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遇上不可匹敵的對手,唯有借三昧心爐之力,爲自家爭取一線生機,就算明知大行神君身上有太多秘密,也再無機會去深究,形勢比人強,還是先保命要緊。三昧心爐空間之中只留下大行神君驚怒交集的慘叫之聲,凌沖默然不語。
只見七道金光如撒網般,將大行神君元神兜在其中,一收之間,已將其投入天魔口中!那天魔雙目放出魔光,口中大嚼,此魔真身靈智早已被抹去,吞噬念頭煉化真火不過是受陣法禁制之力推動,修煉噬魂劫法之輩早將自家元神煉成無數念頭,大行神君身爲法相境的宗師,元神所含念頭更多,天魔一口下去,就有無數透明的念頭被嚼吃的爆了出來!
一尊法相宗師的元神,所含念頭之力遠超大幽神君這等元嬰真君。天魔之身將大行神君元神吃完,雙目魔光中放射出滾滾真火,無形無質,亦無顏色,但威力卻不容小覷,正是修道士人人談之色變的三昧真火!
朱厭巨掌被凌衝的星河長鞭擋了一下,正要一鼓作氣硬壓下去,星河之上那尊火爐忽然爐蓋掀起,散發出無窮熱力,偏偏肉眼望去全無甚麼顏色還是異狀。
朱厭到底是純陽老祖的級數,三昧真火一出,心頭閃過一絲警兆,當即收手,手臂向後飛回。大妖一來一去,圓轉如意,瀟灑非常。星河長鞭一轉,現出凌衝身形,用手一指,朱厭怒喝一聲,原來大手之上竟早已燃起絲絲無形之火。
三昧真火取自心念之力,號稱最爲純淨的心念之力所化,善用之能驅魔強神,而一旦不能善用,則變成了引動心魔的罪魁禍首。這也是爲何無論修爲高低,對三昧真火的懼怕僅此於域外天魔之意的原因。
朱厭雖是純陽老祖,但修煉肉身之輩,道心修爲本就比不上修煉純陽元神的練氣士,加之因爲某些原因,其對念頭魔頭的抵禦之能大大降低,因此對三昧真火忌憚非常,縱使收手的快,也被凌衝催動真火追上。
三昧真火不同於其他火力,灼燒的乃是修士神魂元神,並非肉身,朱厭被真火沾染就算自斷臂膀,也無濟於事,長臂縮回,當即瞑目端坐,運功對抗引來的真火,根本無暇再顧及凌衝。
方纔雙方此來彼去,相互攻伐,可謂兔起鶻落,迅捷已極,凌衝已然底牌盡出,連大行神君的元神都拿來當作柴火,生出三昧真火,再加生死符、太乙飛星符陣、洞虛劍訣,種種手段齊出,才勉強從朱厭手中逃得性命,此妖修爲之高、手段之狠,可見一斑!
凌衝驚魂未定,也不着急逃離石殿,反倒在大門之前駐足不動。石殿大門雖則緊閉,又有朱厭法力封鎖,但要破開區區銅門,卻不在話下,他有把握在朱厭煉化了三昧真火之後,出手之前,打破銅門逃出生天,也就老神在在的瞧着熱鬧。
朱厭閉目不語,三昧真火無形無相,無色無臭,根本無從考據真火燒到了何處。但凌衝有三昧心爐在手,真火是他所煉,一雙眸子化爲雪白,眼白之中隱隱現出許多細小符籙,卻是晦明童子所傳的神宵天眼符。
此符善能察覺周天元氣運轉,用來窺探對手身上法力神通之痕卻是再好不過。當初凌衝用此符窺視曹靖府邸,如今如年過去,他在此符之上的造詣已比當年高明許多,盯在朱厭這等純陽老祖身上,也能見到一絲端倪。只見朱厭小腹丹田之處,一簇簇小小火苗正自靜靜燃燒,忽然一動,如風吹來,火苗往上一竄,就要往泥丸宮燒去!
“看來朱厭雖是上古兇獸,體質構造與人族不同,但丹田之地卻是兩族通有,再加上元神所在的泥丸宮,倒與人族修行的氣脈有幾分相似。”凌衝一面觀瞧一面不忘以太乙飛星符陣推算朱厭如何剿滅三昧真火的過程。
朱厭被三昧真火侵入,更是一肚子火氣,本來好好在此修煉,結果來了兩個雜七雜八的傢伙,那小輩竟然敢用三昧真火暗算於他!先前他與烏家結下香火情面,又贈出七枚天狼釘,自家也有許多算計。
彼時他尚未修成純陽,還需許多天地寶材輔佐修煉,總不能自家不辭辛苦去找,剛好與烏家祖先邂逅,便用了些小小手段,想要收服烏家老祖以爲己用。誰知烏家老祖亦是滑不留手,不肯做其手下,反而花言巧語,以供奉大妖爲餌,從他手中騙走了天狼釘。
那天狼釘不過是尋常材質煉成,最核心的便是朱厭所注入的一縷本源氣機,朱厭精修肉身,對真氣運轉的穴竅最是敏感,因此天狼釘纔有封禁氣竅之妙用。烏家老祖離去之後,果然守約送來許多寶材丹藥供朱厭修煉。
朱厭屬上古兇獸一族,就算不事修煉,只要成年之後,實力也極可觀。這一隻算是輪迴世界中最後一隻朱厭,天生好道,勤苦修行,加上天賦加持,只用了三百年便煉化了先天血脈,成就純陽。
其後烏家老祖再來,朱厭就瞧不上帶來的那點寶貝,更加不待見烏家老祖,也懶得將其打殺,故意冷落了幾回,果然烏家之人的騷擾立時少了許多,其後朱厭無意中發現這座古山,又在山腹中察覺到一樁驚天動地的秘密,推算出若能利用好山腹中的秘密,足可使自家的肉身再進一步。肉身純陽境界,有許多妙用,譬如斷肢重生、堅固不壞等等,但其上另有境界,號曰滴血重生,顧名思義,無論受了多重的傷勢,只要還留有一滴鮮血,便能再重生了出來。
朱厭就在此山中住下,借用山腹中那件大秘密淬鍊肉身,爲此還特意尋來一件能發無窮雷霆的異寶,輔佐自家修煉。山腹中的大秘密說來還與凌衝有極大的關聯,能發出無量陰魂之力,源源不絕。
朱厭爲了修煉,特意修建這座石殿,每日端坐其中,抽引陰魂,將之粉碎,取其精純念力淬鍊肉身。到了朱厭這層修爲,許多天賦神通覺醒,無師自通,煉化陰魂之力反哺肉身,便是朱厭一族的天賦妖法。
此法有一大條件,亦有一大隱患。條件爲需用無窮陰魂堆砌,才能將肉身祭煉的更加圓滿。隱患爲陰魂之道乃是一點先天靈光,牽扯因果極多,過多煉化陰魂,太傷天和,日後反噬起來,劫數也大。
近百年來朱厭已感到此方天地將有大變,加緊修煉,也想要脫出此界,去九天星河中尋訪同族的族人。原本純陽之輩,無論是精修元神或是肉身,以凌衝法力所發的那點三昧真火,絕不放在心上,揮手即散。但朱厭煉化陰魂數百年,周身陰氣太重,有宿孽隨身,早就心魔潛伏,魔劫暗生,平日爲了對付心魔魔劫,都是借了那件異寶威能,以雷霆之力滌盪肉身,此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卻如飲鴆止渴,不得不爲。
有陰邪之力隨身,自然最怕心魔。三昧真火最擅長的便是煉化心魔,又或是引動心魔,到了朱厭這裡,自然是勾引外魔內火的元兇。在凌衝的神宵天眼符中所見,朱厭丹田中三昧真火之上悄然浮現出一抹陰影,卻是由無數生靈面孔組成,張口哭號、謾罵不休,這抹陰影一出猛然撲向泥丸宮,要鳩佔鵲巢。
朱厭調集所有法力,又要防備心魔作祟,又有澆滅三昧真火,一時之間面上冷汗淋漓,陷入天人交戰之中。凌衝看罷,嘆道:“我這三昧真火只是一味藥引,沒想到此妖作孽太多,居然引動了其心魔發作!不過三昧真火的威力不高,就算引動心魔,也成不了大事,不過讓他驚嚇一番罷了。”
晦明童子卻思索道:“你覺不覺得那朱厭修煉的之法,似曾相識?”凌衝定睛瞧去,朱厭周身有無窮黑煙騰起,又有無數散碎的念頭浮沉不定,點頭道:“他所用的修煉之法當是取陰魂之力,反哺肉身,以神養形,算是獨樹一幟的法門。”
晦明童子道:“那是朱厭一族的天賦妖法,喚作‘吞陰補陽’之術,說穿了也沒甚麼,倒有些類似於噬魂道的修煉之法,進境雖快,卻有極大隱患。你的三昧真火雖小,等如在油桶中加了一道火苗,朱厭如今忙着滅火,全然顧不上你了。只是朱厭修煉所需的大量陰魂,他卻是從何處得來?”
凌衝心頭靈光一閃,嘆息道:“我知道朱厭的陰魂得自何處了!”晦明童子問道:“何處?”凌衝嘆道:“噬魂幡!”晦明童子當即失笑道:“你的噬魂幡才幾重禁制,又沒收煉幾個陰魂,要滿足朱厭修煉之用,最少要將大明境內的生靈屠戮一般纔可!”
凌衝嘆了口氣,說道:“誰說是我的噬魂幡?”晦明童子笑道:“不是你的又能是……”頓了一頓,驚道:“難道是……”凌衝點頭:“不錯,就是噬魂老人前世所煉的那一杆噬魂幡!”
噬魂老人創出噬魂劫法,發現此法有絕大隱患,於是苦思解決之道,又創出噬魂幡的祭煉之法,借法器鎮壓元神,走上器修之道,當年他曾親手祭煉過一杆噬魂幡,且煉成了法寶級數。只是當其坐關法力不穩時,被奪魂道人暗算,元神崩裂,墮入輪迴,那杆噬魂幡也就此不知下落。
噬魂老人轉生爲方有德後,曾暗中查訪,推測出奪魂道人並未將噬魂幡到手,不然早就從其中得到全套的噬魂劫法,橫行天下,就算星帝、拂真道人之輩,也難攖其鋒。噬魂老人決意遁入空門,借佛法成道,對噬魂幡的下落也就不大上心,還曾開玩笑說道將魔幡贈與凌衝繼承。
凌衝得了棄道人辛苦祭煉的噬魂幡,對噬魂老人的那件法寶並無貪得之心,也未刻意去尋,誰知機緣牽連之下,居然在此處發現了噬魂幡的蹤跡。那杆噬魂幡當年已是法寶級數,元靈自生,絕難降伏,普天之下,也唯有方有德與凌衝兩個,修煉了正宗的噬魂劫法,纔有幾分機會煉化此寶。
晦明童子笑道:“你的機會來了,怪不得太乙飛星符陣顯示此行有大機緣!沒想到卻是落在此寶身上,你只要此寶在手,長生老祖也可鬥上一鬥,也不必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凌衝搖頭道:“要收服此幡,唯有我陰神之身前來,還要將噬魂劫法修煉圓滿,纔有幾分機會。還有,你以爲此寶是甚麼香餑餑麼?依我看來,卻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得之無幸!”
晦明童子眼珠一轉,道:“我明白了,你可是忌憚魔幡上沾染的業力因果。”凌衝道:“以噬魂老人的毒辣手段,他的噬魂幡上定有無數冤魂盤踞,此因果業力之大,連他都兜不住,被打落輪迴,何況是我!我縱知此寶下落,眼下卻絕非取寶的時機。”
晦明童子點頭,又道:“你看朱厭頭頂那團雷雲,想來是一件異寶。賊不走空,咱們難得來此,噬魂幡取不到,想法子將那雷雲寶物弄到手如何?”
凌衝乾咳一聲,道:“甚麼賊不走空!我們又不是賊人,咦?那寶貝妙用非凡,但輪迴世界中並無一家門戶是以雷法著稱,更何況還煉成了一件法器?”真陽雷法至陽至剛,最能斬除妖邪,乃是玄門弟子必修神通。但輪迴世界中並無一家門戶的根本道法是天雷之術,難怪凌衝生疑。
晦明童子不管其他,叫囂道:“不管了!先將此寶弄到手,再慢慢研究便是!你快想個法子!”凌衝沒好氣道:“你怎不早說?方纔還有幾分機會,你看他就要煉化三昧真火,良機已逝!”
朱厭擺明是借那團雷雲煉化陰魂中所含的怨氣、陰氣,只留精純之極的魂念修煉,自然珍逾性命,凌衝貿然動手,朱厭必定拼着被三昧真火焚身,也要出手阻止,含恨一擊之下,凌衝未必再有好運氣抵擋下來。
朱厭體內的三昧真火肆虐,但在泥丸宮外便被擋住,不得存進。心魔陰影一撲之下,卻吃朱厭發狠,引動天雷之力入體,直奔泥丸宮,化爲一圈雷池,心魔陰影當真是不敢越雷池半步,卻吃雷池一澆,耳中似有無數冤魂哭嘯之聲響起,心魔已被天雷之力煉化的一乾二淨!
朱厭引天雷入體,也是擔了十二分風險,稍有不慎,元神便要被天雷擊成重傷,好在純陽老祖對法術的運用已臻化境,倒也有驚無險,到底嚇出一身冷汗。煉化了心魔,三昧真火便好辦的多,只用法力死死抵住,不令其作祟,果然未過多久,三昧真火平息下來,再也動靜。
凌衝見機的早,早在朱厭引動天雷時便反身猛擊銅門,黑白生死氣接連刷動,將銅門刷出一個大窟窿,閃身出了石殿。他的用心更狠,索性將生死氣刷個不停,將兩扇銅門生生刷的灰飛煙滅,好好一座石殿沒了大門把守,四處漏風,眨眼變得落拓非常。
朱厭好不容易滅去三昧真火,息了心魔之患,想起罪魁禍首,又是心頭火起,幾乎又要生出心魔來,擡眼見那小子滑溜無比,早就跑到石殿之外,冷笑一聲,雙掌齊出,微微一晃,雙臂上升起層層銳金之氣,勾勒出許多兵器之形,足有上百件,一晃之間向凌衝殺去!
朱厭一族的天賦妖法一爲“百兵之祖”,二爲“吞陰補陽”,據說純陽之上另有一部妙法,只是他還未開發出來,就這兩種法門配上堅不可摧的肉身,已足以橫行天下。但凡上古神獸兇獸,並非要像人族般辛苦打坐練氣,而是向自身血脈求索,只要能覺醒天賦妖法,自然神通具足,就似龍鯨一族,有龍鯨天音與玄鯨吞海功兩部天賦妖法,已然縱橫東海無量歲月,幾乎無人敢惹。
朱厭被撩撥出了真火,動用天賦妖法,一道兵器洪流殺出,一衝之下,石殿所用巨石當即粉碎瓦解成立瓦礫,凌衝面色一變,不敢硬接,扭頭便走。巨山峰頂先有一掛星河流轉不定,穿梭空間,後面又有一派銳金長河,內蘊無數兵器,瘋狂追殺不已。
凌衝縱起遁光,又連書了幾道遁光符籙加持己身,飛了半日功夫,才勉強甩掉朱厭的神通,想了想又掉頭飛回巨峰之上,在石殿前落腳,見朱厭並未修補銅門,想來是懶得去修,正伸出一隻手掌將烏老死死攥住,喝罵不已,想來是捉不到凌衝,就拿烏門山出氣。
烏門山也是倒黴,本擬來此挑唆一番,多出一位盟友,豈料朱厭全無出山之意,又被凌衝跟來,一通動手,險些暗算了朱厭大妖,自家卻跑的沒影。他被朱厭攥的雙目突出,舌頭伸長,幾乎要氣絕身亡,餘光瞥見凌衝笑嘻嘻回來,忙“嗚嗚嗚嗚”的亂叫,朱厭順着他目光瞧見凌衝,又是三尸神暴跳,這一次卻學的乖了,雙手一圈,一道渦流生出,內蘊無窮吸力,四周山石瓦礫俱都吸引了過來,凌衝周身一緊,也自向渦流中投去。
純陽老祖施法,威力非同小可,本來凌衝抵抗不得,但好死不死,這一手與他所修玄鯨吞海功有異曲同工之處,早就熟極而流,加之有晦明童子抵消朱厭的法力,凌衝只用了幾下,將渦流吸力卸去,自家依舊逍遙自在。
朱厭見兩次都奈何不得凌衝,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沒奈何唯有故技重施,又是一派兵器長河飛起,狠狠撞去。凌衝哈哈一笑,望空便走,這一次朱厭下了血本,分心運用神通,兵器長河追了凌衝整整三日,直至朱厭元神力有不殆,纔不甘心的收了回去。
凌衝正是火中取栗,要驗證自家心頭的一個猜測,便翻身跟去,到了石殿近前,見朱厭不知從何弄來的材料,已將大門補上,但還未來得及煉化些禁制進去。
凌衝用上地痞流氓的行徑,又將銅門狠狠撞破,迎頭便見朱厭殺人的目光,如此這般你來我往,凌衝引逗了他七回,朱厭用了七回神通,都奈何不得凌衝。
此來彼去之間,凌衝暗道果然如此,那朱厭所座之地下面想來便是噬魂幡本體的所在,其要借噬魂幡陰魂煉法,不敢輕易離座,就算凌衝百般挑釁,也只放出神通驅逐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