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操控之人甚是詭詐,其知曉無住與無念的關係,特意吸引忿怒魔念鑽入光明大陣之中,無住必不會阻攔,反而將奪魂道人隔絕在外,如此一來,就不怕被奪魂道人奪去。
無住果然不曾攔阻,反而暗中推波助瀾,那忿怒魔念自山腳下飛出,穿破光明大陣,向東南方疾馳不定,過不多時已落在一人手中。
那人正是凌衝,自太玄趕來,花費了幾日功夫,耳邊忽聞噬魂老人之聲,讓他幫忙將忿怒魔念渡回地府之中。那魔念本是噬魂老人當年所下,着實折磨了無住多年,好在無住神通高妙,以之鑄成無念之身,外用佛法封禁,不曾惹出甚麼亂子。
凌衝自是從善如流,果然離着金剛寺尚遠,忿怒魔念便已飛來,凌衝接在手中,感受那魔念之中的森森魔意。陰神不在,難以降伏,好在噬魂老人隔空作法,魔念不至於突起傷人,凌衝更不遲疑,一聲清斥,喝開虛空裂縫,直通九層冥獄地府,揚手將魔念扔了進去!
那魔念飛入九層冥獄之中,一氣穿入地府,來至陰山之上。霎時之間,虛空開裂,現出一角佛國之影,忿怒魔念收了招引,如電穿入,一閃無蹤。佛國光華一閃,噬魂老人現身出來,頭頂一尊七色寶塔,搖了搖頭,自語道:“自此三道魔念盡數收回,我也能安心消弭罪孽,等待功德圓滿的那一日了!不過在那之前,先要接引一番!”閃身出了地府,凝身而望。
凌衝送走忿怒魔念,遠瞧金剛寺所在那座梵王山,見魔氣萬鈞,雷落如雨,又有一山佛光輝耀,一邪一正,正自相互攻伐。那等氣勢,比當初羣魔圍攻太玄之時,更爲熾烈!
凌衝暗歎一聲,又往前飛近了千里,離大金剛寺尚有萬里之時,便駐足不前。場中敢動手的皆是長生級數之上人物,他一個區區待詔,貿然插手無異尋思,還是靜觀其變。
忽然瞧見萬頃魔光陰氣之中,正有一團紫黑紫光搖動不定,散發無窮劫意,微微一愣,真界中早已沉寂多時的陰陽之氣猛然冒了出來,脫體而出,急欲吞噬那道劫意,嚇了凌衝一跳。
那紫黑星光分明是長生級數,豈是他敢招惹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陰陽之氣安撫下來,收入真界之中。晦明童子現身道:“周天之中有兩大災星,計都星君已滅,那廝當是羅睺星君了,想不到星宿魔宗如此喪心病狂,連那廝也弄了出來!”
凌衝道:“羅睺計都,究竟孰高孰低?”晦明童子道:“倒也分不出高下,只不過計都沒等證道就被你煉化,那尊羅睺星君卻證道長生,自然更加不好對付!”
凌衝道:“等我陽神證就純陽,就可試着殺一殺那廝了!若能吞了那廝,陰陽之氣勢必再有進境!”晦明童子道:“不錯!星帝不知用了甚麼方法成全羅睺那廝,居然有了一絲先天劫運罩身,想來無外乎是屠殺生靈、滅絕世界之事,若是你能打死那廝,將其先天劫運餵給陰陽之氣,說不定會有極大收穫!”
凌衝想起方纔陰陽之氣急不可耐的模樣,忍不住心癢難搔,恨不得立時證道純陽,將羅睺星君打殺了。忽聞萬里之外魔雲中一聲慘叫,不知是哪位魔祖遭了劫,忙將太乙飛星符陣飛出,略一推算,沉聲道:“大金剛寺這一戰結局混沌不清,我也推算不出,倒是怪哉!”
晦明童子道:“十幾個長生之輩大打出手,你一個小小待詔能推算出來結果倒真是怪哉了!”凌衝嘆道:“話也沒錯,我只能靜觀其變,卻插手不得,真是窩火!”
晦明童子冷笑道:“那也不一定,金剛寺之戰,長生之上亂鬥不休,但也有不少修爲淺薄之輩,想要來打秋風,你還可清一清場,免得其等被神通餘波所傷,豈非造孽?”
凌衝略一感應,果然有許多異種氣息藏身周遭,上至待詔,下至剛剛煉罡之輩,應有盡有,當真怒極反笑,道:“罷了!我便發一回善心,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輩趕出此界,免得遭了橫禍!”
將手一揮,便有數十滴一元重水現出,再分化數十道念頭附着其上,演化洞虛劍氣,鏘然劍鳴聲中,數十道重水劍氣向四面飛出。
以凌衝待詔境道行,分化數十團念頭操控飛劍,直是易如反掌。金剛寺周遭果然有許多心懷叵測之輩潛伏,其等或魔或玄,出身不一,修爲也參差不齊,有不少修士修爲淺薄,當真是貽笑大方。
也有許多老怪物動心趕來,畢竟這等魔道與佛門大戰,千載難逢,就算撿不到甚麼便宜,能一窺各位老祖神通運用,說不定能大有裨益,突破當下瓶頸。
心懷叵測者太多,至於有各派老祖前來瞧熱鬧的,也輪不到凌衝來察覺。數十道劍氣招展之間,須臾已飛出千里之外,遇有甚麼修士,若是玄門便打落遁光或是遮掩的法術,令其暴露於衆目睽睽之下。若是魔道修士,則乾脆一劍殺了。
霎時之間,無數驚怒呵斥之聲響起,許多修士再也藏身不住,各自祭起法器與劍氣相鬥。但凌衝的劍術已然出神入化,管你甚麼修爲,只要不到待詔,便是一劍了賬!
有那暴露了身形的玄門修士見劍氣只將自家逼出,便揚長而去,心思巧妙的知道是有高人不願他等窺視一旁,忙急匆匆離去。也有滾刀肉的兀自渾噩不肯離開,凌衝也懶得理會。
一劍之下,暗數於心,共斬殺了七十三名魔道高手,最高修爲乃是脫劫,並無一個待詔或是玄陰之輩。凌衝也不在乎,收回數十滴一元重水,重又關注梵王山上戰況。
無念以身殉道,只剩一根降魔杵,滴溜溜在九子鬼母魔陣中亂飛。其掃平了百道劍氣之柱,兀自不曾下墜,而是在陣中左來右去,渾似一件無主之物。鬼鈴老祖瞧出便宜,拘心鈴未能大損,若能將降魔杵奪來,就算是佛門法器,花上幾百年苦功祭煉,也足以敷用,貪念大起,猛地現身出來,將拘心鈴祭起,盪出無窮攝魂魔波,想要將降魔杵拘禁起來,慢慢收取。
那降魔杵受了攝魂魔波之擾,居然就那般靜止不動,只剩佛光閃爍,好似沒了氣力。鬼鈴老祖也是鬼迷心竅,見狀大喜,猛然伸手去抓,屍魔與六慾陰魔齊聲喝道:“不可!”
鬼鈴老祖聞聽,心頭一顫,正猶豫是否將一隻魔爪收回,就見那降魔杵陡然一擺,瞬時無蹤。鬼鈴老祖方自一愣之間,就聽夜乞老祖喝道:“蠢材!快躲!”
鬼鈴老祖微微愣神了一息,就覺頭頂勁風揮蕩,那降魔杵竟而自上而下,往他頭頂狠狠落來!降魔杵爲佛門降魔法器,最是沉重,這一件更是經由金剛寺千年祭煉,杵身之上滿刻佛門經咒,爲無上降魔利器!
方纔無念自爆之時所留佛光,此刻如長鯨吸水一般,被降魔杵吸入其中,一根金杵光華大放,伴隨着無邊梵唄誦經之聲,一氣落下!
鬼鈴老祖當此生死之際,迸發出全副精神,大喝一聲,將拘心鈴高高祭起,攔在半途,頭頂一派魔氣長河注入其中,將這件法寶的威能發揮到了最大級數!
鬼鈴也算是久經戰陣,又兼狡詐異常,自然知曉到了此時,絕不可試圖躲避,那樣只會更加被動,倒不如拼死一搏,將全部身家押在拘心鈴上,拼着毀去這件性命交修的法寶,只要能將降魔杵攔下那麼一瞬,一旁其他魔祖自會援手,生死頃俄之際,根本計較不得拘心鈴的存留。
就在一瞬之間,那降魔杵上似乎現出一隻手掌,掌心向下,推動降魔杵猛然壓下。拘心鈴首當其衝,縱然生出層層魔波,攝人心魄,依舊屁用無有,竟被降魔杵一舉攻破,鈴音大衰,接着被萬千佛光灼燒,連最後一條玄陰禁制也被消融殆盡,真正的打落凡塵,成了一件普通法器!
拘心鈴金光晃動,不知被崩到何處去了。降魔杵餘勢不衰,仍舊向鬼鈴老祖頭頂壓下。鬼鈴是夜乞老祖的跟班,若是死了,大爲不妙,因此夜乞老祖最是上心,已然搶至近前,正要用白骨法杖去遮攔一番,就見降魔杵如同加持了劍氣雷音的劍術一般,眼睜睜從自家白骨法杖縫隙之間溜走!
鬼鈴魔祖被無盡佛光刺瞎了雙目,只能徒然喊道:“夜乞老祖救我!”聲音方落,已吃降魔杵自頭顱穿入!夜乞老祖眼睜睜瞧着鬼鈴被降魔杵以雷霆萬鈞之勢,砸了個對穿,只能長嘯一聲,抒發心頭的鬱怒之意!
就見降魔杵勢如破竹,生生將鬼鈴老祖刺了個對穿!又自另一頭飛出,接着才晃悠悠飛回金剛寺,落在無住手中。
鬼鈴老祖呆了一呆,一尊鬼祖法身之中忽有無量佛光迸射,每多出一道佛光,便消磨一道魔氣,等到佛光如海之時,鬼鈴老祖苦笑一聲,整尊魔軀陡然瓦解,半點不剩,連灰燼也未留下!一尊鬼祖,就此謝幕!
無住和尚手捧降魔杵,鬚髮飄拂,袈裟獵獵,與萬頃魔光之中,昂然仰首,以佛門獅子吼神通喝道:“犯我金剛寺者,便是如斯下場!”長空俱寂!
鬼鈴魔祖一死,夜乞老祖怒發欲狂,好容易收服了鬼鈴與伽薄兩個手下,誰知竟先後隕落,令他勢力大損,怎不怒從心起?大叫一聲,白骨法杖一指,便有無量魔光噴薄而出,這一次纔是運用了全部神通,誓要將光明大陣攻破,大肆殺戮一番!
六慾陰魔喝道:“事已至此,各位還不拼命,更待何時!”衆魔頭眼見鬼鈴老祖慘死,心頭凜然,知道此次圍攻大金剛寺,可非是春遊踏青,容不得半點馬虎,若不拼盡全力,拿不下金剛寺,撈不到半點好處不說,說不定無住和尚發瘋,自家也要落得與鬼鈴老祖一般下場。
衆魔頭心頭轉念,這才肯全力以赴,血神道人大笑一聲,無邊血河衝蕩之間,往下空落去。天屍教主亦放出化屍神光,又有黑眚陰煞之氣,兩道神通並舉而出。殷九風將玄陰天羅一抖,六慾陰雷宛如不要錢一般落下。奪魂道人則將萬魔鬼域刷來刷去,消耗光明大陣中的佛光。
六慾陰魔與屍魔亦是法力鼓盪,十萬屍兵不停鼓催屍氣,將化屍神光催發的如一條瀑布,惡狠狠殺去,一入佛光之中,如沸油遇水,便是滋滋啦啦作響不絕,兩相消磨之間,僵持不下。六慾陰魔依舊只靠一座六慾魔陣,縱橫往復之間,六慾魔氣、六慾魔光隨心揮灑,亦在消磨光明大陣佛光。
九大魔頭少了一位鬼鈴老祖,餘下八大魔頭出了全力,卍字光明大陣立時壓力倍增,在魔氣消磨之下,佛光也有幾分黯淡之意。
金剛寺中,無住望向那枚世傳舍利,見其兀自鼓勇放光,但所發佛光已然稀薄了許多,暗歎一聲。此舍利是金剛寺大陣一陣之總樞,又是創派祖師所留,萬萬損毀不得。
他方纔使詐,利用鬼鈴老祖的貪念,以降魔杵將之打死,但可一不可再,餘下魔頭可沒那麼容易重蹈覆轍。八道神通匯聚一處,金剛寺祭煉千年的卍字光明陣也有些抵擋不住,金剛寺上空佛光已有搖搖欲墜之勢,看來不必多久,便會給魔頭攻破。
呼特叫道:“住持,事已至此,不若我等先行出擊,以迅雷之勢,打殺幾頭魔祖,爲本寺解圍!”無住嘆道:“若是如此,被魔頭羣起攻之,只怕……”
呼特哈哈一笑,意甚豪邁,喝道:“老衲修佛多年,僥倖證就真如,早已堪破生死乃爲虛妄,願以此身懾服魔頭,光大佛法,百死而無悔!”他身後陡然轉出七位老僧,俱是金剛寺中長老,齊聲喝道:“百死而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