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劫法能分化七情念頭,正宗修煉之法入法相境時便能修煉出八尊法相,以正念法相爲根本,七情法相爲枝葉,疊加之下法力之深厚遠超同儕,只怕唯有星宿魔宗的天才弟子才能與之相媲美。
奪魂道人所得噬魂劫法副本不全,法相境就無這等妙用,大行神君也只修成一尊魔相,正念與七情魔念雜居一處,被凌衝來了個一鍋端,全數煉化的乾乾淨淨。
凌衝的七情魔念早就能演化法相,被陰神正念之身鎮壓下來,免得以奴御主,不好操控。七團魔光魔氣不住鼓動,反哺正念之身。“可惜我的境界到了,真氣修爲不夠,要想真正修成法相,還要吞噬海量的陰氣陰魂。”
地府之中雖好,憑藉烙印於枉死城中無盡歲月的魂念惡意就能修行一日千里,到底缺少足夠的陰氣和陰魂,陰神之身境界到了,卻法力不足。
“咦?”陰神心頭一動,一道念頭飛來,探手捉住,融於自身,瞬息之間已知陽神所傳之信,“好!正愁無有陰魂修煉,卻是來的正好。我也該脫離地府,去陽間走動走動!”
將手一拂,一杆大幡現出,正是噬魂幡。這些時日也借地府修煉之機,將此幡重煉了一回,變化更加精妙靈動,徹底驅除了棄道人所留印記,化爲本命法寶。
一聲叱吒,七團魔氣魔光紛紛涌入幡中,每吸入一道魔念噬魂幡的法力波動便強上一分,等到七團魔氣吞盡,那魔幡已漲到十丈高下,幡面呈混沌之色,彷彿有無數渦流旋轉,就算只瞧一眼,也能將人元神扯出,攝入幡中。
陰神正念一聲長嘯,合身走入幡中。那魔幡接連抖了三抖,一發漲到三十丈高下,隨後漸漸濃縮,扭曲了幾下,又自化爲凌衝陰神之形,身披玄色道袍,面容氣息一如常人,再也分辨不出是法器陰神所化。
凌衝回頭瞧了一眼枉死城中鬼殿,萬古幽幽,如大河湯湯,鬼殿之中乃至整座地府都毫無氣息,彷彿一切被冰封了一般,自開天闢地以來,地府中不知埋葬了多少秘密,俱都塵封於一方世界之內。
凌衝在枉死城中甚至有時會覺得鬼殿中正有一雙目光盯住他,細思之下實是不寒而慄。法相已成,早些離去也好,隨着輪迴盤重光,他頗有預感地府乃至九層冥土正自潛移默化,發生種種不可測度之變化。
陰神一步之間,已出了枉死城,踏上奈何橋,見橋下陰水微蕩,似是毫無動靜,但細細望去卻覺此水每時每刻都在奔流不息,不知流入何方。再到三生石前憑弔一番,終於踏出地府之界。一步之後,眼前陡然一花,回頭再看地府時,只覺蒙上了一層迷霧,一切都自灰濛濛的,瞧不清楚。
凌衝一走,地府中再無生人,不知觸動了甚麼禁制,一重微妙甚深的法力將地府包裹,遮蔽了一切,外人再難一窺其中全貌。至於還能否自由出入,凌衝也無把握,需要有人不畏死去試上一試。
凌衝陽神之身等在石林之中,虛空罅隙中陰氣翻滾不斷,好在西北極境本就活物極少,也不虞陰氣四散,凍斃了甚麼東西。忽然眉頭一挑,虛空罅隙法力波動陡然增強了十倍不止,一雙大手伸出,攀住兩邊,微一用力,陰神之身已然躍入陽間!
陰神在第九層冥土尋了半日,總算尋到晦明童子留下的虛空罅隙,才一躍出來。晦明童子任務完成,忙收了神通,要是再堅持一柱香的功夫,生死符本源真氣符光就要被消耗一空了。
陰神陽神之身對望一眼,相視一笑。這等自家與自家相對而立的感覺頗是奇妙,比照鏡子更加靈動。陰神修爲強橫,兩神相遇就要鎮壓陽神,此是返本歸源的本能手段,陰神陽神分裂乃是逆天而行,總要回歸一味纔是。但陽神的修爲也到了元嬰境界,尤其以洞虛劍訣、太乙飛星符法兩大道法接連修成元嬰,法力之渾厚不在陰神之下,因此兩神相對並無甚麼異象或是意外。
陰神開口道:“三昧心爐不錯,正合我用!”陽神道:“可惜祭煉之法是玄門路數,只能借用你的魂念爲炭生出三昧真火。”陰神點頭:“卻是可惜了!”陽神道:“可惜!”晦明童子哼道:“自說自話很有意思麼!”
陰神陽神相視一笑,陰神道:“且去魔窟一探!”陽神道:“正要你打頭陣!”縱身一躍,化爲一點流光,穿入陰神眉心,就在噬魂幡中落定下來。噬魂幡經過陰神重煉,內中招靈旗、祭靈柱、絕情環、拘魂索與化靈池五種法器構件的禁制都有所提升,更難得是五種法器彼此之間聯繫更加緊密,也使得這杆魔幡威力大的異乎尋常。
只是化靈池中全無鬼將鬼兵之物,連在冥獄中收羅煉成了一尊元嬰級數鬼將也消失不見。卻是被陰神還原成了魔氣真氣,補充自身消耗,如今噬魂幡中只有七道魔念之身,一個生靈也無,可謂一窮二白。
要探魔窟還是用陰神之身最爲妥當,陽神退位,陰神上前,伸手一指,地上忽然塌陷出一處地坑,深不知裡許,凌衝縱身跳入,陰神之體是噬魂幡所化,本就對陰魂之物最爲敏感,根本不必刻意往朱厭所在山峰挖去,只要感應到何處陰氣旺盛,便往哪走就行了。
陰神穿梭地底,遇有頑石厚土擋路便一聲敕令喝開,法相境界的法力喝開山石還是輕而易舉。果然越往地下陰氣越重,陰魂之力也漸漸發散出來,地下巨石沙礫甚多,不見陽光,偶爾在岩石縫隙中能瞧見許多小小動物如蛇鼠之類,俱被陰氣侵蝕,成了乾屍之類。
凌衝暗自盤算,約莫下潛了千丈深淺,四周陰氣已然濃厚到了極處,地下世界本就分支錯雜,難辨方向,好在陰氣如沸,在凌衝眼中如暗夜舉火,清晰可辨,不至走錯路數。
再往下千丈,一頭陰魂兜頭一轉,自一處巨石後殺出,青面獠牙,還未殺到近前,被凌衝伸手一招,如石入水,吸入噬魂幡中,連個漣漪也不起。
陰魂入體,早被噬魂魔念沾染,變得順服之極。魔念將其元神煉化,凌衝當即翻閱其記憶,卻是一片空白,最早記事時是在一片無盡荒野中游蕩,周遭昏黃翻滾,凌衝一眼認出是冥獄之地,至於第幾層卻不知道。
“果然如此!這些陰魂並非被噬魂幡沾染,而是來自冥獄之地。看來我所料不錯,噬魂幡應當是將冥獄打通,從中不斷引出陰魂到陽間作亂!”朱厭煉化了幾百年的陰魂,就算噬魂老人殺戮無數,魔幡中的陰魂也該見底,絕無可能支撐如此長時間,唯有一個可能就是噬魂幡打通了陰間罅隙,將冥土中陰魂導入陽間!
究竟噬魂幡爲何破開陰界壁壘,又是如何破開?再者放着好好的陰魂不去沾染,放任其被人煉化,絕非尋常,除非噬魂幡本身出了甚麼問題,顧不上這些陰魂之物。
凌衝思索片刻,又用太乙飛星符陣推算一回,可惜星芒一片混沌,並未算出甚麼緊要線索,反倒是陰神之身吞噬了一隻陰魂,胃口大開,略一運轉法力,地下無數陰氣頓時蜂擁而動,被吸入體內,竟有噬魂幡煉化,存儲與化靈池中。
陰神一旦發動,再也按捺不住,如久旱逢甘霖、老漢見美女,先是絲絲縷縷陰氣,到後來魔氣滾滾如潮,盡數填入一個無底洞一般。煉化如潮陰氣,周遭頓時清明起來,凌衝咦了一聲,伸手摸摸身旁土石,觸手冰涼,有絲絲陰氣滲出,卻是被陰氣浸潤經年,改變了自身材質。
看來這處魔窟存世不下數百年,凌衝與朱厭不同,朱厭最多下潛之地下萬丈之處,受地底陰氣剋制,又被無盡陰魂殺了回來,凌衝有噬魂幡在手,多少陰魂都吃得下,更不懼陰氣侵蝕,自然能走的更遠。
一路向下,見到陰魂便隨手收了,以噬魂魔念沾染。不久之後噬魂幡中便擠滿了陰魂,足有上萬只,從最低級的陰鬼到鬼兵鬼將都有,各自身上閃耀七彩光華,卻是被不同魔念沾染。
這些陰鬼有一樁相同之處,便是渾渾噩噩,全無靈智,只憑本能行事,遇陽氣則撲,天生憎惡一切生靈,非要吸乾陽氣將其弄死才罷休。
下到五千丈時,陰氣已然濃厚到凝成實質,陰魂也自多出太多,此處的陰魂已然頗有智慧,甚至法力高深之輩強行將小鬼約束起來,形成軍隊,四處巡邏。幾隻鬼將率領的大隊相遇,往往便大打出手,砍死砍傷無數之後,便即罷鬥,雙方揚長而去。
這般情景與冥獄鬼物的處境已無甚麼不同,甚至凌衝陰神眼中看來更加親切一些。到現在也未發覺噬魂幡的蹤跡,更別提有被噬魂魔念沾染之輩。
凌衝不管那些,這些鬼物既然現身陽間,雖是地底,也是心腹大患,只要遇到便是順手捉入噬魂幡中,投入化靈池化靈池中已煉入三座萬鬼陰池,萬鬼陰池是冥獄至寶,功能只有一個,便是匯聚萬千鬼神之力,運化更加強大的鬼物。
凌衝將無數陰魂分門別類,有修爲高強又復狡詐兇橫者,用魔念沾染,閱其記憶,算是一種修道資糧。靈智無知無識,渾渾噩噩者,則丟入化靈池中,任其相互吞噬廝殺,運化更高一級的鬼物。
凌衝此來便是抱定想法,尋找噬魂幡的下落,儘可能滅殺鬼物,不留後患。當真是一步降千鬼,萬里不留痕。所過之處,無論鬼物陰氣,俱是一掃而光,可謂寸草不生,堅壁清野。
如此一來,登時引起鬼物中大能的注意。凌衝初始大搖大擺,遇上鬼物便是一口吃下,到後來與數隊陰鬼鬼將狠狠惡戰了幾場,將地下攪得一塌糊塗,雖然打死收服了不少鬼將,但到底架不住鬼多,只能隱蔽了行藏,慢慢尋找落單的鬼物動手。
就在他下到地底萬丈之遠時,已是數十日之後,陽氣稀薄到了極處,只能吐納無處不在的陰氣魔氣,面前已是歧路多多,地洞或大或小,頭頂亦有無數鐘乳石垂下,不時有寒泉之水滴落,冰寒刺骨。
地底有滾滾陰河,又有無數分支寒水流過,凌衝立身於一條寒水陰脈之畔,冷冷說道:“居然有四位鬼王一同出手,倒真是瞧得起凌某,莫要在一旁幹看,還請出來罷!”
越往下鬼物修爲越高,到後來竟有法相級數的鬼王現身,惡戰了幾場,凌衝且戰且走,來至陰河之畔,有噬魂魔念之助,早已發覺自家陷入四位鬼王的埋伏之中,索性一口喝破。
桀桀怪笑聲中,一頭形如蝙蝠,背生肉翅的鬼王自頭頂鐘乳石中倒掛下來,獠牙錯動之間,望着凌衝直流口水。陰河浪花激盪,一頭人首魚身,渾身血色,如同被扒皮一般的鬼物緩緩浮出水面,又有一頭形如蜘蛛,八足錯動,每根足結盡皆寒光閃閃的怪物無聲踏來。至於最後一頭鬼王卻躲在暗中,不肯現身。
形如蜘蛛的鬼王怪笑道:“你到底心思伶俐,幾次都被你逃走。今日我們四大鬼王出手,看你如何逃出生天?”蝙蝠鬼王口水滴落不停,落在岩石面上,激起絲絲霧氣,竟將堅實之極的石頭都腐蝕的一乾二淨,吐出一條猩紅舌頭,叫道:“還廢話作甚!快些捉了吃掉!這等美味可是許久不曾碰上了!”
當先發難,肉翅一展,一晃已至面前,一雙白骨大爪子狠狠抓來,一掠之間,其速竟堪比劍氣雷音的手段。陰河中的血色鬼王叫道:“就是你性子急!”魚尾一擺,催動大浪,手中擎着一根慘白的長矛,似是甚麼骨頭磨製而成,往凌衝眉心扎來!