣。你那臂下薄膜我不解有何用處,不過這翅膀是顯而易見,如今便先傳你御氣飛翔的口訣,令你不借仙劍也能翱翔青雲。”
蘇沐頗顯遲疑,道:“可弟子師從空心道長,若被師父知道,責怪弟子倒無甚緊要,豈不連累師叔背那越矩授業之名?”
悲苦道:“我那空心師弟爲人迂腐,一切俱按定規行事,不會變通,萬不肯在你承繼道統、傳你飛劍之前教你飛行,你沒有翅膀便罷了,你天生雙翅,荒廢了不是可惜?這世間修仙者,修爲自出竅期以下,皆要靠仙劍飛行,待我傳你御氣術,借你雙翅,定可飛行,你便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蘇沐終覺不妥,不如循序漸進踏實,仍謙辭道:“弟子能來仙山修行,已屬不易,這次雖無實罪,終是犯了戒條,已讓師父不喜,若被師父知道我從師叔這裡偷學本領,更是百口莫辯了。”
悲苦急道:“你這小孩,怎地如此愚笨,我一再說你天生雙翅,即便我不教你御氣,日後你也自可展翅飛行,不然你這翅膀是作何用的?難不成如孔雀般做個樣子,吸引異好?”
蘇沐附和一笑:“師叔取笑了。”
悲苦大師指着洞外,說:“從這裡跳下去,讓我看一下你能將翅膀控制到何種程度。”
蘇沐苦笑道:“弟子如能控制,何須神鷲救我。”
悲苦大師聞言,便不再讓他跳崖,拿出一個包裹,遞給蘇沐,道:“這裡有些乾糧,你邊吃邊用心聽我講。”
見有東西可吃,蘇沐一把攥在手中,大口咀嚼起來。
只顧低頭吃,耳中聽得悲苦大師說道:“人體中有四種氣體,真氣、宗氣、營氣、衛氣。俗稱四氣。真氣乃生命基礎。也是“術”的來源。宗氣聚於膻中。貫注心脈,司呼吸,行氣血。營氣來源於水谷精微之氣,行於脈內,濡養全身。衛氣是水谷精微之中的彪悍之氣,行於脈外,護衛人體不受外邪侵襲。這三氣在峨眉派教課中均有詳述,我只教你提煉真氣。真氣又稱元氣。爲四氣根本,能將真氣操控自如,便可御氣輕身,凌足行於空中。生命基礎是哪一氣?”
蘇沐狼吞虎嚥,吃得正香,忽聽悲苦大師發問,怔了一怔,鼓囊着嘴巴道:“真氣。”
悲苦又道:“丹田乃聚氣之所,將真氣匯于丹田,善於利用。便是御氣術的初道。你只需將體內真氣的運行速度提高兩倍,加上你的翅膀。便可飛行了。”
接着便把真氣運功之法詳細說了一遍,一再提醒蘇沐謹記。
約莫半盞茶時間,蘇沐吃了個飽,依言盤腿坐於地上,照悲苦大師所說之法,試運體內真氣,煉精提純,匯于丹田,感到充盈時,一股腦釋放出來,疾速遊竄周身,一時麻癢襲來,撲哧笑了出來。
悲苦大師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道一聲:“勤加練習,七日後再見。”化成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第七日拂曉,空心道長來到石室,見蘇沐正閉目打坐,鼻息均勻,顯是將要入定狀態,不由點了點頭。待他將真氣在體內運行一週天,長長呼出一口氣,空心纔將手中裝着乾糧的包裹放在地上,無聲無息走了。
又過四日,悲苦大師騎神鷲落入石室,並不說話,一手搭在蘇沐脈搏,過了一會兒,道:“與我設想有差,倒也說得過去,日後再多加勤奮,可望有成了。”
蘇沐問道:“弟子何時能飛行?”
悲苦道:“此刻。”
拿手會意頷首,蘇沐腳下一墊,縱躍出去,身子才一懸空,立即平展雙翅,真氣灌入其中,登時感覺雙翅堅硬有質,可操可控,雖不似手臂自如,也勉強能夠指向而揮了。
就這樣滑翔而下,降落約有百餘丈,揮動翅膀,緩緩上升,下落時並不興奮,反倒有些擔憂,此時輕揮羽翅,竟能迎風而上,不由意氣風發,脫口長嘯一聲,回望石室門口站立的悲苦大師,喊道:“師叔,弟子學會飛行了!”
悲苦一臉平靜,口只微張,聲音卻灌徹四野,清晰耳聞:“莫得意,你只是緩行,大多是滑行,離飛行相去甚遠。遨宇神鷲頃刻千里,尋常飛劍遠不能及,你亦是天生雙羽,當與它並肩不落,暢傲青雲,方纔對得起你那雙潔羽不俗的翅膀。”
蘇沐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飛禽神獸,哪能與它相比。”
悲苦大師雖沒有讚賞,然而蘇沐心中已是無比暢快,幾曾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不用飛劍便輕身環翔天空?一時間將生來異形的陰霾一掃而空,反暗自慶幸起來。
悲苦注視着蘇沐在崖壁前的半空中不住盤旋,見他已能飛行無礙,望空說一聲:“貧道去也。”
蘇沐聞聲下視,已不見了蹤影。忙即斂翅俯衝,飛進石室,急聲道:“師叔,弟子以後去哪裡見你?”
音蕩山谷,隨風散。
悲苦大師走後的幾日裡,趙無名初嘗飛行樂趣,每天早早醒來,在絕壁一側山谷中來回飛翔,同時也不斷練習自己對翅膀及自身平衡的控制。
至於空心立下的戒條,早忘到八爪國去了,他心中無愧,本就不該在此受懲。在山谷中看到野果,便順手摘來,邊飛邊吃。
到了月末最後幾日,蘇沐能夠從大雁身上拔毛,讓大雁惶惶然找不到敵蹤,速度可見一斑。
他童心未泯,見到金頂斷崖北面有飛禽掠過,便忍不住追上去逗弄,搞得這一帶鳥雁絕跡,空中只他一個白影行來游去,好不自在。
月滿,空心道長如期而至,攜蘇沐回到坎門。
衆師兄都是冷眼看他,不願與他爲伍。蘇沐“淫賊”的稱號已是令他在峨眉派八門聲名鵲起。
倒是同寢室的三人走來,問了些話,周尋醫拍拍他肩膀,大有惋惜之意。
莫尋歡目光閃躲,不敢與他正視。
只嘭嘣一人無甚別意,嘴角仍舊掛着一抹玩味,似是時刻準備嘲諷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