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玉河得道千年,九天仙闕中的一應傳聞倒是深知一些,沉吟道:“龍神母在龍祖界隱忍了數千年,爲何猝然發難?就不怕仙帝疑她別有用心?”
孟神君已恢復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淡淡說道:“怕甚麼?龍神母因着其子敖震被應嘯暗算,與玄冥一脈仇深似海,這一次出手,就算仙帝也不能拿她如何,只能治其一個魯莽之罪。哼,合道的級數,不能斬殺,只能鎮壓,就算仙帝也要忌憚三分!”
絕塵道人不知這些彎彎繞繞,問道:“眼下太玄大劫如火如荼,我等是否也去摻和一手?”孟神君道:“不然!就讓太玄與魔道打生打死,我等不必理會,四九重劫尚未完成,還差一座門戶不曾去過。”
拂真道:“神君之意,是要去七玄劍派降劫?”孟神君道:“不錯!”絕塵沉吟道:“七玄劍派亦是此界玄門正宗,門中號稱七門無上傳承,條條皆直指純陽,不過數百年來也只有段克邪與鄭聞師徒偶現行蹤,七玄派掌教行蹤飄忽,幾乎不履塵世,十分神秘。我曾多方查訪,可惜皆無所獲。”
孟神君心頭一動,頷首道:“原來如此!”心頭隱隱生出一絲忌憚之意,續道:“輪迴界玄門七宗,只剩七玄劍派尚未臣服,只要將之壓服,便可專心對付太玄派!因此七玄劍派必要去走一遭!”
絕塵道人道:“既然神君如此打算,老道自是贊同。幾大魔祖圍攻太玄正酣,也騰不出手來攪擾,此時正是良機!”兩大歸一坐鎮,除非七玄劍派出了一位合道級數老祖,不然絕難抗衡。
孟神君道:“事不宜遲,這便出發!”八陣雷圖轟然撞破虛空,直奔七玄劍派!七玄劍派的總壇七玄山,乃是一座高峰,共分七座主峰,每一座主峰之上修築着一座道宮,每一座道宮之中,便有一門無上傳承,又有許多門人弟子採氣修煉。
七玄劍派在玄門七宗之中最是神秘不過,常年無有甚麼老祖下山,也只有這幾年玄魔兩道異動太多,大長老鄭聞才遣了弟子段克邪,入世幾次。
七玄山中苦苦練氣修持的弟子不過百餘人,每一座主峰之上的弟子多則十幾人,少則數人,甚至還有一兩門傳承僅有一人修煉。不過這等機密之事,外界卻無從知曉。
七玄山最中一座山峰喚作無形峰,對應無形劍訣之傳承。大長老鄭聞與段克邪便在此峰修煉。段克邪前去阻攔仙督司之人,被血魔驚走,當即迴轉門中,向大長老覆命。
無形峰上無形觀中,段克邪侍立一旁,正與鄭聞說話。段克邪生的劍眉入鬢,神采飛揚,周身氣勢宛若飛劍,大長老鄭聞卻是一位老道形象,皮膚白皙,兩條長長的壽眉垂落下來,已是雪染霜沁,望去便如一位普通的香火道人。
段克邪道:“師傅,血魔奪舍血神道人,四大魔祖圍攻仙督司來使,弟子不敢逗留,立時回山,還請師傅定奪!”鄭聞用蒼老的聲音說道:“你的劍術犀利,可惜不擅前知之道,比那郭純陽差了不止一籌。神木島已然覆滅,四大魔祖與仙督司亦已罷戰,如今正有三位魔祖聯合多路高手,圍攻太玄。此事的起因便是血魔覬覦一件血河所孕之寶,若是到手煉化,此界無人能制。再者郭純陽曆年仗着先天神算,料敵機先,着實得罪了許多人物,亦是該有此劫。”
段克邪道:“魔道圍攻太玄,我等幫是不幫?”鄭聞冷冷一笑,微微擺弄了一下白眉,說道:“不必幫,亦不可幫!本門的劫數也近在咫尺了!”
段克邪驚道:“難道仙督司竟還敢跑到七玄山來不成?”鄭聞悠然道:“孟斷豈是優柔寡斷之輩?何況還有仙督司司首撐腰,若非此界有輪迴盤大道反噬,早就被其鬧上了天去。此刻他正與清虛道宗勾結,往本門而來。”
段克邪道:“木清風只是剛愎自用了些,未必是故意與仙督司爲敵,只因孟斷覬覦那株先天靈根,竟遭滅門之禍,孟斷那廝心狠手毒,恩師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鄭聞冷冷一笑,道:“憑他仙督司厲害,難道本門便無有靠山了麼?少鳴何在?”一位少年道人走入靜室,正是秋少鳴,其躬身拜道:“老祖有何吩咐?”
鄭聞道:“去將你方凝師姐喚來!”秋少鳴領命而去,不大工夫一位道裝打扮的女冠入內,正是無形峰年輕一代最爲秀出之弟子方凝,其全身真氣凝練一體,隱隱有一股先天純陽之意味發散了開來,竟是已修成待詔之境,離長生境界不過一步之遙!
方凝對兩位老祖盈盈拜倒,說道:“參見兩位老祖!”段克邪對這弟子十分滿意,笑道:“方凝,你很不錯!入道百年,便已修成待詔,純陽之境指日可待!”七玄劍派本就人丁不旺,無形峰這一脈更是無有甚麼傑出的弟子,方凝能在區區百年之中,修成待詔,實已是七玄劍派千年以來不世出的奇才。
方凝周身道氣盎然,說道:“此非是弟子之力,大半還是靠了劫數降臨,自也有氣運加身。弟子縱然修道極快,卻也快不過太玄派的那一位!”
其所指自是凌衝,那廝不過入道區區四十年,早已捷足先登,說不定哪一日便衝破天人桎梏,成就純陽。方凝想起當年還曾與其師兄趙乘風爭鬥,想不到如今修道進境竟還落後於趙乘風的師弟,心頭便憋了一股鬱怒之意。
鄭聞道:“大劫之下必有大氣運,蓋因天心慈悲,降下劫數之時,亦會爲生靈留下一條出路。你能捉住機遇,便是你自家的成就,不必妄自菲薄。至於太玄凌衝,那小子才真是氣運所鍾,其中又有數位大能垂青,聯手推動,誰也學不來的!”
冷冷一笑,又道:“道經有云‘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負’。凌衝看似勇猛精進,一騎絕塵,可惜天數之下,損不足以奉有餘,他的劫數正要開始,你也不必豔羨!”
鄭聞可謂一語道破天機,方凝心頭一動,方覺隱隱捉住了甚麼靈光,卻又惘然若失。鄭聞道:“我尋你來,是有事吩咐你!”方凝立時正色道:“請老祖吩咐!”鄭聞道:“四九重劫已至,此界玄門中唯餘本門與太玄,仙督司來人已在路上,想要壓服本門,好集中人手對付郭純陽,此事早在我算中,你持了我之信物,將之掛於七玄山之上,來人自會退去,其間不論來人問你甚麼,切不可出聲作答,如此還能免去你一場小小劫數,切記切記。”
伸手在袖中掏摸了一陣,摸出一面小小令旗,只有巴掌大小,邊緣都已磨破,不知摩挲了多少時日。方凝雙手接過,心頭十分疑惑,仙督司的兇威已然廣播萬里,連神木島都因此而滅,這一面小小令其當真能令其等不戰而退?
鄭聞又道:“此旗你只用無形劍訣真氣催動,便可應用自如。待仙督司來人退走,務要收回!去罷!”方凝不敢多問,忙捧着令旗躬身退出。
段克邪道:“師傅這面令旗真能令那孟斷退走?”鄭聞撫須笑道:“你且拭目以待便是!”方凝捧着令其退出鄭聞所居精舍,立時飛身之上,來至七玄山半空。
七玄山佔地萬頃,但最爲奇妙者,整座大山竟是浮於空中,絕不與地根接壤,山中一應禁制運轉所需法力,皆是從虛空之中汲取而來。七座山峰隱於雲霧之中,虛無縹緲,大合仙家隱世之旨。
方凝暗暗回思,她入道之後,多數時候皆是閉關苦修,與其餘六峰接觸不多,偶遇其他旁支傳承,皆是些不成氣候的弟子,那些修爲深厚的長老師叔一級的人物,極少見過。就連本門掌教,亦是神秘之極,絕不露面,據說正在閉關參悟一門無上法門,整座七玄山中,竟似只有無形峰這一脈的十幾個人。
方凝胡思亂想了一陣,這才潛運真氣,往那令旗之上一噴,那令旗立時迎風便漲,轉眼化爲一面遮天蔽日的大旗,勁風獵獵。方凝見無形劍訣果然有用,一聲叱吒,將那大旗祭起半空,旗面抖動之間,將半座七玄山都遮蔽的風雨不透。
方凝身在大旗之下,見旗面之上似乎繡着甚麼圖案或是文字,只是隔了一層,瞧不清楚。仙督司還未來人,方凝也不敢就此回山,只好身在半空,靜立等候。
忽然面色一動,感應到虛空震盪,果然一座八陣雷圖闖出虛空,八條雷龍咆哮不停,又有無邊雷霆電蛇輝耀,聲勢猛惡。孟神君端坐陣圖之中,一旁絕塵道人道:“此地便是七玄劍派總壇七玄山的所在了,此山甚是靈異,不接地氣卻能飄然浮空,神妙之處,不在小徒祭煉的神石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