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之前特意問過張亦如對這位太子的觀感如何,張亦如含糊了幾句。凌衝如今對人心把握細緻入微,太子方纔不悅之色也沒逃過他的眼睛。“這位太子被惠帝壓抑的久了,如今終於上位,雖不至於立刻倒行逆施,但心境脆弱敏感,容不得異己,非是明君之相。”
微微彈指,笑道:“太子言重了,凌某不過山野一閒人,又豈敢妄言太子殿下?不過當下靖王叛軍兵臨城下,不知太子有何妙計退敵?”太子面上登時露出忿怒之色,說道:“靖王仗着父皇寵愛,圖謀不軌多年,孤王屢屢進言,皆被駁回。如今終於按捺不住野心,舉旗造反。但多行不義必自斃,孤王有諸位閣老相助,民心可用,正可一鼓作氣,將之擒殺!只是聽聞靖王帳下尚有許多左道之士效力,還要請仙卿回稟山門,多多派遣高手相助孤王纔是!”
凌衝頷首道:“確是有不少魔道高手投入靖王軍中效力,意圖擾亂江山社稷,凌某亦是爲此事而來。既有魔道作祟,我正道玄門自不會坐視不理,請殿下放心便是。”
太子面色轉霽,大笑道:“如此孤王無憂矣!”卻半分不提城外大軍每日攻打,城內守軍死傷慘重之事。太子今日召見凌衝,大半是看在張守正的面子上,敷衍了事。凌衝見了太子,心頭也有幾分判定,兩人又對答了幾句,凌衝起身告退。太子只微微欠身,就算全了禮數。自有太監送了二人出殿。
太子默然半晌,吩咐道:“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退下罷!”殿中太小太監當即小心退出。大門緩緩合攏,發出悶聲巨響。虛空泛起漣漪,一人越界而出,周身氣息澎湃,居然是烏老。此人本已投靠了東海龍宮三太子,還曾一同出入天星界,不知爲何又與大明太子勾搭上了。
太子見烏老現身,全無方纔矜持之色,輕輕起身,笑道:“方纔兩個是太玄劍派的修士,年輕的少年還曾在張首輔門下求學,烏老可識得麼?”烏老依舊是輕袍緩帶,一派雍容之色,笑道:“太玄劍派的大名,誰能不知?那少年乃是太玄劍派掌教幼徒,算是在修道界中也有一派名號。不過若說鎮壓魔道高手,他的師兄葉向天來了還差不多。”
太子笑道:“原來如此,不提他了,靖王大營中可有甚麼動向?”烏老道:“靖王心切大位,責怪手下大將攻城不力,方纔大發雷霆,已是傳了死令,七日之內必要攻下京師,否則一干大將便要被軍法從事。”言下之意似乎對靖王軍中情形瞭若指掌。
太子冷笑道:“靖王拿這京師當紙糊的麼?區區七日之間,就算兵力再增上一倍,也絕不可能攻破京師的城防!”千年時光,京師歷經蠻國數次圍困,但從未陷落,最長的一次,被圍困了整整三年,城頭上、城牆下,到處都是腐屍黑血,就算如此,蠻國大軍也未能踏入城內一步。太子此言,並非是虛,莫說靖王之師大多是雜軍,就算訓練精良,也絕不可能在七日之內將京師攻陷。
烏老若有所指道:“靖王也非是蠢蛋,既然敢如此吩咐,定然有他的打算。”太子心頭一懍:“他究竟有何妙計,能令大軍七日之內攻破京師?”烏老目光投注在他面上,緩緩道:“如今惠帝彌留,大明江山社稷寄予太子殿下一身,若是殿下出了甚麼意外,自然人心渙散,京師之地就算城防再厚,也不過唾手可得。”
太子心底冒出冷氣,猛地勃然大怒,喝道:“難道他還敢對孤王不利不成!”烏老笑道:“若是普通的武學高手,殿下身居深宮,又有許多宗師拱衛,自然無慮。但莫要忘了,靖王手下可是有許多旁門左道之士,若是他們出手,這深宮之中又有何人能敵?”
太子額上冷冷津津,見烏老表情似笑非笑,忙道:“烏老救我!只要我一身平安,待我登基之後,立時冊封烏老爲國師,地位比那曹靖只高不低!不!我現在就下旨,封烏老爲大明國師!”心情激盪之下,連自稱“孤王”也忘了。
烏老哈哈一笑,眼中得意之色一晃而過,擺手道:“太子切不可如此,老道寸功未立,豈能得享國師之位?那靖王非是人君之相,唯有太子繼位,方能安定天下。老道雖是山野之人,這點道理還是懂的。殿下放寬心,老道既知此事,定不會令魔崽子逞威。自今日起,老道便坐鎮此處,若要對殿下不利,先要問過我手中法劍!”
凌衝與沙通轉出皇宮,沙通冷笑道:“那個狗屁太子連他老子都不如,他老子雖然不上朝,卻懂的道家無爲而治之理,若是那廝繼位,天下不知要被折騰成甚麼樣子!”
凌衝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今日一見,那位太子有些剛愎自用。這等人若是順其心意還好,若是稍有違逆,就要生出事端。張老大人一腔熱血,必然看不慣他的作爲,只怕日後還要吃虧。”沙通冷笑:“狡兔死走狗烹,自古皆然。如今那廝還要靠着幾個內閣大臣擁護繼位,給個從龍之功,等到大位穩固,自然要騰出手清理這些老臣。依我看,你快些讓那個閣老辭官歸隱,還能落個善終,越是一心爲民,下場便越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